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傳到菲利波波利城時,所有人都好像覺得是在聽一個神話。
即便是首先聽到消息跑去稟報倫格的姜圖斯,在說出菲特烈的死訊時。臉上更多的也是難以置信的詫異。
菲特烈的屍體是在登扎河下游很遠的地方被發現的,而且安現他的也並不是法蘭克人,而是兩個河邊村莊裡的保加利亞人。
當他們發現他時,這兩個保加利亞人先是把他身上華麗的鎧甲和所有值錢的東西據爲己有,然後接着毫不客氣的錄下了他身上華麗的絲綢內衫。
所以當這兩個保加利亞人終於向沿河搜尋的法蘭克人說出消息時。被發現仰躺在岸邊,早已因爲灌了一肚子水漲得像個皮囊似的德意志國王,是幾乎全身赤裸的。
法蘭克人立刻用一面旗幟把他們可憐的國王包裹了起來,不過即便這樣,他那雙裸露在外面臃腫的赤腳也在無聲的告訴別人,這位國王現在的慘來
直到接到消息的奧托終於趕到,菲特烈的身上才被套上了一件並不合身的寬大短袍,看着父親那雙長着粗硬汗毛的光腿,施瓦本公爵的臉上不住顫抖扭曲。
奧托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可怕的結局,這讓他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當經過一聲令喉嚨疼痛的嘶喊之後,奧托才終於明白過來,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上帝,這是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國王”,國王死了?”一個貴族因爲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不住的自語着,他不住的回頭問着旁邊的人,可是他得到的要麼是默不作聲,要麼是一聲聲的
。
“德意志,德意志,”奧托嘴裡喃喃自語,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可怕悲劇。
不知道是誰,開始發出一聲聲低低的沉吟,隨着那低沉的聲音越來越響,終於彙集成了一片巨大的聲宴仇!”
法蘭克人弄始近乎瘋狂的喊叫起來。他們舉起手中的旗幟,讓十字架在空中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般的浪潮,當這個吼叫聲變成一股能夠令所有敵人爲之膽寒的巨大力量時。奧托伸手抓起了從那兩個保加利亞人身上搜出的菲特烈的佩劍。
還帶着水潰的佩劍高高舉起來,奧托向着站在他面前的士兵們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吶喊:“士兵們,那些卑鄙的羅馬人謀殺了你們的國王,他們必須用自己的血和命來償還。他們要付出一萬個,不,是十萬個人的生命來爲國王殉葬!”
奧托的喊聲立刻得到了聞訊而來的德意志人的共鳴,他們手中的各種武器高高舉過頭頂,和十字架混淆在一起如同一片搖晃的森林般在登扎河北岸激烈晃動。
德意志人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全變的暴躁起來,以至有人在沒有任何人下令之下已經開始奔向河邊尋找船隻。
有的人則滿臉猙獰的撲向不遠處的村子,不由多久之後,村子裡就傳來了陣陣淒厲的哀號和畏懼的慘呼!
奧托神色猙獰的盯着河對岸,對於他來說,跟隨父親參加東征是他最爲幸運的事情。
和他那個出生時就已經註定要成爲國王的哥哥亨利比起來,奧托覺的自己很不幸。
雖然他擁有着公爵的稱號,但是他卻並不是施瓦本領地的繼承公爵。當有一天他的父親放棄施瓦本領的爵位時,他也必須跟着一起放棄這個稱號,繼承這個爵位的將是他的哥哥菲特烈,而他的命運也早已安排下來,做爲和勃艮第公國的一個協議,他將遠赴遙遠的勃艮第。在那裡度過自己的後半生。
所以,能夠跟隨父親東征,成爲了奧托希望改變自己一聲的最爲關鍵的機會。
他希望由於自己的機智勇敢和對父親的忠誠,能讓菲特烈最終改變讓他成爲勃艮第人質的決定,或者至少不取消他做爲德國人的資格,至少那樣他還有能夠回去的機會。
但是這一切的希望卻在這個時候徹底破滅了,看着父親被旗幟覆蓋的發青的屍體,奧托覺得眼前是一場近乎面臨地獄的噩夢。
“貢佈雷,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不知道是因爲對父親死亡的悲哀,還是因爲自己未來命運的暗淡,奧托對倫格的憤怒已經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當他握着父親生前的佩劍時,他覺得那劍顯得無比沉重。
“必須殺掉貢佈雷,否則一切都會變成悲劇,只有殺掉那個人我才能解脫。”奧托在心中不停的這樣告訴自己。當他看到士兵們開始收集起沿岸村子裡的船隻時,他的嘴角掛起了殘酷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士兵在得到這些船的時候一定十分殘暴,甚至可能還殺了人,但是他已經顧不得這些。對於奧托來說,父親的死固然可怕,但是卻也成了他改變自己命運的絕好機會!
