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城的邊軍反擊突然而又堅決,不僅圖海沒有想到,便連札木合也沒有想到,當圖海在突然而來的暴風驟雨般的打擊下潰不成軍的時候,札木合的第二波攻擊部隊甚至還沒有完成集結,看到圖海大敗而回,札木合的臉更加綠了幾分。這夥盧城邊軍看來真是一羣不要命的瘋子,便連去死似乎也是趕不急了。
“休息一下,下一波的攻擊半個時辰後開始,你整頓部隊,準備第三波攻擊,第三波攻擊由我親自指揮。”札木合沒有責備圖海,小梁山上的盧城邊軍突然的反擊連他也沒有想到,也沒有叮囑圖海小心,此時自然不便再苛責圖海,再說圖海是扎兒赤兀惕部大將,在士兵們面前,亦得爲他留幾分面子。
小梁山上,盧城邊軍這一次的反擊收穫頗豐,但自身亦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數百名士兵永遠留在了小梁山的緩坡之上,而這一次反擊中,一直運氣頗好的喬子方卻倒下了,一條右臂永遠地離開了他的身體,此時,姚猛緊緊地抱着他,肩上的血雖然止住了,但看着喬子方嘴裡涌出來的鮮血,他們卻無計可施,軍醫早就陣亡了。
“姚鬍子,我就知道,我這一次要給你害死了!”兩眼的瞳光有些渙散,喬子方看着姚猛,口齒不清地道。“你這個夯貨,要是聽我的,咱們一股腦地跑去安慶,憑着這萬餘人馬,嶽銘還不把我們拱起來,現在。屈魯死了,王壯死了,我也要完蛋了。姚鬍子,你他媽的就不是東西。”
姚猛淚如雨下,“是,老喬,我姚鬍子不是東西,你罵我吧,狠狠地罵我吧!”
“當然要罵,再不罵就沒機會罵你了!”喬子方嘴角扯住一點笑容,“奶奶的。怕死了半輩子,末了末了,還是逃不了一死,不過,現在老子倒是沒那麼怕了。有屈魯和王壯兩人給老子打前鋒,膽兒就壯了一些兒。”
丁健臉上捱了一刀。不過他運氣好,這一刀雖然片去了一大塊肌肉。卻是沒有性命之憂,不過沒了一隻眼睛,半邊臉又被颳去了肉。模樣已是極爲猙獰,現在胡亂地扯了一塊布扎着,聽着喬子方的話,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別轉頭,看着剩下不到兩千士兵在迅速地收拾行裝。準備撤退。
“老喬,不要廢話了,我們馬上要跑路,我把你綁到馬上,咱們只要跑到安慶,你就有救了。”姚猛道。
“去你媽的,姚鬍子,你騙鬼喲,要講騙人,兩個你也不(色色小說?是我對手,老子現在這模樣,跑個球球,馬上一顛,立馬完蛋,躺在這兒還可以多數幾顆星星,多活兒那麼一小會兒。孃的,老子又有些怕死了。姚鬍子滾球吧!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喬子方流着淚,道。
姚猛淚唰唰地流着,喬子方說得是實話,他現在,只怕動一下就會立馬死掉了。
“滾吧,再呆在這兒,老子就要賴上你了!還有兩千弟兄呢,他們等着你帶着他們去找一條活路呢!”喬子方道。
“老喬……”姚猛終是硬不下心腸。
“姚鬍子,我跟你說,你以後不要死心眼兒,什麼狗屁大越,什麼爲老百姓而戰,你這樣想,那些大人物們卻不是這樣想的,這個世道,手上有權有兵纔是正經。這一回的事兒,你以後可千萬不能幹了。不然,弟兄們跟着你,是會死絕的。”喬子方道。
“我知道了!”姚猛用力地點點頭,“我盡心了,我盡力了,我問心無愧了,如果這一回我能活下來,我一定會多長几個心眼,爲自己,也爲弟兄們活一回。”
“嘿嘿嘿!”喬子方得意地笑了起來,似乎在爲自己臨死之前終於成功地爲姚猛洗腦而大笑,但就是這幾聲笑,嘴裡,鼻子裡的鮮血便又涌了出來。
“老喬,永別了!”硬着心腸,姚猛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回首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喬子方,一跺腳,大步而去,丁健走到喬子方面前,“好兄弟,永別了!”
“丁健,記得給老子燒紙!”喬子方低聲道。
“我記得!”丁健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跟着姚猛而去。小梁山上,一千百名士兵悄無聲息地摸黑向另一側奔下山去,而在山上,喬子方的身邊,一些身受重傷已經不可能跟着大部隊行動的傷兵們都爬到了喬子方的身邊。
衆人聚在一起,默默地等着蒙軍的下一次進攻。
“孃的,說是數星星,可是天上居然一顆星星也沒有,也好,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姚鬍子們跑起來便順當一些,最好再來一點風,再下一場大雪,就更美妙了。”喬子方默默地想,先前傷口,內腑疼得厲害,現在,倒是沒有那麼疼了。
似乎是喬子方的祈禱當真起了作用,凜冽的北風再一次颳了起來,片刻之間,嘩啦啦的聲間響成一片,天上居然下雪籽了。
遠處火把再一次迅速地向着小梁山撲來,兩條火龍宛如一把大鉗子,一左一右狠狠地鉗了過來。
喬子方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弟兄們,我們唱歌吧,咱們是哭着來的,走的時候,咱們笑着走!”
