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府給丁力下達的禁足令基本上是形同虛設,由於擴軍的原因,作爲南海軍統帥的丁力自然不可能單單留在南海軍軍營之中,光是用來擴軍的兩處新的營寨位置,就需要丁力親自拍板決定,最多隻是不能進入廣州府罷了,不過張匡卻派人告知丁力,眼下柳笙的身體狀況很不錯,讓丁力安心操練南海軍,積極籌備擴軍的事情。
對於有後備民團力量的南海軍來說,想要擴充八百人簡直是太容易了,在節度府批准擴軍請求的當天,丁力便將許鴻、秦墨以及王翎召集到一起進行了還算詳細的商討。
然而第二天的情形還是超出了丁力等人的預料,足足有三千人前來投軍,不過這樣一來倒也算是好事情,起碼丁力他們在選拔新兵方面不用太過擔憂,選拔的條件自然也就臨時加了一些,畢竟更加嚴格的選撥有利於擴軍之後的新兵訓練,不至於倉促擴軍導致新兵良莠不齊,在隨後的訓練中會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由於招兵的迅速,導致丁力不得不將擴建兩處營寨的計劃提前,招兵當天下午丁力就帶着黑子和秦墨以及一小隊親衛離開了軍營。前一天小型軍事會議中,丁力就和幾人商量過關於新營寨的位置問題,在經過實地考察之後,丁力果斷的將兩處原先看中的位置選定,同樣還在羊角鎮附近,而與已經有的軍營正好連成一個三角,將整個羊角鎮包在了三座營寨中間。
也就是說,等兩座新營寨建好之後,整個羊角鎮將處於南海軍三座大營的鐵三角保護下。而且丁力還派人通知羊角鎮的百姓,在鎮中壘起了幾座不大不小的狼煙臺,若是羊角鎮一旦受到流竄賊軍的騷擾進攻,距離羊角鎮僅有數裡地的南海軍便會得到狼煙的警示在第一時間出兵支援。
更重要的是,不管羊角鎮哪個方向受到進攻,至少有兩個軍營的南海軍會在同一時間向羊角鎮提供支援,這足以讓羊角鎮的百姓們能夠絕對安心的生活着。
新營地址既然已經選好,丁力的擴軍行動也徹底展開了,新加入南海軍的八百人僅僅是各回各家休整準備了一天,便告別各自家中親人從四面八方彙集到了羊角鎮,只是他們面對的生活,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般,每日除了操練就是操練。
因爲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兩座僅僅用木柵欄圍起的簡單營寨,建築新的軍營,將是他們的日常操練中的另外一份任務。八百人中有四百人分向了兩座新營,剩下四百人則是直接入駐了已經現成的南海軍大營,只是不等他們感到慶幸,甚至是還沒有進行入營後的人員清點,只是剛剛將各自的行囊按照老兵們的吩咐放在自己營房內之後,便像一羣勞役般被趕到了軍營外,看着整齊擺放在面前地上的一堆修築工具,這夥新兵才幡然醒悟,他們的任務不是在校場上操練,而是要對身旁這座看起來已經足夠結實壯大的軍營進行擴修。
這種幾乎有反常態的新兵入營,完全打亂了衆人以往的認知,既然是要投軍當兵,這些新兵或多或少都瞭解一些或者打聽到一些新兵入營後的事情,可四百人之中卻沒有一個人聽說過,入營之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擴修軍營。
當然這四百新兵也沒辦法,雖然剛纔入營之後他們沒經歷過正規的程序,每一處營地旁矗立的碑文和告示卻清楚的告訴了他們這裡的軍規,其中有一條清楚的寫着:
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所以即便有人有所抱怨,也只敢在內心深處嘀咕幾句發泄不滿的情緒,最終依舊得走上前去拿起屬於自己的工具,‘積極’地投入到擴建軍營的隊列當中。
一個上午的時間原本就過去一半,剩下一半對於這羣以前在碼頭幹慣了苦力的新兵來說並不算難熬,特別是當摻雜着肉香味的空氣鑽入鼻中之後,這夥新兵們登時更來了興致,要知道在碼頭幹苦力,可沒有人管肉吃,就算是麪餅饅頭等乾糧,都得自備。
而眼前,隨着肉香味的愈加濃厚,一隊似乎綿延不盡的南海軍士卒擡着一口口熱氣騰騰的大鐵鍋緩緩走出了營門,靠着營門近些的新兵們甚至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都停下手中的活兒踮着腳向着那一口口還在冒着氣泡的鐵鍋內張望,那裡面可不是僅有肉腥兒的肉湯,而是被裝滿了的一鍋鍋大肉塊,甚至沒有別的菜,只有讓人光是看着都垂涎三尺的肉塊!
