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凱斯內斯甚至並不確定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可是漸漸的他被那聲音吸引了。
勳爵並不知道羅馬海軍使用什麼樣的號角,不過在剛一聽到那個奇特的聲音時,卻已經本能的知道那是什麼。
他緩緩的轉過頭,看着身後在一片煙幕和船帆的遮擋下顯得魂‘亂’的海面,在這時,海上正颳起了西風,順着那吹來的帶着鹹味的海風,那似乎時隱時現的號角聲在凱斯內斯耳邊響着。
“羅馬人?”
這個疑問更多的是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出來,凱斯內斯甚至在感應過來後立刻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旁邊的人們還在相互狐疑的對望,可是他已經完全肯定那正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甚至還帶着一絲期盼的羅馬海軍。
勳爵的話讓甲板上的十字軍們大感愕然,可是他們臉上疑‘惑’的神‘色’並沒有維持多久,隨着遠處岸上的十字軍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他們注意到原本退守下恰納卡萊內堡,用僅剩的兩架投石機配合對岸向海峽裡的十字軍船隊發動襲擊的羅馬人已經停止了進攻,而隨着整個十字軍船隊後方變得開始魂‘亂’起來,凱斯內斯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他一直等待的敵人終於出現了!
沒有緊張,也沒有畏懼,凱斯內斯在這時發覺自己內心中除了興奮之外甚至有些高興。
許久之前他對那支羅馬艦隊就充滿了興趣,那些和這個時代截然不同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別人還沒有注意的東西,而那個傳奇般的海妖更是令他着‘迷’。
他熱切渴望着有一天能在海上與這個‘女’人和她的艦隊展開一場如同騎士般的決鬥,更重要的是,凱斯內斯比這個時候的任何人都清楚的明白,在這個時候的地中海上,決定國家命運的並不是那些被榮譽和地位的榮光襯托的騎士,而是一支強大得能夠在海上遏制住別人咽喉的海軍。
“來吧,我在這兒。”凱斯內斯的臉上很平靜,他甚至覺得自己除了那點興奮之外顯得太冷靜了些。看着甲板上已經變得慌‘亂’起來的水手們,他微微皺眉抓起一柄鏈錘狠狠砸在身邊的鐘上。
鐘聲讓慌‘亂’的水手們立刻一呆,他們看到勳爵堅定的站在船頭的樣子不禁心情微定。
“調轉船頭!”勳爵發出了有力的命令“不要懼怕,我們比羅馬人的位置有力!封鎖海峽,我們要在這裡與羅馬艦隊決戰!”
凱斯內斯聲音在船的上空回‘蕩’,聽着他的話水手們相互對望着,羅馬艦隊的威名讓他們感到畏懼,可是勳爵充滿信心的樣子讓他們同樣感到‘激’動。
“不要畏懼羅馬人!”凱斯內斯向水手們大聲喊着“恰納卡萊號稱無法突破,可是卻在你們的腳下顫抖,羅馬強大的武器沒有能夠阻擋住你們的腳步,現在我們將要面對羅馬的海軍,消滅他們,把他們送進地獄,讓下恰納卡萊成爲羅馬艦隊的墳墓!”
“上帝保佑!”
吶喊聲從船上響起,凱斯內斯‘激’動的看着海峽的方向,他知道自己的話並不只是對十字軍的‘激’勵,恰納卡萊狹窄的水道將成爲羅馬艦隊致命的弱點,只要自己封鎖住海峽入口,那麼羅馬艦隊將無法進入馬爾馬拉海。
不過凱斯內斯並不只是想阻擋住羅馬人,隨着他的命令,十字軍船隊開始調頭,以並不很快的向着海峽入口靠近,但是他很快命令船隊停止下來,在距離海峽入口一段距離的地方等待着。
當有人奇怪的問爲什麼不直接封鎖海峽時,擡頭看着遠處懸崖上如同相應般同樣響起陣陣號角的下恰納卡萊的內堡,凱斯內斯‘露’出了一個玩味的微笑:“那個‘女’人會自己送上來的,我們可以拖延時間,可是她不能。”
說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迎面而來的海風。
風向對十字軍似乎不利,可是勳爵並不着急,他知道羅馬一定急於進入馬爾馬拉海回援羅馬,而在這麼狹窄的海面上羅馬艦隊和他們那適合在大海中作戰的戰船是無法發揮威力的。
“等着,我們要讓他們的艦隊如同流血一樣一點點的出現,”凱斯內斯把聲音放的很輕,他的聲調顯得既興奮又有略微失望,這和他一直期盼的那種決戰並不很象,可是他並不在意這個,能夠消滅羅馬的海軍是他最大的願望“命令,羅馬人出現後立刻發起進攻,要在他們的艦隊剛出海峽來不及組織起來之前把他們徹底擊敗。”
“遵命大人。”
旁邊隨從略顯‘激’動的聲音讓凱斯內斯微微一笑,他伸手緊抓‘胸’前的十字架,看着不時響起越來越嘹亮的號角的海峽入口,他跪在甲板上在心中默默祈禱着:“上帝呀,賜予我一次勝利,只有一次就行,我會用自己的所有財富建造一座您的教堂,請賜予我這個榮譽和奇蹟,讓我取得勝利。”
一陣低呼忽然從甲板上響起,凱斯內斯隨着水手們的目光擡起頭,當他看到忽然落在桅杆上的一隻海鷗伸展開的如同十字架般的翅膀時,勳爵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
“士兵們!”凱斯內斯猛然站了起來,他看着同樣無比‘激’動的士兵大聲喊着“上帝已經用他的徵兆賜予了我們預示,勝利必將屬於我們!”
