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輕輕拍着陳瑤的背部:“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我再也不冒險了,我這次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如果不親自擒住他,我何以有顏面來見你,何以有顏面做你的男人,何以有顏面做王炎的哥哥……”
“可是,如果你出了事,我怎麼活,你想過沒有?你的父母怎麼過,大家怎麼過,你都想過了嗎?”陳瑤擡起頭,擦拭着淚水:“是報仇重要還是你的人重要?你難道就不能爲大家想想,爲那些你的親人們想想?”
張偉垂頭:“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了!”
“以後,你還想以後?”陳瑤抓住張偉的手:“你……你爲什麼就是不聽話,一句錯了就輕輕帶過,我千囑咐萬叮嚀,你就是聽不進去,你就是一意孤行,在去追潘唔能的路上,給我發短信還那麼坦然自若,還那麼談笑風生,你……你簡直太混了!”
張偉低着頭,乖乖挨訓。
“路上,何英不讓你抱兵兵;吃飯時不讓你喝酒;進了房間不和我一起洗澡,說發什麼郵件;洗澡時跑到裡面去脫衣服;洗完澡出來就關燈;剛纔又說累了在下面做……你……你可真能啊,真會遮藏,真會掩護……”陳瑤用指頭狠狠戳着張偉的額頭:“我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你當面說的好好的,一轉身,就把我說的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真能啊,張老大!”
張偉垂頭喪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下不爲例,還不行嗎?饒了我吧,姐,我不叫張老大,我不是老大,你是老大。”
“哼……”陳瑤氣的哭笑不得:“我告訴你,張老大,你以後再也別想有這種機會自己出去單溜了……我說你是老大,你就是老大,不許犟嘴!”
“是,我以後絕對不單溜了,正好你和我一起作伴,我求之不得呢……”張偉繼續低着頭:“我不做老大,你做老大,我還是做老二的好……你是大姐大。”
“撲哧——”陳瑤被張偉逗笑了,接着迅速又板起臉:“你再這樣,把我氣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要不,你就再去找一個……”
張偉看陳瑤笑了,知道沒事了,忙把陳瑤摟過來:“姐,以後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再也不作事了,再也不讓你擔驚受怕了……”
陳瑤嘆了口氣,心裡的氣沒了:“唉……你可知道你出門,牽動着我多大的心啊,這次要不是我在家裡看公司和兵兵,我說什麼也要和你一起去興州……”
“要是你去了,說不定這次潘唔能就跑了,就抓不住他了……”張偉說。
“抓不住就抓不住,抓人本來就不是我們的職責,那是公安的事情。”陳瑤說。
“那怎麼行,要是讓他跑了,我會遺憾一輩子,報不了仇……”張偉說。
“跑了就跑了,如果報仇的代價是要讓你受傷害,我絕對不去報仇,在我心裡,你是最重要的,再大的仇恨也比不上你重要……”陳瑤將張偉的頭抱在懷裡,輕輕撫摸着張偉的傷疤:“還疼不疼?”
“不疼了,只要不做劇烈運動,就沒事,再過幾天,做劇烈運動,也沒事的!”張偉擡起頭,笑着說。
陳瑤擦乾眼淚,捋了捋頭髮:“這幾天好好休養,明天咱們先回瑤水,回你媽媽家,你在家休養身子,貿易公司這邊,我和小郭還有段叔先打理着,不懂的地方我問你……”
“嗯……”張偉忙順從地回答:“明日咱們夫妻就把家還……”
陳瑤的臉色緩和起來,心疼地將張偉放平:“乖,好好休息,不準再折騰了。”
同樣在這個夜晚,在興州宋佳的家中,旅遊局局長毫無睡意,來到陽臺,穿着一件大褲衩,狠狠地抽着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深邃的夜空,腦子裡盤旋着潘唔能被抓的消息……
他想到,潘唔能被抓後,一定會招出很多事情,包括自己跟隨他一起做的那些事。如此一來,自己也就會被抓進去,這一輩子的英明也就算完了,昔日的榮華富貴和耀眼頭銜,還有人前馬後的前呼後擁,都付諸東流,在家人面前,在朋友面前,在同事面前,在孩子面前,在同學面前,自己將有何臉面……
他又想到,說不定此刻,潘唔能已經將自己招出,說不定此刻檢察院的人已經在到處找自己,說不定自己的家明天或者後天,就會被搜查抄家……
不,我不能淪落爲階下囚,我是局長,我是人上人,我是國家幹部,我是人人尊敬的局長……局長心裡一遍遍狂喊着,大腦一陣陣劇烈地衝動着,盯着無垠的夜空……
