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醫生還是誇張的替她披上衣服,然後兩人並肩從車旁走了過去。只是這次他戴了口罩,看不清面容。
看着看着,謝正軒突然笑了。
一個人在車裡拍着方向盤,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丫頭,你到底在玩什麼?
好吧好吧,我陪你。
…… ……
婦產科。
戴着口罩的男醫生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值班室。花小蕊騰的站了起來,“怎麼樣?順利嗎?”
“沒事,我和輝子都175,我還戴着口罩呢,大晚上的看不出來。”
原本冒充翕如男朋友的那個小師弟跟手術一直沒結束,雖然只是跟班小助手,花小蕊也一樣不敢中途把人叫出來幫她完成任務。無奈只能找了另外一個師弟臨時幫忙。
花小蕊拍拍胸脯,重重呼出一口氣,好在沒被發現。
這個謝正軒,這麼多天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顧翕如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真是沉得住氣啊。
…… ……
顧翕如剛到家,手機響了,謝正軒的微信。
那天在燴麪館,他把自己手機拿過去就加上了好友。手機密碼就是他生日,不用猜就一秒解鎖。
顧翕如當時就很懊惱,怎麼會有這麼多破綻。即使自己是正軒,也壓根不會相信自己有了新男友吧。
謝正軒————
“男朋友還能三天換一個?丫頭你出息了啊!”
三天換一個男朋友?
…… ……
顧翕如馬上給花小蕊撥電話。
“什麼,他竟然發現了?”花小蕊一驚一乍,“見鬼了啊,他倆身材那麼像,帶上口罩連我都發現不了!”
顧翕如腦子有點發麻,花小蕊你這個二貨!你發現不了就以爲謝正軒發現不了嗎?我還琢磨呢,今天這小師弟這麼沉默,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可是,我自己也沒發現啊,謝正軒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 ……
謝正軒心情不錯,燒水泡了一盒方便麪,好幾天沒睡着覺了,洗個澡躺牀上安安穩穩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這次輪到顧翕如一夜沒睡,不止沒睡,早早就起牀跑到醫院,進院門口時候還東張西望確認謝正軒的車沒停在這裡了,生怕和他碰上。
萬一他問,你男朋友有幾個,花多少錢僱來的?
該咋回答?免費?
……
一早起來,謝正軒簡單洗漱。宋瀟姐說,沒想到他這麼早就回國,入職手續還沒有辦完,這個月先不用回實驗室。於是開車就去了外婆家。
媽媽去世之後,外公受不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不久就查出來胰腺癌,不到半年就撒手走了。
外公去世後,外婆做主,當年的老公房已經交回國家,現在外婆和舅舅舅媽住在一起。舅舅做房地產近三十年,家裡不缺房子住。
舅舅的家在京城北部的京水河北岸,著名的富人別墅區。舅媽是雲南瑤族人,國家一級舞蹈演員,爲了舞蹈事業,結婚時就和舅舅說好不生孩子。現在兩人都已經四十多歲了,雖然沒有孩子,感情還是很好。
可是,舅舅不急,外婆急。可舅舅的房地產公司在全京城也是排的上號的,那麼大的家業,總要有人繼承。
舅舅勸外婆,正軒是跟着我長大的,跟自己兒子有啥區別?我這身體再幹三十年沒有問題,讓他趕緊生孩子不就行了?我這家業直接傳給孫子。
外婆早從喪女喪夫的痛苦中走出來了,身體還好。兩個保姆照顧着老太太,養得紅光滿面。
老太太拉着正軒的手,問長問短。只是三句話不離結婚生孩子。
…… ……
晚上陪外婆吃了飯纔回家。
一上樓,就遇上翕如拎着包,急急忙忙往樓下跑。
“馬上送我去醫院,特大事故郊區煙花廠爆炸,外科全體到崗。” 看見正軒過來,一把拉住他,“我車停單位了,沒在家。”
一路無語。
顧翕如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會那麼自然的拉住他,根本不記得已經分手。潛意識裡面,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吧。
…… ……
平時的外科手術,十幾個小時已經算是極限。這一次,普外神外心外骨外全體出動,忙了近30個小時纔將將告一段落。
外科醫生真的是拼體力的職業。
顧翕如剛回到休息室,就看見椅子上地上就橫七豎八睡了一地的醫生,有人連手術服都沒有力氣脫下來。
……
記得大一那年,剛剛考上京大醫學院的臨牀八年制,本博連讀。那時候就特別想當外科醫生,覺得女孩拿手術刀特別酷。可媽媽不同意,說那是個拼體力的崗位,女孩子不適合。
當時是在飯桌上談論這個話題的,眼看母女倆要不歡而散。正軒突然開口說,你現在這體力確實不適合,我陪你每天鍛鍊,先練好體能,至於以後選哪個科,幾年後再決定也不遲。
