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和西門家逃跑, 而將天絕島留在絕望中。炮彈一個接一個落到海面上,東方汐用盡全力阻截那艘巨輪,還是眼睜睜看着他們駛出火力範圍, 奔向海洋深處。
東方汐狠狠一掌, 用力拍在桌面上:“無恥之徒, 擡鎮宅之寶來, 我就不信打不下來。”
“母親。”東方漓蓋着毯子坐在一邊, 低聲勸道,“算了吧,他們已經走遠了, 不要再白費力氣了。有這些武器和靈石,不如想想如何對抗魔獸, 好讓東方家撐得更久一些。”
東方汐慘笑:“撐得更久?活一天和活十天, 有什麼區別嗎?這裡是一個孤島, 什麼都沒有了,左右不過一個死字。”
東方漓知道外界的人會來, 但是東方汐和天絕島上的人不知道。東方漓見東方汐萬念俱灰,她張嘴,本來想告訴東方汐再過十天就會有人來救他們,但是話到嘴邊卻停住了。
不行,一旦她告訴東方汐, 她要如何解釋自己爲什麼知道未來的事情?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到時候雪球越滾越大, 萬一東方汐發現她不是原裝的東方漓怎麼辦?
東方漓嘴脣動了動, 最終沒說。她假裝沒看到東方汐頹敗的臉色, 家族大廳裡絕望的氣氛,含糊道:“無論遇到什麼都要對未來充滿希望, 事情肯定會有轉機的。多活幾天總不是壞事,母親,你說是不是?”
東方汐苦笑,並不覺得在末日中多活幾天是好事。但東方漓的話提醒了東方汐,她心念一動,忽然想起來一個人:“對啊,不只南宮彥知道出去的路,還有一個人也知道。快,來人,馬上去牧雲歸家,帶她回來!”
東方漓聽到這個名字直皺眉,如今魔獸涌入,東方漓早沒心思關注男主女主那些事了,她只想苟到十日後,活着去下一個地方。東方家的武力本就不強,這些侍衛保護東方漓還不夠呢,東方漓怎麼願意分人出去尋找牧雲歸。
牧雲歸死在魔獸潮中最好,省得東方漓動手。東方漓不情不願,試圖阻攔東方汐:“母親,如今家裡人手緊缺,侍衛本來就不夠,再分人出去恐怕就沒人守着院牆了。”
但東方汐鐵了心,哪是東方漓能勸動的。東方家也有船,只要找到出海地圖,東方汐放手一搏,尚且有一線生機;如果什麼都不做,那他們就只能待在島上等死。
東方汐沒理會東方漓的勸阻,將祖宅裡三分之二的人手都調走,給他們配備最好的法器,最堅固的船艙,命令他們儘快衝到西南海岸,將牧雲歸抓回來。臨行前,東方汐再三囑咐,務必要生擒。
東方漓眼睜睜看着爲數不多的物資一轉眼劃拉走一大半,氣得心口疼。但她又不肯說出穿書劇情,只能打碎銀牙和血吞。
侍衛們出去後,東方家轉瞬變得空空蕩蕩。東方漓暗暗祈禱,不要找到白月光,千萬不要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東方漓的祈願,護院走後沒多久,東方家的結界就劇烈一晃,光芒明顯黯淡下來。東方漓和東方汐驚訝地站起來,慌忙問:“怎麼了?”