我要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誰也不知道我的過去的地方去,那樣,我依然體面而尊貴地存在,依然能得到大家的尊敬,我永遠要做人上人,我不能做階下囚,那是隻有垃圾才做的……我要去,我要到那個地方去,去做永遠的人上人……局長心裡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終於做了這個決定,局長的眼睛裡迸發出熾熱和希望的光芒,直接爬到這處於19層陽臺的欄杆上,伸開雙臂,向着沉沉的無邊的黑暗,毫不猶豫地飛了出去,邊口中唸唸有詞:“我心飛揚,給我希望的翅膀,我要飛翔去遠方……”
室內,宋佳無力地躺在那裡,腦子仍處於混沌狀態,對於局長的飛行壯舉渾然不知,直到樓下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一大早,老鄭和於琴坐在辦公室裡,兩人相對無言。
於琴拿着手裡的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對老鄭說:“真相大白了,潘唔能完蛋了,看看這抓捕的過程,從興州追到海州,還是在羣衆的協助下抓住的,真是的,警察好窩囊啊,還得有羣衆協助才能抓住……還有,潘唔能手裡還有手槍呢,這兔崽子,真有一手……就是不知道到這羣衆是哪裡的羣衆,這麼大膽,敢抓持槍的潘唔能……”
出於對張偉的安全需要,考慮到張偉的突然不辭而別,還有出於警方的面子,樑市長和司徒浪子對新聞媒體沒有透漏張偉抓捕潘唔能的詳細細節,只籠統說了一句:在羣衆的協助下。
“你說誰有這麼大的膽子?你說誰有這工夫去抓潘唔能?”老鄭朝於琴翻了一個白眼:“這年頭,你以爲還真有見義勇爲的人?”
“不管是誰,反正不是你,就你這膽子?嘿嘿……空長了個男人的殼……”於琴譏笑老鄭:“見義勇爲的人這年頭當然是有的,畢竟還是有很多傻瓜的嘛,反正,我是絕對不見義勇爲的,憑什麼啊,這抓壞人本來就是警察的事情,國家養着他們,不就是讓他們幹這個的嗎,他們就是吃這碗飯的。”
“哎——不能這麼說了現在不是國家養他們,換個時髦的說法,是我們納稅人在養他們,他們爲市民服務,是應該的,我們納稅人就是他們的父母衣食來源,他們理應爲我們服務……”老鄭看着於琴:“你知道是誰抓住了潘唔能嗎?”
“誰?”於琴看着老鄭。
“據我從公安內部得到的消息,是張偉,張偉抓住了潘唔能!”老鄭說。
於琴吃了一驚:“他?這傢伙真的很不怕死啊,幹抓持槍的潘唔能,說說具體情況……”
“抓潘唔能是省公安廳一個副廳長來的,帶了省裡的人,市裡配合,原定是晚上12點去那別墅抓捕,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竟然被潘唔能事先覺察了,他家裡有暗道,直通江邊,這傢伙從暗道跑了……最讓我不可思議的是,張偉竟然潛入了他家,恰好在潘唔能跑之後趕到,也從暗道追了出去,在瓢潑大雨中一直追到海州,追到東錢湖的別墅裡,在抓潘唔能的時候,潘唔能開槍打中了他的肩膀,他呢,竟然一個飛刀刺中了潘唔能的手掌,穿透了……然後,就把潘唔能的槍給繳了,把潘唔能俘虜了……”老鄭說。
“哦……這人真的是有一手,潘唔能有槍竟然還鬥不過他,實在是可怕!”於琴看着老鄭:“還有,張偉做事情神出鬼沒啊,這些日子,他突然來到興州,我就覺得他要乾點事,他一定是帶着目的來的,果不其然……他是如何跟蹤發現潘唔能的呢?又是如何潛入潘唔能的住宅的呢?潘唔能那房子是有報警器的。”
“這纔是他最可怕的地方,我沒想到他現在竟然如此有腦子,竟然學會了偵察與反偵察,”老鄭擦擦額頭的汗:“原來前段時間他一直在搞暗戰……”
“他現在在哪裡?傷好了嗎?要是沒好,我們最好去醫院探視一下,多搞好關係!”於琴說。
老鄭搖搖頭:“別費那心思了,他是在海州住院的,我打聽了,傷好之後,突然就悄悄走了,到哪裡去了,誰也不知道,司徒浪子局長專門帶人到海州醫院去接他回來舉辦慶功宴,撲了一個空……”
說完這話,老鄭顯得很是心神不定。
“他這次來興州殺氣騰騰,顯然是來複仇的,爲陳瑤復仇,爲他妹妹復仇,爲他自己復仇,”於琴看看老鄭:“潘唔能完蛋了,他會不會就此罷休?如果不罷休,他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我——”老鄭驚慌地叫了一聲:“王軍、四禿子、潘唔能都完蛋了,他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我,他悄悄走了,不參加公安局的慶功宴,一定是又潛伏回興州了,說不定,在某一個角落裡正在策劃對我的行動……”
老鄭的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