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目送王旁離去,即爲又沒買到煤失望,同時王旁的出現也給這些百姓在這至冷的冬天,帶來一絲溫暖的希望。有的人小聲嘟囔:“三天啊,你們說王侍郎能做到嗎?”;“切!你見過有王侍郎沒有做到的事嗎?”;“等等看吧!”
在王旁的身後,是百姓心懷忐忑的議論,不光是百姓忐忑,連蔡京心中也有幾分忐忑:“公子,您今日都去尚書府請辭了,萬一朝廷批准了您的辭呈,那您想辦事都不好辦了。”
“我開始幹晉香府的時候,不也不是侍郎官職嗎?”王旁淡淡的回答,三個人不再說話直奔開封府。
開封府的侍衛幾乎少有不認識王旁的,但今非昔比,王旁此次來開封府卻不是來見義父,也不是來辦公事,而是變成了事主,一件奇怪火災的當事人。開封府前侍衛猶豫一下,是否直接放王旁進去。王旁微微一笑:“你們不用爲難,請去通稟一下知府大人,就說王旁求見。”
“那您稍等片刻!”侍衛急匆匆向開封府內奔去,不一會婁青跟着侍衛出來,遠遠的就跟王旁打着招呼:“王公子,您可來了,李知府正在議事堂等您。”?? 爭宋215
王旁跟着婁青進了開封府,臨行回頭對蔡京和瓦壯說道:“天這麼冷,你們別等我,先回家吧。”二人答是。王旁與婁青從開封府大門而入,穿一進大院到第二進院落去議事堂走了有六七分鐘的路程,兩個人故意放慢了腳步,王旁向婁青詢問到:“婁大哥,這新任知府所說可是真的?”
婁青點頭到:“公子放心,開封府上下對此案極爲重視,而且你別看這李知府剛剛上任,卻對公子早已傾慕,他原來是薛向手下,對了,公子可知道‘青苗錢’就是這個李參所爲。”
“青苗錢?”王旁沉『吟』了一下,青苗法他倒是聽說,但青苗法並非眼前的事,那是神宗登基以後王安石變法中的一項重要的新法,不過他不可能現在對婁青說起過許多年以後的事。
婁青見王旁遲疑,補充說道:“這個李參李知府,在任鹽山知縣時,正好遇上荒年,他命令財主開倉售糧,無錢買糧的送給糠和秕穀,救活了數萬人。後來他任淮南京西陝西轉運使時,爲解決兵士缺糧,先貸錢給百姓,待收穫糧食後以糧償貸,這個貸的錢叫‘青苗錢’。”
王旁一聽暗自豎起大指,難怪北宋年間經濟如此發達,畢竟不是王旁一人之力所能做到的,這個李參是薛向的手下,薛向理財就有一套,這個李參更是了得。聽罷此事,王旁不由對李參多了幾分好感。有了這幾分好感,自然對李參所說案情的疑慮就少了很多。
說話間二人來到議事堂,婁青通稟後將王旁帶入,議事堂中只有李參一人在,他的案頭放着一大堆案卷。這些案卷中包括每次皇上召見王旁時候,起居舍人的記錄。還有王旁歷來所有奏章,仁宗的批奏,甚至還有朝廷之上對王旁彈劾的記錄。
看得出李參沒少下功夫,他眼前的紙上寫了一整頁王旁可能得罪過的人,或者得罪過王旁的人。有的用筆在名字旁邊勾畫去了,甚至有的註明此人去向。
見王旁進來,李參請王旁入座,看着手頭的紙搖頭說道:“王侍郎,你小小年紀,十四五歲就登殿面君了,但是怎麼得罪了這麼多人。”
王旁本來是一副認真的樣子,聞聽此言不由苦笑了一下自嘲的說道:“若非如此,怎會有今日的下場。”
李參皺着眉頭:“可是說你得罪人,又好像實際沒有得罪什麼人,你看,你不過是玩劣了些,刻薄了些,狂妄些卻找不出哪個人跟府上有血海深仇。更何況,你所做所爲也是爲朝廷謀利了。這事就怪了,對了,你覺不覺得會是倭奴人所爲?”
