市裡。臨江酒樓。
林學福帶曹陽在下午5點左右來到了這裡；林學福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和小袁見面，因爲酒樓和“臨江一品”小區只有一條馬路之隔，被張文章拒收的新居就在這小區裡；而真正的用意只有林學福自己清楚！
酒樓設在大廈3層，拉起包廂的捲簾，江風拂面，沿江景緻一覽全無。
曹陽在一層大堂內等候小袁和女朋友夏青青。
三人見面後，曹陽和青青手挽手步入電梯，後面的小袁倒像是隨從。
青青個子比曹陽稍矮，身材很勻稱，五官也還精緻，戴着較高度數的眼鏡，扎着馬尾，穿大擺淺藍色連衣裙。可能是常年在鄉鎮小學工作的緣故，膚色和曹陽相比較，還是有些遜色。
“就你一個人過來嗎？”青青問。
“還有一位在包間裡候着呢！”
“男朋友？！”
“別瞎說啊！你應該認識的！”曹陽捏了捏青青的手，喜悅還是沒有掩住。
“看你眉間的悅色，關係肯定不一般！”青青打趣道。
“千萬不要猜測啊，關係好的朋友而已！”
“我認識？是誰呀？”青青有些迫不及待了。
“馬上就看到了！”
三人進包間的時候，林學福正立在窗前迎風沉思，沒有察覺。
“‘大叔’，客人到了！”曹陽喚醒沉思中的林學福。
林學福怔了一下，轉過身來。
“林局？！”青青一眼就認出了林學福，異常驚喜！
全縣教、職人員幾千名，記得局長的大名和長相是必需的！可要局長記住衆人那就不是難度的問題了。
“你是？！”林學福對有些印象，在鄉鎮小學檢查工作的時候見過，但記不住名字。
“我是夏青青，魚潭小學的老師！”
林學福扶了扶眼鏡，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教孩子們跳課間手操舞的小夏！”
林學福嘴裡哼着小曲，還用手比劃了幾下，若得曹陽笑聲如鈴響；青青禁不住鼓掌跳躍起來，彷彿自己和學生們在一起舞蹈！
3年前，青青教學生課間手操舞的事當時在龍陽教育系統還引起過不小的轟動，深受孩子們的喜歡；林學福就是在那個時候特地組織人員去觀摩過；只是由於每個學校老師的年齡和舞蹈基礎參差不齊，沒有在全縣學校範圍內得到有效推廣。
青青趕緊迎上前，雙手捂住林學福伸過來的手，很是激動！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到自己的頂頭上司！
“這是我男朋友，小袁！”青青回過神來後，把男朋友介紹給林學福認識。
“小袁可是我們單位的高材生啊！”曹陽接力鼓勁。
“陽姐是我的師傅，也是我們的媒婆！”小袁打趣道。
“楊姐，林局可是我們系統所有年輕女老師心中的偶像！夢中的情人！”
“是嗎？這麼嚴重？！”林學福心裡有些自喜，眼睛睜得老大。
“咦--！‘大衆情人’一枚，你們系統已婚男家屬組團追打的對象！”曹陽拉長語調，手指點着林學福，善意揶揄道。
衆笑聲頓時溢滿整個包間，氣氛顯得十分融洽。
林學福一改平時的點菜風格，要了幾樣海鮮，外加一人一份生煎牛排；一瓶路易十三，一瓶原裝法國葡萄酒；500ml澳洲鮮奶；
這陣仗，不說小袁一對情侶，就連曹陽平生都少見！
退掉服務生，曹陽替代了全部服務活；她跟領導外出應酬多，略懂一些。
“今天不講什麼酒局規矩，大家都放肆一回；慢慢吃；來，乾杯！”林學福舉杯相邀。
“小袁，青青，林局請客講究的是品味！大叔，以後的飯局不可降低檔次啊！”曹陽已多少領會林學福今餐的用意，隨口給了林學福一個暗示。
“那是必需的！”林學福點頭應允。
“這個檔次太高了吧，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青青確實有些窘迫了。
“青青，別想那麼多，你的領導請客，不吃白不吃！”曹陽給青青夾了個鮑魚。