“上帝的奇蹟!”
吼聲頃刻響起,聲‘浪’向其他船隻蔓延,“奇蹟!”之聲此起彼伏。
與此同時,夾雜在其中的,是一陣隱約帶着畏懼的呼喊:“羅馬人!”
海風由西方而來,剛剛經歷過一場戰火的下恰納卡萊海峽如同一張張開的巨嘴矗立在前方。一陣陣越來越真切的號角從海峽裡隨風傳出,在十字軍士兵的心目中,那號角就如同來自地獄的使者宣示即將到來的信號。
從略顯‘陰’暗的海峽中看過去,遠處的海峽出口顯得一片白亮,這給人一種很奇特的幻覺,就好像一旦離開海峽就會融化在那片白光裡一樣。
阿賽琳平靜的站在船頭,海‘浪’沖刷着船幫,船身起伏,他卻站的異常穩健,在她那透着健康蜜‘色’的肌膚上有一層細細的水珠,她的頭髮也略顯溼潤。
海上早晨的薄霧似乎在她身上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這個時候的阿賽琳安靜而平和,沒有平時那種引人矚目的張揚和不可一世,她的眼睛定定的望着遠處的海峽入口,時不時的有一陣陣的巨響從頭頂掠過,當其他人驚慌的看去時,阿賽琳卻始終盯着前面。
那是小亞細亞岸邊的羅馬守軍在用遠程投石機向對岸發起進攻,時而落在水面上‘激’起巨大‘浪’‘花’讓船身不是晃動,有時候也有的船會被雙方投‘射’的石頭擊中,剎那間傳來的船身傾覆的可怕響聲令人膽寒,可是阿賽琳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只有當海峽兩邊分別響起與艦隊相互呼應的號角時,她才微微擡起頭向懸崖上看去。
海峽右邊的號角嘹亮,而左邊在面對海峽的一處最高的地方,可以隱約看到羅馬鷹旗依舊飄揚,同時從那裡似乎時而在內部響起的巨大響聲說明正進行着一場戰鬥。
“艦隊準備衝出海峽,”一路上一直沉默的阿賽琳輕聲下達了命令,她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些望着她的手下,平靜的臉上逐漸‘露’出了那種令人着‘迷’的奇特笑容,在手下們的注視下,她輕輕晃了下腦袋,隨着幾聲骨頭輕響,她的鼻子裡如同貓一般發出了愜意的哼聲,然後慢慢擡起修長手臂,在令人炫目的伸個懶腰後從身邊抓起了一柄長長的彎刀。
“殿下,也許你可以再等等。”
馬爾基利略微遲疑了一下後低聲說,這個年輕的羅馬海軍將領完全被眼前這個如同維納斯一般的美麗‘女’人‘迷’住了。
當他親眼看到了在阿賽琳的帶領下,最終在海上以令人炫目的戰術徹底擊敗城邦艦隊的巨大勝利後,他就發誓自己一生都要爲這位美麗的‘女’人服務。
在馬爾基利的心目中,這個‘女’人的一切都變得是那麼高貴美麗而有充滿‘誘’‘惑’,他不知道即便沒有皇帝,自己是否能鼓起勇氣向阿賽琳求愛,或者只是這樣看着這位美麗的‘女’人就已經足以讓他滿足了。
馬爾基利始終不知道自己是因爲阿賽琳的美麗還是因爲她展現出來的那讓人難以置信的海戰才華而折服,不過他相信自己一定會不折不扣的去完成她‘交’付給他的那些任務,即便那可能會很危險,可是對於她的傾慕卻讓馬爾基利深信只有這樣才能讓阿賽琳深深的記住自己。
不過當聽到阿賽琳的命令時,他還是決定阻止她,迎着阿賽琳那雙碧藍的眼睛,馬爾基利輕輕的說:“殿下,如果您允許請讓我代替您去完成這個任務,我知道自己無法和您相比,可是正因爲這樣我也許會做的更好,羅馬的艦隊更需要您。”
“你很勇敢,可是你知道怎麼用最簡單的方法取得勝利嗎?”阿賽琳笑了起來,她越過馬爾基利的肩頭向他身後那些早已經得不耐煩的水手們微微揮手,隨着她這個漂亮的動作,那些海盜們立刻爆發出了一陣聲嘶力竭的嚎叫。
“將軍,我們是用海盜的方式而不是海軍的方式做事,這不是你擅長的,”阿賽琳對馬爾基利低聲說,看着年輕的海軍將領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傾慕神‘色’,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放在他因爲‘激’動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的嘴‘脣’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如果聰明你會離我遠遠的,否則如果讓你的皇帝知道你喜歡他的‘女’人,也許你就要倒黴了。”
