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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不馴的嘶鳴從馬羣裡響起來,這聲嘶叫牽扯得其他戰馬立刻跟着發出一陣暴躁的響應,馬羣開始踏着地面揚起的塵土在戈壁上來回徘徊,而始終總有一匹異常高大的黑色戰馬在整個馬羣前面遙遙領先。?
“這可真是匹好馬!”法爾哥尼看着遠處的高大黑馬哈哈大笑着,他習慣的伸手用力“啪”的拍了一下旁邊阿歷克斯的肩膀,可隨後他的手立刻僵在空中,接着有些尷尬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我們會下地獄的,”阿歷克斯沒有理會法爾哥尼的“失禮”,他看着那匹馬,嘴裡發出很低的呻吟“如果大人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他不會原諒我們的。”?
“哈,殺異教徒就是虔誠,”剝屍者不以爲然的咧咧漏風的嘴脣“大人會獎賞我們的,也許他會授予我騎士稱號呢。”?
“大人會對我們失望的……”阿歷克斯無奈的搖起了頭,其實他沒指望這個嗜殺的人能理解自己,也沒指望他能理解大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阿歷克斯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能逐漸明白大人究竟要做些什麼。?
從倫格在考雷托爾所做的一切,阿歷克斯詫異的看到了一個和他以前所知道的,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的一位聖徒。?
原來基督徒也能和異教徒在一起好好相處嗎?從沒想過這個阿歷克斯開始爲這樣的問題感到迷惑了。?
當他第一次在考雷托爾見到那些相安無事,做着生意的法蘭克和撒拉森生意人時,他就有種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感覺,而隨着倫格在考雷托爾和那些撒拉森商人的往來,看着那些身穿長袍,頭戴包頭巾,蓄着濃密鬍鬚地異教徒相繼走進王宮的身影,阿歷克斯有那麼一陣甚至覺得這原本?
可是現在,看着那匹爲他們帶來禍端的黑色布列塔尼巨馬,阿歷克斯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無法自拔的可怕泥潭,而隨着越陷越深,他覺得自己正向着與大人所希望的截然相反的方向滑落下去。?
“小阿歷克斯。你知道大人想得到什麼嗎?”法爾哥尼忽然湊近阿歷克斯地耳朵。從噴着腐菜味道地嘴巴里故作神秘地吐出這句話。甚至看着阿歷克斯皺着眉頭似乎想躲開地樣子。他更加向前靠了靠“我敢發誓大人沒對你說過他地心思。”他有些小得意地斜了一眼阿歷克斯“大人親口對我說過。他想得到地是一頂王冠。”?
阿歷克斯詫異地回頭看着剝屍者。儘管他似乎早已知道這個讓他先想想都覺得振奮地目地。但是從法爾哥尼地嘴裡親耳聽到。還是讓年輕地騎士一陣戰慄:“這是大人親口對你說地?”?
“當然。”法爾哥尼得意地摸着自己地裂開地兔脣挺直了腰板。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要比這個年輕地騎士高明那麼一點了“這是大人在大馬士革親口對我說地。所以難道你想不明白。難道大人會爲了這些異教徒而責怪我們?他希望得到一頂王冠。他是上帝地寵兒。聖槍地守護者。他必須爲了上帝而戰。所以和異教徒戰鬥是他地職責。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那頂王冠不是嗎?”?
“可是大人並沒有讓我們隨便濫殺。更沒讓我們去襲擊那些女人孩子。”阿歷克斯不滿地看着剝屍者“我們可以和撒拉森人在戰場上戰鬥。但是卻並不意味着就可以隨意殺害他們地婦孺。”?
“哈。小阿歷克斯。所以說你還是個孩子呀。”法爾哥尼大笑着催動戰馬向前奔去。他看着被束縛在隊伍中間不能隨意奔跑地那些空騎戰馬大聲笑着“除了不會碰女人。我會殺光我見到地每一個異教徒。”?
說着他地嘴裡發出一聲漏風地“哈!”地叫聲。立刻向前馳去。?