“林局，非常感謝您的盛情款待，我敬您！”小袁起身舉杯。
曹陽一邊照顧青青，一邊不停地給林學福和小袁斟酒。
“小袁，青青，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啊？”林學福開始了他的目的試探。
“不急！到時候一定會邀請林局主婚的！”小袁嘴巴也很乖巧。
“租房隨時可以，買房等猴年馬月！”青青快言快語。
“確實！現在年輕人的工資收入與房價的問題導致晚婚已成爲一種普遍現象了。”林學福一步一步將話題導入，青青的一句牢騷話讓林學福瞬間找到了真正的突破口。
“是啊，剛開始自立，馬上又要成爲一輩子的房奴，現在的年輕人生活確實很艱難！”曹陽也在一旁推波助興。
“小夏，自那次去欣賞你的課間手舞以後，我都沒有再去過魚潭了，現在工作怎樣？”
林學福又想到了另一個好幫手，便關心地問青青。
“鄉鎮小學嘛，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謝謝林局關心！”
“大叔，考慮一下把青青調上來吧，應該給有能力的年輕人一個拓展的空間！”曹陽既是在幫青青，也是在替林學福製造有力的外圍突破條件。
“像小夏這樣有敬業精神和極富創造力的年輕人是應該提供更廣闊的施展舞臺！埋沒了實在可惜！”林學福以領導的姿態有感而發，同時也暗示着可以把青青調上來。
小袁非常靈動，聽出了林學福的言外之意，趕緊起身舉杯；“林局，借您的美酒敬您！感謝您對青青的關心！”
“謝謝林局！也敬您！”青青也起身舉杯。
“青青和小袁請放心，林局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案！否則，辜負了這頓美食！”曹陽確實太睿智了，代林學福說出了真意！
“下週一我就會和幾位局領導研究一下！是好料就必須用！來，我祝福大家！”林學福舉杯答謝，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曹陽從林學福擺在桌上的美酒佳餚就看出了林學福的意圖，所以一直在前面替林學福開路搭橋；同時，也感覺到龍源項目審計資料或多或少存在着問題；但是，當今時代又有幾個項目真正經得起審計制度的考量呢？林學福是在尋求小袁的幫助，幫青青調動是在借船過河！當然也是在向自己求援！
小袁和青青聽到林學福給出了具體的時間，等於是青青調動不成問題了，兩人相視而笑起來。
青青更是起身，眼含淚花地給林學福深深鞠了一躬：“林局，真的謝謝您的關心！”
青青這一突然舉動，讓林學福措手不及，趕緊過來扶住青青，“小夏，這個謝禮太重了，
林某關心不夠，受之有愧呀！”
“陽姐，也得感謝你！”此時的小袁也是眼含熱淚，幾年的心願在曹陽的提及之下即將成爲現實，要不是曹陽有心，青青的願望實現不知要等待多少年頭，付出多大努力！
“謝我什麼呀？以後真要感謝的還是你自己！”曹陽拍了拍小袁的肩膀，話中包含深意。
“這個場面太煽情了！來，大叔，我也敬你！好人必有好報！”曹陽隔桌舉杯；今天的表現沒有流露出絲毫與林學福之間的曖昧。
在酒杯的碰來碰去中，白天悄然隱去，夜幕鋪滿江面；沿江的景燈和臨江樓宇的燈火將微波助瀾的江水染射得格外妖豔。
曹陽推開窗戶，陣陣河風迎面吹來，儘管裹着些熱氣，但還是感覺到自然風的清爽。
“好美的江景！大叔，佳人在旁，何不沿江信步？辜負了這迷人的夜景，且不可惜？！”曹陽轉身趣問林學福。
“好啊！一起去欣賞欣賞吧！”林學福自覺得第一個目的已經達成，去沿江散步的同時又可以實施第二步關鍵計劃；便欣然答應了。
服務員送來結算單：“老闆，你們一共消費3200元，是現金還是刷卡呢？”
林學福提包跟服務員前去買單。
“陽姐，3200元！咱們四個人等於吃了我一個月工資啊！”青青聽到服務員的報單，驚歎不已。