“我不怕!”馬爾基利立刻‘激’動起來,他當着那些水手的面跪下來捧着阿賽琳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嘴裡說着連他自己不知所以的話,然後他擡起頭殷切的望着心目中的‘女’王“殿下,我知道自己正在幹一件所有人都認爲的蠢事,可是難道因爲我愛您就愚蠢了嗎?我絕對不承認這是蠢事,即便是皇帝的懲罰我也不會否認對您愛,所以請讓我去吧。如果戰死了,我只要知道您曾經因爲我的死有哪怕一點點的傷心,那也已經完全值得了。”
看着用‘激’烈的言辭表達愛意的海軍將領,阿賽琳微微彎下腰低頭仔細望着他的眼睛,因爲這個動作而顯得更加深邃的‘乳’溝讓馬爾基利覺得自己就要發瘋了,可是隨即他的耳邊卻響起了阿賽琳低低的聲音:“聽着魂小子,我是要去踢那些法蘭克小偷的屁股,可不是送死的,所以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不過如果這次戰鬥之後你還活着,也許我會考慮給你一個‘吻’。”
聽到阿賽琳的話臉上立刻浮現出難以置信的喜悅的馬爾基利大張着嘴巴仰頭看着阿賽琳,當他的眼光慢慢落在阿賽琳‘胸’前那若隱若現的雪白溝壑上時,他耳畔立刻傳來了一聲冷冷的哼聲:“當然只要你有那個膽子,我也可以給你更多的東西。”
說完,在馬爾基利已經變得失魂落魄的恍惚中,阿賽琳已經站直身子,她美麗的眼睛裡已經沒有那種令男人瘋狂的‘誘’‘惑’,隨着握在手中的彎刀漂亮的揮舞出一道圓弧,厄勒岡‘女’主人的嘴裡發出了沉沉的命令:“準備戰鬥!”
米利厄諾斯在兩個‘侍’從的攙扶下站在甲板上看着遠處的戰船,如果這個時候羅馬的那些貴族看到他,一定會爲海軍統帥居然奇蹟般“苗條”了不少詫異不已。
不過儘管如此,米利厄諾斯顯然還是並不很適應在海上的生活,他在甲板上走起路來還是搖搖晃晃,稍微風‘浪’大些就要縮在船艙裡怎麼也不肯出來。
不過現在他卻固執的站在甲板上,雖然顛簸讓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可是他依舊緊咬牙關望着前面的艦隊。
“大人,殿下的船隊可能已經要離開海峽了,”一個‘侍’從看到桅杆上的瞭望哨的打出的手勢立刻提醒着米利厄諾斯,看到主人身上的‘肥’‘肉’似乎微微一顫時,他繼續說“不過這樣可以嗎大人?阿賽琳殿下她……”
“住嘴!”米利厄諾斯忽然嚴厲的打斷了隨從的話,他艱難的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船隊,看着其中很多戰船上海戰中殘留下來的痕跡,海軍統帥的嘴裡發出了一聲沉沉的低‘淫’“我們是羅馬海軍,這是我們的職責,也是她自己的願望。”
米利厄諾斯粗重的喘着氣,從進入上恰納卡萊開始,羅馬艦隊經受了與之前法蘭克人一樣的襲擊,雖然艦隊可以靠着小亞細亞一面的海岸前進,而且還可以得到右岸羅馬駐軍的支援,可是在最狹窄的前恰納卡萊隘口,即便有右岸駐軍投石機的支持,可是依舊出現了頗爲嚴重的損傷,讓米利厄諾斯感到難以置信的是,當他發現那些法蘭克人居然在使用城堡裡那些幾乎沒有被破壞的投石機時,他不禁爲前恰納卡萊隘口如此輕鬆被攻陷感到吃驚不已。
現在,前面的羅馬艦隊正在準備向十字軍發起進攻,看着遠處越來越狹窄的海峽水道,米利厄諾斯‘肥’胖的額頭上漸漸溢出了一層汗水,不過那並不是因爲天氣的原因,而是他心中越來越感到恐懼不安。
“但願法蘭克人不要那麼聰明,不,他們從來都很蠢也不聰明,可是如果忽然有一個人不一樣呢,如果那個帶領十字軍海軍的人不同呢?他們不是已經偷襲了恰納卡萊嗎?”