“家主,大事不好了。好多百姓瘋了一樣往我們這邊跑,引來了許多魔獸。侍衛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又是翻牆又是打砸,院牆外已經完全失控了。”
“什麼?”東方汐猛地睜大眼,霎間渾身血液都涼了。
活命是人的本能,島民都知道南宮家和西門家已經逃跑了,就剩東方家這裡還亮着結界,他們可不是一股腦全衝過來了。他們想躲到東方家的結界裡避難,侍衛不允許,衝突一觸即發。
偏偏東方汐把大部分精銳派出去尋找牧雲歸了,那些人帶走了絕大部分武器,導致現在東方家後備十分空虛。失去理智的民衆瘋狂攻擊,侍衛節節敗退,喧囂聲和人羣吸引來更多魔獸,轟隆一聲,門被衝開,百姓瘋了般衝進來,精緻古雅的東方家庭院頓時變成人間修羅場。
東方漓從沒經歷過這種場景,嚇得臉都白了。她想要讓那些人冷靜,但危急關頭的民衆哪有理智可言,東方漓很快被人推倒,她腿上本來就有傷,這樣一摔狠狠一痛,似乎又斷了。幸虧親衛很快將東方漓拽起來,要不然,她非得被人活活踩死。
東方汐聲嘶力竭,直到後半夜才終於穩住情形。然而這時候東方家已經被泄憤的民衆破壞得不成樣子,東方漓身上衣服也被抓爛了,腿不自然地彎曲着,狼狽至極。東方汐看着女兒的樣子,心痛的幾乎暈過去,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候外出的侍衛終於回來了,他們折損了一半人,卻只帶回來一個壞消息。
牧雲歸家已是人去樓空,院子中一片狼藉,四周還有打鬥的痕跡。看情形,多半,牧雲歸被南宮彥帶走了。
東方汐聽到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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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玄穿着夜行衣,疾行在黑暗中。南宮夫人那個蠢婦,竟然想靠迷藥和鎖鏈將他困住,簡直可笑。南宮玄知道南宮彥在防備他,他不知道南宮彥哪來的底氣出海,但既然他們要去送死,南宮玄也不攔着他們,儘管去吧。
正好南宮夫人想算計他,南宮玄順勢裝作昏迷,躲過了上船。等南宮家的人一走,他就跳出窗戶,自己逃走了。
在末世中暴露自己就是自尋死路,比如現在高調地開着護宅大陣、頻繁調動船隻的東方家,簡直是活脫脫的靶子。島上失去理智的民衆都被吸引到東方家,倒替南宮玄行了方便。他一路低調地避開人羣,跨越整個天絕島,終於找到牧雲歸家。
原本南宮家和牧雲歸家只隔一道海峽,但現在結界破碎,海底天空都是魔獸。海下深不見底,遠比天空中的魔獸可怕多了,現在又是下雨又是黑夜,南宮玄可不敢下海,只能繞了一個大圈,走陸路去找牧雲歸。
南宮玄到時,天都快亮了。東方家的人半夜來過一次,院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南宮玄握着刀,小心翼翼進入。
雨水把所有痕跡沖刷的乾乾淨淨,但還是能看出來這裡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打鬥。牧雲歸居住的廂房已經被拆了,正房雖然保留着,但裡面一片狼藉,東西碎了一地,早已看不出主人的痕跡。
南宮玄在廢墟中翻了翻,發現錢財細軟都在,毫無收拾行李的痕跡。南宮玄心中狠狠一沉,就算離開的再倉促,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收拾。只能說明,她遇到了突發情況,根本沒法收拾東西。
多半,牧雲歸被南宮彥抓走,一起帶上船了。
南宮玄不死心,又找了很久,還是找不到任何牧雲歸的氣息。天光漸漸明亮,南宮玄望着東方,心中無限惆悵。
牧雲歸,你在哪裡?
後山,灌木叢後隱約可見一個石洞。牧雲歸手背覆上江少辭的額頭,感受到溫度漸漸平穩,才終於鬆了口氣。
昨夜江少辭殺了南宮家大護法後直接栽倒,牧雲歸不敢久留,沒有收拾東西就趕快離開了。幸好牧雲歸早就防備着南宮彥,把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吊墜空間裡。事實證明,她這個決定非常英明。