“只要我堅持着帶領十字軍到達聖地,那麼我就是東征中的英雄,也許我甚至可以在東方成爲國王。”
剛剛還在爲父親的死感到痛苦的奧托,看着羣情激昂,高舉十字架的軍隊,心中這樣尋思着。
這種想法甚至讓他覺得也許這就是上帝在給他的一個啓示,至於這一啓示卻導致他父親的死,他這個時候卻已經不那麼在意。
德意志的軍隊已經完全動了起來。國王的死讓十字軍無法接受,雖然菲特烈的殘忍令他的敵人膽寒痛恨,但是他卻無疑是一個深受軍隊崇敬的統帥,一個勇敢的騎士。
這就更讓德口川二能接妥泣個事實。很多看過他屍體的人都在刻意想找臥是國王的證據,更多的人乾脆更願意相信這不過是國王對付羅馬人的計謀。
也許突然間國王就會出現在對岸那座城市城頭上的想法,讓德國人變得越來越急躁,他們紛紛相互催促着,有的人甚至仗着熟悉水性,脫掉了衣服跳進河裡,牽着木船向對岸游去。
即便是以武功著稱的菲特烈。在面對他的軍隊時,也不能不爲法蘭克人早已形成的那種毫無紀律,混亂不堪的習性頭痛。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約束自己的軍隊,至少在衝鋒的時候 他希望他們能聽從自己的命令按照他的意圖去做,但是這些努力都以失敗告終。
至於奧托,並不比他的父親高明,或者說只是更糟。
所以當遇到變故的激動和之後突然萌發的野心冷靜下來之後,奧托忽然發現,整個十字軍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令人不安的大集市。
有的人奮力渡河,有的人大聲哭泣,有的人跪在地上祈禱,遠處更多的人,則因爲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顯得彷徨莫名。
而且令奧托不安的是,那些貴族和騎士在得到了國王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後,忽然變得神秘起來。他們紛紛聚攏在一起低聲商量着,有的人還在各自不同的圈子間來來回回,忙個不休。
這讓奧托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想得有些太好了。
在整個德意志十字軍中,真正可以被國王指揮的,除了施瓦本和南方的一些貴族軍隊之外,其他的貴族領地的軍隊,更多的是由於菲特烈那非凡的名望和他高貴的身份。
但是對於奧托,貴族們顯然沒有對國王那樣的敬畏。
這個想法讓奧托的頭上不由微微開始出汗,他不知道那些貴族在密謀神秘,不過他相信那肯定是對自己不利的。
心豐不住閃着各種念頭的奧托再一次狠狠詛咒倫格,但是當一陣高喊從河岸邊傳來時,他的心頭忤然一動。
奧托忽然邁動步伐向着岸邊奔去。他衝向一條正在被幾個士兵推向河裡的小船,奮力跳上去,然後他再次舉起父親的佩劍,對情緒激動的士兵大聲高呼:“你們的國王是對岸卑鄙的羅馬人陷害死的,如果你們還自認是要拯救聖地的十字軍,自認還是忠於國王的士兵,那麼就跟隨我,去爲國王復仇,上,帝站在我們一邊!”
奧托的話立玄引起四周一片相應,原本就激動莫名的十字軍開始從巨大的恐慌和悲哀中掙脫出來。他們把國王被羅馬人害死的消息向着後面忐忑不安的人傳出去。得到的,是同樣充滿憤怒和仇恨的“復仇”的迴應。
當正在悄悄商談的領主們意識到形勢不對時,他們已經失去了約束自己軍隊的時機。
法蘭克軍隊散漫而毫無紀律的習性在很多時候令它的將軍們惱火,但是這時卻成爲了奧托的救命稻草。
由於國王的死而變得徹底失去了理智的德意志人,在奧托和他手下的帶領下,以一種混亂卻無法阻擋的氣勢開始渡河!