米利厄諾斯心裡不住的這樣嘀咕着,他知道如果敵人統帥海軍的將領是一個聰明人,那麼他就絕對不會只是死死的守住海峽入口。
米利厄諾斯相信如果由自己來守衛海峽入口,他會故意在海上留出一片足以能夠讓敵人的艦隊進入海峽的空曠海域,但是那片海域絕對不會很大。那樣一來,凡是能夠從海峽中出來的敵人,勢必將會面臨來自幾面的夾擊。
米利厄諾斯甚至已經肯定敵人的海軍統帥一定使用了這個方法,而且他知道阿賽琳顯然和他一樣清楚將要面臨的危機。
那將是以少數面對多數敵人的戰鬥,只要稍微想一下都能讓感到即將到來的那種殘酷和血腥。
阿賽琳應該和自己一樣清楚將要面臨什麼樣的局面。米利厄諾斯厚實的嘴‘脣’緊緊閉着,他知道很快一切就會見分曉,不論是羅馬艦隊,還是自己,甚至是阿賽琳,在那一刻是走向勝利,還是陷入地獄,一切都將立見分曉!
“命令船隊降半帆,”米利厄諾斯忽然下達了命令,看到身邊傳令兵不敢相信的眼神,他有些艱難的擡起胳膊,用‘肥’胖的手掌在傳令兵的臉上“啪”的扇了個耳光“快傳令,降半帆。”
“大人,阿賽琳殿下在前面呀,”一個海軍將領低聲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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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利厄諾斯喉嚨裡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呻‘淫’,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這些人解釋,而且事實上連他自己也對阿賽琳的決定心有餘悸。
“我們不和殿下的前鋒一起前進,我們要,”米利厄諾斯費力的伸開兩臂比劃了一下“要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對,就是拉開一段距離。”
米利厄諾斯雖然輕鬆的解釋,可他的眼中卻閃動着一絲焦急,望着海面上那條似乎永遠走不到,實際看上去卻越來越寬的海峽入口,海軍統帥喃喃的說:“這就象一個‘誘’餌,一個引‘誘’法蘭克人的‘誘’餌……”
米利厄諾斯的這些話幾乎是在他的喉嚨裡發出來的,他並不在意別人是否能夠聽懂他的意思,他的注意這時已經完全集中在了前面的那些戰船上。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羅馬海軍在整個艦隊的前面留下了能夠引‘誘’敵人上鉤的‘誘’餌,這支船隊將成爲衝入法蘭克人設好的羅網中的尖刀,他們將牽動整個法蘭克人船隊,從而爲後面羅馬艦隊撕扯開一個缺口創造機會。
而在這把充滿危險的尖刀刀鋒上的,就是羅馬海軍的驕傲,地中海上的‘女’王。
“聽我的命令,厄勒岡!前進!!”
公元一一九一年六月八日中午,塞浦路斯‘女’公爵,羅馬海軍的實際統帥,有着地中海上‘女’王之稱的阿賽琳,向法蘭克人的十字軍艦隊發起了第一次進攻!
就此,繼阿拉伯帝國天才的海軍統帥莫赫曼攻破恰納卡萊隘口,痛擊羅馬海軍三百四十一年之後,馬爾馬拉海終於迎來了另一次規模巨大的海上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