那時候,他已經是空手道黑帶選手了,學校的社團幾次請他去做教練,都被他婉拒,說是沒有時間。
沒時間當教練,倒是每天有那麼多時間陪她。
早上五點準時起牀,已經在大操場等她了。從準備動作,到晨跑20分鐘,再到一個小時的空手道練習。7點鐘回宿舍梳洗一下,早飯上課。
有他陪伴的大學四年,風雨不誤。他去美國的時候,她也考下空手道黑帶了。
只是他說,黑帶白帶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有了選擇夢想的自由。
這些年,翕如經常會想。換了別人,大約也會像媽媽一樣勸她選一個其他科室吧。
只有他纔會這樣。寵溺,以讓她飛翔的方式。
…… ……
謝正軒找到值班室的時候,顧翕如剛剛換下手術服,趴在桌子上睡着。心外科只有她一個女醫生,實在不方便在休息室椅子上和那些大男人橫七豎八睡在一起。
“回家睡。”輕輕叫醒翕如。一手拎起提包,一手拉着她回家。顧翕如睡得迷迷糊糊,高強度手術結束,腦子完全不清醒,閉着眼睛任他拉着走。
“車停哪裡了?”謝正軒問。“白天這邊不好停車,我沒開車過來。”
顧翕如還是沒睜眼,“住院樓前第二排樹蔭下面。”
……
車很快就找到了,她二十二歲生日爸爸送的禮物,紅色甲殼蟲,在一排車中很是亮眼。
謝正軒拉開副駕駛車門,顧翕如乖乖的爬了進去,幾秒鐘就又睡得七葷八素。幫她繫好安全帶,再把座椅角度放平,調整好一個舒服的角度。
坐在駕駛位上,準備點火。
看着車鑰匙,謝正軒神色微動,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車鑰匙上,靜靜的掛着一枚卡地亞婚戒,簡單的花紋,點綴着一圈星星點點的小鑽。
謝正軒展開右手,婚戒的另一枚赫然戴在無名指上。
丫頭,你該作何解釋。
……
這是他親自爲她選的婚戒。
那是他去美國的的第二年,因爲簽證原因,一直沒能回國。儘管每天都在各種聯繫,心中卻實在想念。正趕上導師要到美國他的學校參加學術會議,她便求導師跟了過去。
深夜躺在他堅實的懷裡。她微微仰起頭,柔軟的脣細細密密地讀着他厚重的呼吸。
“翕如,”他擁着她輕輕顫抖的身體,“不想就這樣委屈了你。”
她不想聽,也不要停。
終於無可抑制,溼熱的脣霸道而溫暖的遊走在她每一寸身體。
第二日,帶她去**店親自選來的這對卡地亞婚戒。她說,上手術檯不允許戴任何飾品,卻又想時刻帶在身邊,那等回國就掛在車鑰匙上吧,這樣日日都可以相見。
既然這樣捨不得,那你究竟在躲什麼?
…… ……
翕如睡得安靜。樹蔭下,車裡倒是不熱。謝正軒把車窗搖下一條縫,也放平自己的座椅。拉着她的手,索性也睡一會兒。
翕如是一小時之後醒的,發現竟然睡在自己車上,左手被他握在手裡。朦朦朧朧回憶起原本應該是睡在值班室,後來,好像迷迷糊糊跟着人走了,任憑那人拉着。這樣不設防的信賴,除了爸爸媽媽,應該也只有他了。
顧翕如沒捨得把手抽出來,閉上眼睛裝睡。
有他在他身邊,多好。
……
謝正軒其實沒有睡着。這些日子只要靜下來,腦子裡轉的都是過去的事情。
這丫頭的小心思,這麼多年好像也沒什麼長進。
記得高三那年,家裡出了變故,他完全沒有心思學習。於是她一下課就拿出一個小本本,說又遇到了不會的問題,纏着他讓他講題。
那明明是這兩年他給她出題的小本本,上面記得都是最重點的問題。連孟揚都能倒背如流,她怎麼可能不會?還不就是不讓他胡思亂想,好好恢復狀態,好好學習。
果不其然,終於有一天晚上,她陪他在家上自習,正要再讓他講題。他按住她的手,叫她乳名,“一一,我沒事了,真的。”
她馬上收回小本本,擺着手自言自語,“那不用講了不用講了,哎呀,這些題我怎麼一下子全會做了?”
傻丫頭,你那麼用心,我怎麼還能繼續消沉下去,怎麼會辜負了你。
那時候天天在顧家吃飯,爲了能讓他安心學習,王嫂還每天過來幫他洗洗衣服做做家務。他過意不去,執意和阿姨說,要交些餐費。
阿姨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丫頭馬上接話,撒着嬌和媽媽說,“讓他交餐費吧,每天10塊錢,交給我就行了!”
然後回過頭一臉古靈精怪,“我的零花錢,存在你那裡,每天去給我買零食好啦。”
高三後來的幾個月,每天放學,翕如和花小蕊一起回家。他就去學校旁邊的小吃街找好吃的。
“正軒,我想吃糖炒栗子,到家蘸着蜂蜜,軟軟糯糯香香甜甜的。”
“正軒,我饞炒酸奶了,就小吃街第二家那個。”
“正軒,你說臺灣奶茶會不會很好喝?”
傻丫頭,就想給他找點學習以外的事情做,不讓他胡思亂想,他怎會不懂她的心意。
…… ……
顧翕如本來只想假寐一會兒,可是實在太累,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這次睡得很沉,踏踏實實睡到深夜,晚飯都沒有吃。
醒來發現是在自己房間的牀上。起牀去客廳,王嫂說是正軒抱她回來的。
這樣也好,免得尷尬。既然決定要分開了,還是儘量離得遠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