“這個瘋子……”阿歷克斯低聲發出一聲呻吟,他知道自己肯定要有一件永遠隱瞞大人的事了。他能想象倫格知道這匹異常雄健的布列塔尼馬腳下是踏着什麼樣的血腥之路走來後,會對他產生多大的失望。而阿歷克斯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就讓這個成爲一個秘密吧。”他心底暗暗這樣告訴自己,看着前面法爾哥尼囂張的背影,他忽然覺得自己在那個人面前不再有勇氣顯得比他高尚了。?
“快些走呀,要在前面宿營!”法爾哥尼囂張的喊聲從前方傳來,到了這時,阿歷克斯才發現太陽正逐漸向着西方的天際墜落下去。?
也是在這時,隨着從前方奔跑而來的一騎拖長的影子劃過曠野,他看到了自己排出的一名斥候正飛快的向他們的隊伍奔來。?
“大人,我們在前面發現了一支我們的軍隊!”斥候在很遠的地方就發出大聲吶喊,他飛馬馳過整個隊伍來到阿歷克斯面前,因爲一路奔跑已經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緊緊貼在他的身上“我想我看到了十字旗!”?
“是我們自己人的軍隊?”法爾哥尼興奮的高呼起來,他轉身不住的催促起了阿歷克斯“我們應該去和他們會合,也許他們有我們需要的什麼東西呢。”?
“自己人嗎,你能知道那是誰的軍隊嗎?”阿歷克斯沒有立刻迴應剝屍者的叫喊,他小心的問着斥候。?
“大人,我看不清楚,不過他們看起來不那麼好,甚至像是剛剛被人搶劫過似的。”斥候稍微帶着點譏諷的形容着,就如同其他人一樣,他們已經完全爲自己是貢佈雷大人的近衛騎兵而自豪起來。同時,他們也開始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去看待自己所謂的“夥伴”了。?
“如果不說這些刻薄話,也許你更適合當個斥候。”阿歷克斯臉色難看的繞過那個斥候縱馬向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人對自己帶領的這支隊伍所寄予的希望,所以當他看到這個騎兵那種樣子後,不禁開始爲自己能不能讓這支隊伍成爲大人所期望的那樣,感到擔心了。?
地平線?
越近地一片陰影吸引着阿歷克斯的注意,他緊張的看顯比自己人數要多出不少的隊伍。?
雖然從斥候的嘴裡已經知道這些人應該是自己人,但是他還是命令近衛騎兵們警惕的做好準備,同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馬鞍邊的長劍,一直以來如狐如狼般伺機騷擾瘋狂掠奪的野性和躲避撒拉森人圍剿殲滅地狡猾,已經讓這些近衛騎兵逐漸的形成了自己牢不可破的羣體,面對陌生人,他們是謹慎甚至是充滿敵意的。?
“前進,近衛軍!”阿歷克斯習慣的喊出這聲從第一次喊出時就充滿驕傲自豪地命令。?
隨着紅色黑十字旗在隊伍前飄揚起來,近衛騎兵們立刻如一個巨大的楔型緊密地聚攏在一起,在這個楔型的前面,法爾哥尼高出別人整整一頭地龐大身軀不住晃動,他手裡長長的一柄特製的連枷不住揮舞,甚至即使是向前推進,他那種樣子也象是一頭隨時都會猛撲過去撕咬一番地野獸。?
對面的隊伍顯然被這支忽然出現地騎兵嚇住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已經是一羣剛剛受過驚嚇,再次面臨可怕危險立刻變得發瘋的膽小鬼。?
面對數量明顯少於自己地近衛騎兵,那支看上去足有千人的隊伍居然開始慌亂起來,他們毫無隊形的胡亂擁擠在一起,儘管同樣發出聽上去充滿憤慨的吶喊,但是他們卻絲毫沒有立刻組成隊形的舉動,甚至當紅色黑十字旗來到他們隊伍的前面時,其中一隊看上去還算整齊的騎兵才繞過正忙亂的到處奔跑的步兵,來到隊伍前方,和突然出現的近衛軍相互對峙起來。?
看着雜亂骯髒還有些殘破的旗幟,阿歷克斯還是辨別出來了那面代表着醫院騎士團的黑底白十字旗,接着從對面那些衣衫襤褸甚至是血跡斑斑的狼狽隊伍中,他詫異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上帝,是雷蒙伯爵。”阿歷克斯立刻催動戰馬向前行去,他來到伯爵面前恭敬的半低下頭“尊敬的大人,請原諒我沒有看到您。”?