“還只是菜！酒是菜的兩倍！”曹陽在青青耳邊悄聲道。
“啊？這麼多錢？我和小袁何德何能啊，讓林局破費這麼多，實在是過意不去！”
小袁在一旁直搖頭；如此高的消費讓單純的青青和涉世未深的小袁深感內疚。
此刻，小袁已經察覺到林學福肯定有事找自己，只是還沒有說出來。
“人，努力到一定的高度，自然就會有這樣的格局！你們都年輕，一起加油！”曹陽的話頗具生活哲理。
登上沿江防洪大堤，林學福特意選擇了往“臨江一品”商住區方向走。
曹陽挽着青青在前面慢行；林學福和小袁在離她們約20米左右的後面邊走邊聊。
在林學福拖劉小娟買的那棟高樓前，林學福停了下來，擡頭仰望了幾眼；因是新樓盤，入住的業主不多，所以只能看到幾家從窗口溢出的零散燈光。
“林局，您是不是找我有事相托？”小袁因心懷內疚，所以，首先道出心中的疑慮。
“小袁，林叔確實有件小事需要你的幫助！”林學福一聽，心裡禁不住佩服起眼前這個書生氣還未完全褪去的年輕人來。
“您請說！只要小袁我能幫得到，我一定鼎力相助！”小袁真誠地表態。
林學福把龍源項目報審的情況和小袁在審計是發現的問題點及其原因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那您需要我做什麼呢？”
“龍源校長已去美國給他老闆述職了，暫時回不了國，相關補充資料在短時間內肯定補不了；現在，承建商每天追着要錢，我都快被他們逼瘋了！所以，麻煩你就按照現在已提請的資料進行審計，走走流程就是了！”林學福終於找到合適的機會道出了此行的真正意圖。
小袁猶豫了片刻，沒有說話。此刻，他也不知道怎樣回覆！
藉着沿江景燈，林學福看出了小袁的猶豫之心；他從手提包裡取出一串鑰匙，放在小袁的右手心；又指着身後的樓宇。
“這是‘臨江一品’8棟1802室的房門鑰匙，明天抽空自己單獨去看看吧，全款已付清，若喜歡就拿着，我會很快幫你過戶，等兩年後再結婚入住；記住，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千萬不可告訴任何人，包括小夏和你家人；小夏的工作我會安排好的！”
“這是你的辛苦所得，沒必要自責什麼；200W的房款，夠你全家省吃儉用、奮鬥一輩子！你們做審計工作的，比誰都清楚：又有哪個項目經得起合法、合規制度的嚴格審計呢？”
“還有你的上級們，上上級們，各自隱藏着多少鮮爲人知的生財密道，都經得起查嗎？”
林學福拍了拍小袁的肩膀，緩步繼續前行。
小袁握着放在褲兜裡的鑰匙，又仰頭望着身旁高聳的樓宇，心裡的滋味異常複雜！
身邊，是自己的夢寐以求！身後，是寄人籬下的愁苦！耳邊，是青青的抱怨與期盼！
辦公室的白牆上，是“忠於職守，嚴格制度”的八個醒目大字！
忽然，小袁想起先前在酒樓包間裡曹陽說過的那句話來：“真要感謝的還是你自己！”，現在覺得那句簡單的幾個字好深奧啊！
小袁擡頭仰望着星空；因是月底，天空還不見月亮，只有滿天璀璨的繁星！此刻的他，沒有任何思維，乃至腳下本是平坦的路面也顯得有些坑坑窪窪！
“回去吧！沒有月光的河邊感覺總缺了點浪漫！”曹陽不知道林學福和小袁在後面的交易，只清楚兩人的聊天內容肯定與龍源項目審計有關，感覺應該聊的差不多了。
“那好吧，林局，今天真的太感謝您了！我們就先走了！”青青走到林學福身邊，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林局，謝謝你！陽姐！感激你！”小袁和林學福握手告別。
望着一對情侶挽着手漸漸遠去，曹陽才靠近林學福，挽起林學福的手，繼續着沿江行，直到深夜纔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