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內,原本掩埋屍體的地方已經被範英帶來的駐軍挖開了,而那具屍體的衣服也被剝了個精光,渾身上下佈滿了拳頭大小的血窟窿,只是現在血已經流乾了,傷口更是與泥土混淆在一起,看起來倒也不那麼令人感到恐怖。
“範校尉!這是從死者身上搜到的!”帶隊進入樹林的隊正躬身上前,雙手捧着一塊玉質令牌遞到範英面前,隨後退後兩步才直起身子,然後又繼續開口補充:“我們當時是按血腥味找過來的!剛纔已經查看了死者身上的傷,應該是官道上陷阱內的竹槍所造成的!所以推斷死者應該是在當初挖陷阱時或者是事成後不慎落入陷阱致死的!而他們的同黨爲了方便,所以就地掩埋了!”
“循?”範英聽着麾下隊長的彙報淡淡的點着頭,但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手中令牌上的那個字,同時不停的翻看着令牌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什麼端倪,不過半晌過後範英還是放棄了,轉手將令牌遞在曹辰面前,依舊緊鎖眉頭,沉聲詢問對方:“曹兄弟!這種令牌,你可見過?”
曹辰哪能沒見過循州幫的玉牌,早在範英剛纔獨自打量時曹辰便已經一眼認出了,同時好一陣的心驚肉跳,甚至腦子在一瞬間都像炸開了一般,混混沌沌的沒有任何思路。直到眼下範英開口發問之後,曹辰才張開嘴巴,卻發現雙脣和喉嚨已經乾的快要冒煙了,只好輕咳兩聲,舔了幾下乾燥的嘴脣,清清嗓子之後才一臉凝重的重重點了點頭,隨即擡頭看了看周圍的駐軍都退的遠遠的似乎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這邊,然後曹辰才小心翼翼的低聲回答,只是聲音始終顫顫巍巍的:“見,見過!這是,是循州幫的玉牌。。”
“循州幫?”範英劍眉一挑,眼中充滿了疑問,隨即恍然大悟一般長吸了口氣,一臉不可思議的追問曹辰:“你說的是,原先依靠潮州幫的循州幫?”
不等曹辰迴應,範英像是趁熱打鐵一般,更不待曹辰有所反應,握着玉牌的手臂一轉,指着地上的屍體詫異的繼續追問:“那這麼說的話!這人竟然是循州幫的人?而剛纔曹兄弟口中所說的爆竹馬賊,也就是循州幫的人乾的?”
“是,是。。可,可是。。”幾乎是一路受着範英的指引,曹辰下意識的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說法,可轉念一想卻又有些感覺不對,總認爲就算癩五活着,即便是想幹打家劫舍的勾當,也不應該有膽子把主意打到曹氏商會的車隊上。但張着嘴結巴了半天,曹辰又無法推翻擺在眼前的事實,皺着眉頭的他最後只得不解的搖了搖頭,但明顯他已經對範英的分析判斷表示了贊同。
“大膽!簡直是膽大包天!”範英突然將手中的玉牌摔在了地上,好在腳下不是扶胥鎮中的青石街道,不然的話那塊玉牌的下場就是粉碎了,不過範英的一聲怒喝卻將旁邊的曹辰嚇了一大跳,竟然下意識的向一旁跳開半步,而範英根本不管對方是否受到驚嚇,衝着幾個看着自己的夥長中的其中一人沉聲命令:“帶着我的命令去廣州府找剿匪軍的楊弘文將軍!就說廣州府的幫派循州幫,竟然在扶胥鎮的地面上公然搶劫過往商隊,而且勢力頗大!請求楊弘文將軍率剿匪軍前來清剿!我等還需要儘快趕回扶胥鎮,通知一路上的商隊多加小心,同時加強扶胥鎮境內的巡防軍務!”
“諾!”夥長乾脆的抱拳領命,轉身帶着自己的手下就大步走出了樹林,眨眼間樹林外便響起了戰馬出發的馬蹄聲和嘶鳴聲。
去廣州府搬救兵的夥長離開之後,範英又盯着地上的屍體打量一陣,衝着另一個夥長使個眼色,對方很是激靈帶着手下的士卒上前將屍體擡起走出了樹林。隨後範英才轉過身子,面色鄭重的朝曹辰抱了一拳,語氣沉重的向對方告辭:“曹兄弟!範某此次出來帶兵不多,而且酉時前還需要回扶胥鎮覆命,加上此次事件證明賊人勢大,此事非同小可,範某需要儘快回城如實稟報!恕範某不能繼續保護商隊!”
“那是自然,自然!”見狀,有些心不在焉的曹辰趕忙拱手還禮,連聲稱是的同時不忘再次致謝:“今天這事多虧了範校尉的及時趕到,否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說着,曹辰衝着跟在身後不遠處的隨行車隊管家喊道:“這麼熱的天!快給範校尉和兄弟們拿點茶喝!要最好的!”
說罷,曹辰也不管範英在一旁的客氣推脫,只是一個勁的說些感謝的話,同時與範英並排出了樹林,而得了命令的管家也將曹辰口中所說的最好的茶遞到了範英面前。
這哪是茶?陽光下散發着金燦燦的光澤,分明就是幾片重疊在一起的金葉子,而且還是成色十足的那種!