有的人乘船,有的人則用隨便幾塊木板或者是臨時砍倒的樹木做成木筏,沒有騎兵首先渡河登岸,因爲騎兵和步兵正混淆在一起忙亂的過河。有的人在牧師面前祈求完上帝的庇護之後,就一手握着預示聖骨一塊石頭,一手抓着武器向對岸泅去。
更多的人涌舟河岸邊,在一片片爲國王報仇和燒燬菲利波波利,殺光羅馬人的叫喊聲中。擁擠在一起等待着有船能把他們送到對岸去。
德國領主們被髮生的事情驚住了。在已經完全變得混亂不堪的局面前。他們當中很多人連自己的軍隊也已經無法找到。
當有人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奧托的命令時,領主們立刻就明白過來。那位王子是在用這種近乎脅迫的方式,逼着他們接受由他指揮十字軍的事實!
在聖地淪陷之後,德意志之所以能成爲第一個響應梵蒂網再次東征的召喚。而且能迅速的調集起一支號稱十萬人的東征大軍,完全是因爲菲特烈的緣故。
這位紅鬍子國王的殘忍和威嚴,勇敢和機智,都是令這樣一支軍隊得以越過漫長的旅途,來到羅馬邊境的根本原因。
但是現在,菲特烈突然的死亡,讓那些領主似乎看到了另外的一個結局。
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一想到奧托居然要和羅馬人進行戰爭,他們不禁爲之愕然。
塞迪卡城下究竟發生了什麼,對這些貴族來說始終是撲朔迷離的,他們不知道羅馬人怎麼能用更少的數量居然會戰勝了強大的德意志軍隊。
難道羅馬人不正是因爲軟弱才向西方求援的嗎?那麼那支羅馬軍隊又是怎麼回事?
對於羅馬的神秘感到不安的貴族們決定立刻找到奧托,他們不但要勸阻這位王子一意孤行的舉動,而且已經有人開始暗暗琢磨,是不是該好好考慮一下這支東征大軍,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但是讓貴族們失望的是,奧托卻早在他們發覺形勢不妙前渡過了登扎河。
當他們終於在一隊正在忙着準備攻城器材的士兵中找到那位王子時,奧托用一種坦率得令貴族們怒火中燒的口氣威脅着他們:“大人們,如果你們認爲現在我們還可以安然的退回到河對岸去,那我只能覺得你們的想法太荒謬。”
奧托頭前走着,當他手指着遠處菲利波波利城的城牆給那些貴族看時。他得意的看到了他們眼中的無奈。慨了切準備。如果我們現在後退,那麼他們就會出紉 沁把我們所有人趕緊登扎河”。奧托向貴族們大聲吶喊“我們要麼衝進城去捉住羅馬皇帝,要麼如同我父親的下場一樣,他身上水現在還沒有溼透。我們如果那麼做,也許還趕得上和他的靈魂見面。
貴族們臉上一時間出現的憤怒和無奈的表情,似乎在這一刻變成了雕塑。
他們知道奧托說的是事實,當德再軍隊紛紛渡過登扎河時,他們已經失去了後退的機會。
“跟隨我前進,君士坦丁堡的財富足夠讓你們滿意,而我只要貢佈雷的頭和心。”奧托向那些貴族們說。
他的話讓貴族們的心開始活躍起來。君士坦丁堡的財富和東方帝國的神秘一時間令他們忘記了之前對羅馬的猜疑。
一陣喊叫聲從不遠處紛紛響起。貴族們看到一羣全身溼漉漉的士兵正推着一輛不住流淌着水流的攻城車沿着道路走來。
“大人,這笨東西掉水裡了。不過我們把它拉上來了”一個滿臉長滿疙瘩的老兵向奧托說着“我可捨不得扔掉它,當初我們用這個東西攻下那座匈牙利城堡的
“國王的靈魂會保佑你。”奧托向着老兵招了招手,然後他回頭看着那些貴族“跟隨我,和我一起繼續向前走,正如我說的,國王的靈魂會保佑我們的,讓我們到耶路撒冷去。”
貴族們暗暗思量着,他們一邊相互使着眼神暗中商量,一邊尋思着奧托對他們的許諾。
可是就在他們還在猶豫不決時。一陣更大的喊叫聲忽然從前面響起!