小梁山上,歌聲輕輕地響了起來。
鴻雁天空上,
隊隊排成行,
江水長,秋草黃,
草原上琴聲憂傷。
鴻雁向南方,
飛過蘆葦蕩,
天蒼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鄉。
鴻雁北歸還,
帶上我的思念。
歌聲遠,琴聲長,
草原上春意暖。
鴻雁向蒼天,
天空有多麼遙遠,
酒喝乾,再斟滿,
今夜不醉不還!
喬子方只是唱了幾句,嘴裡喉嚨裡便涌上鮮血,視線也慢慢地模糊起來,“我要回家了!”在鴻燕的歌聲之中,喬子方帶着笑容閉上了眼睛。
一曲歌罷,山下已是喊殺之聲震天,一名傷兵提起了佩刀,“弟兄們,我不願讓蒙狗子活着捉住我,我先走一步了!”反手一刀插下,身體抽動了幾下,再無聲息。
小梁山上,上百名重傷兵臉上帶着微笑,倒轉自己的佩刀,一齊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半個時辰之後,札木合鐵青着臉龐出現在小梁山上,這一次,他又輸給了對手。
圖海看着憤怒之極的札木合,小慚翼翼地道:“將軍,我已經派部前去追擊了,他們是步兵,我們一定可以追得上的。”
札木合仰首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冰冷的雪粒打在臉上,慢慢地將心中的怒火澆熄,搖了搖頭,“很難,這個天氣,騎兵天然便受到了限制,而且這是在對方的地盤上,他們地形熟,只怕是難以全殲盧城邊軍了。想不到我札木合自負英雄,但這兩年來,竟然是連吃敗仗,一個小小的盧城邊軍將領就戲弄我於鼓掌之上,難怪雅爾丹一直要我多讀大越兵書。”
“但我們這仗卻是贏了!”圖海不服氣地道:“打仗終還得憑實力,一刀一槍地來打,陰謀詭計再多,也無法決定最後的勝負。”
札木合沒有理會圖海,出神地看着小梁山上的累累屍體,“這一仗,讓我獲益良多,圖海,這一仗看似我們贏了,但盧城邊軍將我們阻在這裡幾乎兩天兩夜,如果韓仲與脫裡被人吃掉了,我們便算得上是大敗虧輸。”
“脫裡勇猛之極,韓仲更不是易於之輩,潭州兵亦不是盧城邊軍,將軍寬心。”圖海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札木合嘆了一口氣,“讓弟兄們休息一夜,明天,我們出發前去接應他們。”
“將軍!”另一外蒙軍將領走到札木合面前,“將軍,這最後一些盧城邊軍都是自殺的,看來是他們無法帶走這些傷兵,只能將他們留在這裡,而這些傷兵又不願成爲我們的俘,就都自殺了。”
札木合點點頭。
“將軍吩咐重要關注的幾個人,有一個在這裡面。”
“走,看看去!”札木合道。
看着喬子方臉上平靜之極的笑容,札木合臉上卻是精采紛呈,指着喬子方道:“圖海,這個人叫喬子方,以前我隨雅爾丹在盧城邊軍見過,當年我對他的評價是,貪婪,平庸,貪生怕死,一無是處,但現在,就是這樣一個人,也成了我們的攔路虎!”
圖海默默地看着地上那張臉,看着那張臉周圍許許多多早已死去,臉上卻仍是帶着笑容的臉,他明白札木合想要說些什麼,心中也不由沉重起來。
“埋了吧,都埋了!”札木合揮揮手,“勇士不論在那裡,都是值得尊敬的。給喬子方立一塊碑。”
小梁山戰事已畢,潭州腹地卻是蜂煙四起,韓仲與脫裡兩人將潭州攪得稀亂,脫裡的騎兵四處奔襲,而韓仲卻是率隊直撲會寧。他與脫裡商定,由脫裡吸引潭州追來的部隊,他則奪下會寧,然後扼守,如此就可以扼着司馬仁的脖子。而脫裡在引開潭州追兵之後,再來會寧與他會合。
司馬智果然上了當,被脫裡的一千騎兵牽引着團團打轉,而韓仲則直撲會寧,而與此同時,司馬瑞與石敢當兩人也正急急地趕向會寧。
(弄了一個再下,汗,不過好像槍手不是第一次這麼弄了,掩臉,大家就當沒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