對南宮彥,永遠不要吝於最惡毒的揣測。他這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牧雲歸和江少辭之前捕殺了一隻覺醒空間技能的魔魚,江少辭把對方的牙齒做成空間法器,磨成吊墜形狀,送給牧雲歸。吊墜裡大概有半間屋子那麼大的空間,牧雲歸一直貼身帶着,如今可幫了他們大忙。
牧雲歸再次檢查了一遍,母親的玉簪、魔晶、江少辭搗鼓出來的魔獸武器都在,之前牧雲歸和江少辭頻繁去外海獵殺魔獸,牧雲歸出於謹慎,在吊墜空間裡準備了備用武器和乾糧,如今全部派上用場。
昨夜江少辭和大護法過招時,牧雲歸將自己的劍踢給江少辭,可惜才兩個回合劍就碎了。後來大護法死了,江少辭也脫力暈倒,牧雲歸帶着他來後山尋找藏身之地。森林裡全是魔獸,牧雲歸沒辦法,只能拿出魔刀暫用。她最開始還有些抗拒,但使用了一兩次後,她就改變立場了。
還真挺好用,不光殺魔獸利索,還能直接插在山洞門口,其他小型魔獸感受到上面的氣息,就不敢進來了。牧雲歸因此能放心照顧江少辭,江少辭的狀況很不好,以前他吸收魔晶時都小心控制着用量,昨夜他一次性吸入大量,身體又受不了了。
更糟糕的是,後半夜他開始發燒。牧雲歸怕他燒壞,又不敢直接將冰放在他額頭上,便將冰靈力凝聚在手心,先把自己的血液凍得冰涼,然後以手做媒介,貼在他的額頭、脖頸、手臂。有她的體溫緩衝,江少辭果然很快好轉,牧雲歸折騰了一整夜,天亮時分,他的狀況終於穩定了。
牧雲歸也累得頭暈眼花,她靠在石壁上,不知第多少次降低手心的溫度,輕輕覆蓋在江少辭的額頭上。幸而這段時間牧雲歸對冰屬性的法術越來越熟稔,要不然,還真堅持不下來。
自從之前在擂臺上釋放出帶冰的法術後,牧雲歸彷彿打開了某種特殊的升級方式,法術變得越來越古怪。最開始牧雲歸只能用五行法訣,隨着她基礎法訣熟練度增強、完成度拉滿,她的法訣漸漸開始變化,變成諸如霜打的藤蔓術、帶冰的火球術等。這些法術還能看出原本的五行影子,但攻擊力大大增強,牧雲歸稱其爲變異版。
現在她已經能穩定發出變異版的五行法術,可是經過昨夜一場激戰,牧雲歸隱隱感覺到,她的法訣還能再變異。
或者說,還能再升級。
牧雲歸的法訣是母親教的,母親走時只囑咐她踏實勤勉,認真修行,其餘的話什麼都沒說。牧雲歸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能摸索着前進。她將最開始的五行法術命名爲零重,擂臺上激發出來的變異版叫一重,昨夜危急關頭爆發出來的變異版的變異版,稱爲二重。
牧雲歸如今能穩定發出一重法術,二重法術靠狀態,爆率非常低。或許,等她做了足夠多的練習,對一重法術瞭如指掌後,就能穩定發揮二重了。
牧雲歸思緒越來越亂,她本來提醒自己不能睡,要守着江少辭,還要防備周圍魔獸。但她終究抵不住疲憊,慢慢合上眼。
外面鳥聲嘰喳,陽光灑在灌木叢上,將山洞邊緣照的金光燦燦。雨過天晴,可見又是極好的天氣。
江少辭睜開眼時,就看到這樣一幕。他環視四周,正打算起身,忽然感覺到一個柔軟又溫涼的東西從他身上滑落。
江少辭下意識接住,發現是牧雲歸的手。江少辭擡眸望去,見牧雲歸靠在石頭上,臉朝着他這個方向,微微合着眼,已經睡着了。
江少辭意識到她手心溫度低的不正常,他撐起身細看,發現她手心還殘留着冰晶。江少辭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
她用自己的手做冰塊,人爲替他降溫。其實,她大可凝出一塊冰,直接放在他的身上。用自己的手做降溫工具……真是,怎麼說呢。
正常人手在冰水裡浸久了都痛,而她的手被凍了一夜,還要反覆降溫,不能移動。江少辭盯着牧雲歸微合的睫毛,真想懟着她的腦門好好晃一晃,看看裡面都裝着些什麼。
而現實中,江少辭只是輕輕放下牧雲歸的手,小心扶着她的脖頸,將她挪動到裡面。他心裡冷哼,心想她都堵到路了,還不趕快挪開。
牧雲歸的後腦接觸到地面時,眼睫毛忽然動了動。江少辭頓時僵住,手壓在牧雲歸脖頸後,不敢放鬆也不敢移動,就這樣僵持着。幸好牧雲歸眼睫眨了眨,最後還是睡着了,江少辭鬆了口氣,慢慢將手抽出來。
江少辭怕再吵醒牧雲歸,動作非常輕微。他的手離開時,牧雲歸彷彿被後面的石頭硌到,不舒服地轉頭,臉頰正好壓住江少辭手心。牧雲歸臉頰白皙精緻,靠在江少辭手上,都沒有他的巴掌大。
江少辭感受到掌心溫暖柔軟的觸感,身體愣住。他胳膊撐在地面上,和牧雲歸距離極近,他微微垂眸,看到她皮膚清透,睫毛纖長,甚至都能看清她脖頸上的血管。
她安然地合着眼,看起來毫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