範英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曹辰,稍稍猶豫了一下也就接過了,不過順手便丟給了身旁跟着的隊正,吩咐對方到了城中給將士們分發之後,轉身向曹辰拱手告辭了,不過在臨走的時候還十分好意的提醒對方如果擔心路上不安全,可以等一會,畢竟曹氏商會的車隊是第一個離開扶胥鎮的,後面還有無數商隊。
範英率領麾下駐軍離開之後,曹辰不等吉川和一臉疑惑的管家上前詢問剛纔的異樣表現,徑直重新返回了樹林,在剛纔發現的屍體附近,翻動幾下雜草,就將剛纔範英摔在地上的循州幫玉牌找到了,看着靜靜躺在手心中的玉牌,曹辰的目光深處浮起濃濃寒意,讓跟上來的吉川和管家一時間也不敢再開口搭話。
發生這一切的時候,成功偷襲的丁力和阿古達也在與官道平行的一條小徑上同黑子以及魯達赤匯合了。雖然每個人都是大汗淋漓,但每張面孔上卻洋溢着只有打了勝仗後纔有的喜悅,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較平常高了幾分。
原本魯達赤是提議大夥原地休息順便吃喝填一下肚子,整頓之後再回扶胥鎮,可馬背上的丁力卻突然衝着衆人拱了拱手,笑着拒絕了魯達赤的提議:“諸位兄弟!今天的事情在此謝過諸位了!原本應該與兄弟們一同返回扶胥鎮,同諸位痛飲三百杯兌現諾言!可今日實在不是時候,廣州府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回去解決!所以今日只能與諸位在此分別了!”
“別,別啊!力哥,不是說好了要回扶胥鎮麼?”聞言,阿古達第一個就急了,似乎唯恐丁力立馬就調頭離開,快步上前扯住丁力坐騎的繮繩,漲紅了臉問道:“有什麼事非得今天回去啊!剛纔你可答應兄弟們的,事情完了之後要請兄弟們喝酒!兄弟們可都想見識見識力哥的酒量呢!”
“是啊!力哥,我魯達赤承認身手不如你,可酒量,我還真不服氣!”魯達赤見狀也趕忙上前幫腔,晃着健碩壯實的身體上前仰頭看着丁力,大咧咧的笑着擺了擺手繼續補充:“要讓兄弟說,力哥,你今天就和兄弟們一起回扶胥鎮,有什麼事情,大不了今晚痛飲過後,明日我再喝兄弟們跟力哥去一趟廣州府!”
見兩個當家說話的主兒都開了口,其他人也一鬨而散將丁力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勸說着丁力。不過要是別的事情丁力也就真的暫時放下跟魯達赤和阿古達一同回扶胥鎮了,可今天是與番坊區金三胖約好的三天期限的最後一天,更何況眼下循州幫又突然冒了出來,丁力還是想趁熱打鐵將走私海船老闆劉福的事情辦妥。
“諸位兄弟,先靜靜,靜一下!”面對一羣蒙古兒郎的熱情丁力感到有些不大適應,衆人就差直接將丁力從馬背上擡走了,可丁力知道還是與金三胖約定的事情要緊,只得不停的扭着身子將雙手下壓示意衆人停下,足足喊了有一分鐘衆人才終於停止了喧鬧,而丁力也已經是滿臉的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是硬着頭皮衝衆人拱了拱手,依舊堅持自己的決定:“剛纔所做的事情我不說大家也明白一些,而廣州府的事情甚至比剛纔的還重要!所以這次是真的不能跟兄弟們一同回扶胥把酒言歡了!”
說着丁力也不等衆人做出迴應,再次擡手朝着魯達赤和阿古達拱了拱,繼續說道:“兩位!回去之後代我向二哥解釋一下!廣州府的事情實在緊要,而且非今天不可!”
見丁力執意要走,而且不像是在故意推脫,魯達赤和阿古達相視一眼後也只好緩緩點頭,同時朝着馬背上的丁力重重抱拳:“力哥,一路小心!”
“力哥,一路小心!”
見狀,其餘人也不好再多加強留,跟着紛紛向丁力抱拳行禮,齊聲喊道。
“諸位,你們也是,一路小心!”丁力笑着點點頭,朝衆人抱拳還了一禮,剛剛撥轉坐騎卻又突然轉過了頭,朝阿古達笑着囑咐道:“阿古達,武兄如果醒了,代我問個好,讓他好好養傷!另外還有祥叔和大小姐!”
“明白,力哥!放心吧!”阿古達笑着揮了揮手,然後衝着同樣調轉坐騎的黑子喊道:“黑子哥,一路小心!”
“諸位兄弟,告辭!”黑子鬆開繮繩,轉身朝衆人抱了一拳,隨後與丁力相視一眼,兩人同時催動了坐騎,向着廣州府的方向快速移動着,金燦燦的陽光撒在兩人身上,猶如兩尊迅速遠去的戰神一般,逐漸消失在原地衆人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