這是什麼樣的伙食,這些剛從苦力轉行投軍的新兵們都傻眼了,以前只是聽說過當兵的伙食特別好,好到讓人羨慕的地步,但當自己真正面對的時候,已經不是單單的羨慕了,甚至是感到自己正生活在天堂之中。
當一口口騰着肉香的鐵鍋一字排開擺在軍營外不遠的地方後,再一個讓所有新兵都爲之沸騰的消息傳了出來。
管夠!吃的喝的都管夠!不光是鐵鍋後面籮筐內的麪餅,鐵鍋內的肉塊也同樣是管夠!不過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吃飯時間僅有一刻鐘的時間,只是這個前提早已被新兵們徹底忽略拋在了腦後,眼前的美食,哪用得着一刻鐘的時間,只有一半時間就能吃飽了,一刻鐘的時間非得把人撐死不可!
位於羊角鎮另外兩個角落的新營,被分配到那兩處的新兵們的情緒變動也如出一轍,當午飯擺在面前的同時,所有人都沸騰了,整一個上午是被身邊那些老兵們訓斥着幹活,甚至看着老兵們的面孔就有一種想要嘔吐的噁心感。
可當吃午飯的時候,身旁的老兵們將自己碗中大塊的燒肉夾給這些新兵之後,頓時覺得身旁那些原本還凶神惡煞的老兵們一個比一個可愛,上午修築營牆時的不愉快頓時被拋到九霄雲外,完全抵不上手中的一碗熱騰騰的燒肉。
似乎是提前有所預謀和商量的,午飯過後經過短暫的休息,再次投入到修築新營的時候,原本只是在旁邊指手畫腳的老兵們也抄着手中的傢伙加入到了新兵們的行列之中,而且很快便打的火熱起來,老兵與新兵的融合過程,顯得很是融洽,而且極爲迅速。
下午酉時,一天的勞動也終於宣告了結束,這也是日常行軍之中基本算的上很遲的紮營時間了,然而等待着新兵們的並不是回營休息進行晚飯的命令,而是一杆兩丈有餘的猩紅大纛出現在營門處,隨着數名渾身甲冑散着淡淡殺氣的護旗手緩緩前行,那面猩紅色的大纛也緩緩出了軍營,徐徐晚風掠過時,旗面微微抖動,金黃色的夕暉照射下,將旗面上那三個鎏了金邊的鏗鏘有力的大字清晰的展現在了衆多新兵面前。
南海軍。
這是大唐朝廷親自授予南海軍的軍旗,金光閃閃的旗面上,每一處都透着濃濃的大唐氣息,這是一面由朝廷正式授予旗號的正規軍。而那些正微微仰面目光炯炯有神凝視着迎風飄揚的鎏金猩紅大纛的新兵們,直到現在,他們纔有了真正的感觸,從此刻開始,他們已經成爲了南海軍的一份子,成爲了大唐正規軍的一員,而眼前的那片猩紅,猶如鮮血染出的一般,無不讓人感到一陣陣的熱血沸騰,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似乎感到體內的血液流動都加速了數倍,整個人都像是在燃燒一般。
一身戎裝的丁力催動坐騎緩緩上前,在大纛旁勒停戰馬,緊隨兩側的秦墨和黑子面色凝重,而許鴻則是一身素衣長袍,停下坐騎的許鴻在得到丁力的點頭示意之後,跳下馬背挺直腰身邁步跨到大纛之下,望着眼前那些在不經意間排好隊列的新兵們,眼中閃過一絲自豪的神色,隨即清了清嗓子,擡腳邁出一步,面色鄭重的朗聲喊道:“大唐軍規!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三!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四。。”
共十七條軍規,集五十四斬,語言簡潔卻不失威嚴,加上許鴻開口的時候將每一個‘斬’字刻意加重語調,讓所有新兵都聽的一陣頭麻,甚至新兵們的神經會隨着許鴻的每四個字而繃緊一分,直至最後一句話音落下,所有新兵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點,猶如一把已經拉滿的強弓,若是再加一分力氣,就會應聲折斷。
好在的是,這重重威壓之下,所有新兵也算挺了過去,只是不少人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更多的人則是在心中暗自嘀咕,這軍營果斷不是什麼好地方,中午那頓管飽的燒肉也不是那麼好消化的,隨隨便便一點事情,就會面臨身首異處的下場。
“新兵入營,初犯者三十軍棍告誡之,再犯者一百軍棍!繼而不改重犯者,斬!”
不等新兵們繃緊的神經有所鬆懈,大纛之下的許鴻再次朗聲補充,雖然最後一個‘斬’字語調格外加重,但這句補充對於新兵們來說,無疑更像是天籟之音,畢竟不用擔心自己肩膀上那吃飯的傢伙會在不知不覺間就會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