“你是誰?”雷蒙看着這個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的年輕人迷惑的問,他儘量試圖讓自己看上去還保持着僅有的那點威嚴,不過看着對面在紅色黑十字旗下整齊森然的騎兵,他卻覺得怎麼也無法讓這威嚴維持下去“你們是安蓋特的軍隊?”?
有那麼一小會兒,阿歷克斯甚至沒有聽明白雷蒙說的是什麼,不過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雖然這並不怪他,但是一想到那位主人在自己的領地裡呆的加起來實在少得可憐的那點時間,阿歷克斯就覺得安蓋特子爵這個爵號實在有些名不副實。?
“大人,我是貢佈雷大人的傳令兵阿歷克斯,”說動這裡,阿歷克斯小聲糾正着“我的主人是考雷托爾伯爵,將來他會是埃德薩伯爵國的君主。”?
“哦,是嗎?但願薩拉丁對這個爵位不會有什麼異議,否則你的主人就有麻煩了。”雷蒙用他逐漸然了的腔調帶着譏諷的口氣迴應着,不過看到對面那些騎兵,他的心底不禁暗暗一陣嘆息“也許耶路撒冷真的要變了。?
”?
“大人,我聽說您從哈丁突圍了,上帝保佑那些爲信仰犧牲的殉難者,可我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您。”阿歷克斯恭敬的向雷蒙再次行禮,對這位的黎波里伯爵,他始終從心裡感到畏懼,即使這個人這個時候看上去一片狼狽。?
“是呀,上帝會讓那些人站在他的天國之中享受榮光,”雷蒙擡起頭仰望着天空,有一陣他的臉上劃過一絲沉寂,可接着他忽然低頭看向阿歷克斯“你們這是要去哪?”?
“大人,我們奉子爵大人的命令,在守衛聖地!”阿歷克斯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驕傲,他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並不比這位權勢滔天的伯爵低賤,甚至當他看到那些從哈丁慘敗逃脫,只想着儘量遠離撒拉森人的軍隊,再看看自己這些隨時伺機出動的近衛騎兵,一種難掩的自豪讓他不禁立刻挺直了腰身。?
“守衛聖地?”聽到這句話,雷蒙消瘦的臉頰不禁微微顫抖。曾經,他對這句話是那麼熟悉併爲之自傲,可是現在這句話在他的耳中卻變成了一種諷刺,他回頭看看自己帶出來的這些軍隊,看着他們滿臉疲憊的表情,看着那些需要被人攙扶着才能走路的傷患,他的臉色立刻變得黯然下來“耶路撒冷已經完了,聖地的陷落是無法避免的,”他自語般的說着,然後忽然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這個陌生的下層小騎士面前袒露這樣的心聲“你的主人在什麼地方,也許他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告訴他如果他願意,我可以帶他一起到塞浦路斯去。”?
“大人,我不知道子爵大人在哪裡,”阿歷克斯簡單的回答,他的頭昂得更高了“可是我能向您保證,大人肯定是在守護着聖地,他是上帝的寵兒!”?
“上帝寵兒……”雷蒙嘴角嘲笑般的扭曲了一下,隨後他向阿歷克斯微微點頭“把我的話帶給他,也許他會改變主意。”?
說着,他慢慢帶動馬繮,從阿歷克斯身邊錯過。?
“守衛聖地!”一個暴躁聲音忽然從近衛騎兵裡響起!?
雷蒙的軍隊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巨漢揮舞手裡的連枷用奇怪的腔調不停喊着:?
“殺死異教徒!耶基督永生!你們要還是基督徒就跟上來!”?
“我們走,”阿歷克斯平靜的撥轉戰馬“我們有自己的事要做。”?
看着和自己隊伍錯過的近衛騎兵,看着那面飄揚的黑色十字旗,終於,從雷蒙隊伍裡開始有人調頭!?
“上帝的寵兒呀……”回頭望着那支和自己背道而馳,似乎人數越來越多的隊伍,雷蒙不禁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