王旁聽了李參的話,心中暗想,自己年少輕狂確實惹了不少麻煩,可人生難得第二回,輕狂一下無可厚非,只是若是真因此導致月下殞命,那可是自己人生一大憾事了。他想了想對李參說道:“李知府,既然你也說我府上失火併非是有人縱火,只是我夫人死的蹊蹺,可否帶我去看看夫人遺體。”
李參命仵作侍候,並親自同王旁一起去停屍房。
僅僅幾分鐘的路程,王旁卻覺得腳步十分沉重,他的內心很糾結,終於要看見月下了,他甚至希望出現點什麼奇蹟,比如月下並不是真的死了,而是暫時昏『迷』。總之當王旁看見月下靜靜的躺在那裡,王旁的心徹底涼了。
王旁不知道開封府用的什麼辦法,竟將月下的遺體保存完好,月下整個人就像睡着了一樣,她的神態很安詳,甚至王旁似乎覺得,月下的嘴角還有微微的笑容。
王旁身後的仵作將驗屍結果告訴王旁,他還說道:“令夫人無傷,無中毒跡象,若是真無他因所致,倒也算是善果。只是令夫人如何火中毫髮無損,這倒是件奇事。”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月下竟走的如此平靜,不由的王旁看的也平靜,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難不成老天庇佑,讓我見到月下完好,可是即使有老天庇佑,因何還將月下帶走呢?更何況,月下跟自己什麼都沒說,包括孩子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徵。人海茫茫,讓自己怎麼去找?
王旁看着月下的遺體,呆呆的愣了一會。他體會過傷心,痛苦,卻沒想到這一刻,當他清醒的意識到月下再也不會醒來的時候,他會有些輕鬆釋然。回想自己這幾年,對於月下的牽掛是習慣,對於月下的愛護是責任,一份恩師的重託。他愛月下,就像愛一個親人,一個伴兒。卻從相識到如今一直是生離,如今變死別。
王旁感覺有人拍拍了他的肩頭,回頭看是李參:“王侍郎,此處寒涼,我們還是回去說話吧。”王旁轉身走到門口,回頭又看了看月下,心中難過走出停屍房,聽到身後門關上,心裡咯噔一下。至此陰陽兩隔,除了懷念再無牽掛。
再次回到議事堂,李參見王旁情緒平復很多,這纔開口說道:“素聞王侍郎見多識廣,此案開封府已經盡力,但終究還成了懸案,至此仍無線索。在下心感愧疚!”?? 爭宋215
“李知府不必如此,我夫人走的如此安詳,也算善終,至於爲何火中毫髮無損,其中必定有原因,既然現在沒有線索,不如先從尋找小兒入手。也許可以一解究竟。”
李參看着王旁,王旁神『色』哀傷但卻十分有條理,真是很難想像王旁二十出頭的年紀,竟然有如此的冷靜理智,若假以時日此人必定十分了得;李參看了看案頭的那些案卷,心中早有脈絡。王旁得罪所有人,都不如威脅到一個人。自從昨天見到王旁,李參心中就已經明白,難怪皇上要屢次派此人出使。只是從失火上去查,已經確認非故意而爲。
李參說道:“王侍郎所言極是,也許尋到抱走小兒之人,就能解開令夫人死因。府上大火之後我已經派人監視貴府周圍出入人等,並暗查京城中家中有嬰兒之戶,均無令郎下落。另外,據府上妾夫人所講,令郎小手臂處有一胎記,形似水滴。有這個胎記就好辦了,王侍郎可貼出懸賞,或者有些收穫。”
王旁見李參所說在理,開封府也的確是在盡力查訪,先謝過了李參並向李參告辭:“我回府即刻準備,有勞李知府費心。”
李參客氣的說道:“王侍郎不必見外,當年李某也曾與薛師正(薛向)共事,常聽他提起您,待他日府上事物處理完畢,咱們再好好敘一敘.”
“正合我意!”王旁說罷再次告辭李參,離開開封府。
此時已過晌午,王旁溜達着朝府宅走去,一邊走一邊暗自尋思,自己真的是沒什麼頭緒,若非今日李參所說,自己竟不知道孩子還有胎記,幸虧柔兒記得,回去謝謝柔兒再問細緻些吧。放下這件想起今日還有兩件事要辦,一是答應了百姓,三日內解決煤炭問題;二是答應宰相曾公亮晚上過府拜望。不知道曾相找自己什麼事呢?或者燃煤之急可請曾相幫忙?!
想到此王旁做了深呼吸,冰冷的空氣吸進肺裡,讓他清醒了很多,似乎見到月下遺體之後也安心了。早日將月下下葬就是了,入土爲安也了卻一樁心事,自今日起又是形同孤家寡人,心中不免有些淒涼。
王旁想着月下,便想起二人相識,擡頭正見走到錦繡路門外。一切都是天意,當初這裡名叫仁和樓,月下女扮男裝擒樑乙埋,才與王旁相識。樑乙埋?會不會是他所爲?可是王旁私下得到消息,西夏雖有小摩擦來犯,卻因英宗答應通商暫時也是風平浪靜,而且樑乙埋似乎也還算專心打理西夏事。不管怎麼說他是一個嫌疑人,李諒祚是我兄弟,若真是他所謂,一定要了這個狗賊的命!
王旁想到這,邁開步子進了錦繡樓,店內有幾分冷清,只有幾桌散座,掌櫃崔福盡心招呼着客人。看得出老人家在苦苦支撐着,好吧,既然我回來了,那就一切從頭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