吃驚的奧托和貴族們立刻催馬向前,當他們越過一隊隊被壕溝和礙牆分割開的軍隊來到軍隊前面時,他們愕然的看到,一隊十字軍,居然已經拖着簡易的雲梯開始向着菲利波波利城下衝去。
“上帝,是誰下令攻城的?”即便是奧托也不禁有些愕然,不過當他看到貴族們懊惱的表情時,他知道這恰恰是自己難的的機會。
“爲了國姜!”
騎在馬上的奧托的吶喊立刻得到了四周一片迴應,德意志人痛失國王和英雄的悲哀,在這一刻霎時變成了誰也無法阻擋的力量。
菲利波波利城前平原上的德國軍隊開始躁動起來,沒有人知道究竟該怎麼做,更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下達的攻城命令,隨着一陣陣的吶喊和越來越多的人隨着其他人向前涌去。一場事先誰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出現的攻城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如同潮水般衝向菲利波波利城下的德國人,卻並沒有如他們想象的那樣能夠一下衝到城牆下,城外縱橫交錯的壕溝和礙牆,不但令他們的騎兵因爲從開始就失去了足以令人驕傲的速度,而無法向城上的羅馬人展示他們的威力,即便是步兵也因此變得緩慢不少。
這讓法蘭克人從開始就感到懊惱。他們託舉着沉重的雲梯向着城牆下緩慢靠近,當距離城牆還有幾百羅丐碼的時候,他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鼓聲。
那是一種法蘭克人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古怪鼓點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令人不安的鼓聲從城頭上飄蕩過來,當衝在最前面的十字軍士兵因爲這種奇怪的鼓聲腳下稍微變得緩慢時,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響從城牆方向呼嘯而來!
久經戰場的老兵在發出大聲呼喊的同時,早已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盾牌。
但是,當他們恍惚中意識到那傳來的聲響,顯然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利箭時,一片密集的可怕弩矛,已經如掠過他們頭頂的死神般從天而降!
用經過巴布羅那天才似的頭腦,和埃羅帕西婭的精妙啓發製造的弩車投射出的大片弩矛,在一瞬間如暴風驟雨般,向着緩慢的向城牆前靠近的德意志人頭上傾瀉而下。
比任何長弓投射的更遠,比任何德國人所熟悉的弩箭都更加可怕的弩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德國士兵們舉到頭頂上的盾牌。
隨着一大片似被收割的麥田般到下的士兵的慘叫,噴濺出的鮮血霎時在德國人的軍隊中,開出了一朵朵可怕的死亡之花。
正在前進的十字軍士兵立刻被這突然的打擊震住了!
他們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麼可怕的武器,當他們看到那些刺穿盾牌。甚至有的連續貫穿了三四個人的弩矛時,德國人完全被嚇住了。
“吱
就在德國人不由一滯時,一陣響聲從不久前剛剛從奧托身邊經過的那輛攻城車上響起,在十幾根弩矛的貫穿打擊下,終於承受不住巨大力量的攻城車”隨着一陣古怪的響聲。終於轟然坍塌。
正在衝鋒的德國人被這不可置信的一幕驚呆了,就在他們的隊伍稍一混亂,還沒來得及再次發起進攻時,又是一陣令人恐懼的呼嘯聲破空
來!
隨後,隊伍後面的貴族們,看着前面的平原上忽然升騰起的一片火焰。不由發出了一片悲哀的祈禱:“上帝呀。”
當阿爾烏希終於趕到時,他看到的,是已經變得歇斯底里的奧托。
公元一一八九年八月五日,德意志國王菲特烈溺死於羅馬與保加利亞邊境的登扎河裡。
也是在這一天,一個,消息傳到了遠在羅馬境內的君士坦丁堡一英國國王理查,已經坐船渡過海峽,進入法國。
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西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