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恕與曹寧兩人翹首以盼的援軍的確正在向江陵的路上,只不過他們的行軍速度顯得稍微慢了一些,倒是哨騎往來穿梭,不停地將打探到的消息送到軍中婁湘的案頭.
“奢兄,看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江陵至今穩如泰山,罈子嶺也未被打破,若再延遲,只怕從良不會善罷干休啊!”看着奢文莊,婁湘道:”打了十幾天了,徵北軍仍未攻破這兩地,此時我們撲上去,說不定便能撿個現成的便宜,不但能將這兩地守住,還能重創徵北軍,此時,想必他們亦成疲軍了!”
婁湘有些期待,撿便宜的戰鬥,不打可白不打.
“婁將軍如果主意已定,我們不妨加快速度,但將軍,在我們主力向江陵進發的時候,我建議我們先派一部士卒到安陸駐防,如此一來,可後顧無憂.”
“安陸?”婁湘有些驚訝.
“是啊,安陸,如果事有不偕,我們亦有路可退.”奢文莊看着婁湘,眼中滿是笑意.
“當真事有不偕,我們難道不應該退回通州麼?”婁湘問道.
“回通州作什麼?如果江陵被破,便連從良也得跑,江陵被破,通州兩面受敵,刑恕若敗,則斷從良一隻臂膀,從良除了帶着雄闊海往衛州上京方向撤退,還能守着通州看着雲昭將他圍了麼?”
“我們還有三萬人,回到通州,倒也不懼.”
“是啊,我們還有三萬人,如果也回到通州的話,從大將軍手中還能握有近十萬大軍,的確還可以與雲昭僵持一段時間,但婁將軍想過沒有,從良是需要這三萬人呢,還是需要你婁將軍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
“婁將軍,您心中也明白,從良對我們是懷有戒心的.通州上下,對我們更是充滿敵意,如果江陵當真被破,我們退回通州的話,三萬潞州將軍自然無虞,但婁將軍你可就危險了,從良必然會拿你開刀,藉口有的是,在潞州拋棄友軍,援助江陵不力等等,總之,抓住任何一條,從良都可以治將軍的罪,先前不拿您開刀,那是要定軍心,現在從良手中無兵了,您手中這三萬人可就成了一塊大肥肉,從良不拿到手是絕然不甘心的,要想完全掌控這三萬大軍,您婁將軍便得倒下.”奢文莊細細地分析道.
婁湘悚然而驚.”但是我們又能退到那裡去呢?”
“最壞的情況我們便是一直退到上京去.”奢文莊道.
“上京?”
“不錯,上京.”奢文莊點頭道,”江陵若破,我們便退到上京,從良,雄闊海等人會退到衛州抵抗,如果我們進了上京,便能重新找到依靠,我想曹相,王尚書等人在損失了他們精銳的私軍之後,一定會需要一支軍隊來保障他們的利益,婁將軍,一旦我們進了上京城,那您的春天就來了.說句託大的話,那個時候,您在上京城中便是一個寶,曹相也好,太后也罷,恐怕得搶着來拉攏您呢!”
婁湘不禁聽得悠然神往.
“這拼命的事情嗎,不妨交給從良雄闊海這等人去做,咱們去了上京,便好好地經營上京防線吧,上京可不比通州.”
“失了通州,上京還能守得住?”
“那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如果通州失守,朝廷鐵定要調虎衛入京,上京乃天下樞紐,是必然要守住的,婁將軍,你還記得當年大越開國之時,爲了拿下上京,打了多少年嗎?”
婁湘連連點頭,”那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人如何不知,那一戰,大越開國皇帝陛下可是與前朝那幫忠臣遺老一直打了近十年,最後上京城破,幾無憔類啊!”
“十年時間啊,誰知道十年之後會發生什麼?”奢文莊笑道.”顧得眼前纔是正經.”
婁湘深以爲然,”奢兄所言有理,我們先派一部佔了安陸,這樣萬一有事,撤退便無虞了.”
“我建議,一些不易攜帶的後勤輜重也提前運往安陸!”奢文莊建議道.
“不錯,這事奢兄你來主持.”
經過這一翻折騰,婁湘的軍隊又耽擱了一天,而此時,罈子嶺之戰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罈子嶺上已只剩下了最後的石堡要寨,卻仍然挺立不倒,要塞之上,所有的木製防禦都已經被燒成殘缺不全,周斌拖上來的發射鐵彈的霹靂炮將燒得通紅的鐵彈射上去,引發大火,要不是這個要塞絕大部分建築都是石頭築成,此刻要塞早已不復存在了.
被撕成了條狀的曹氏軍旗仍在飄揚,居然有了幾份悲壯的意思.
“狗孃養的,真想不到這些世傢俬軍如何有這樣強悍的戰鬥力和誓死不降的意志力?”周斌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解地道.
賈雲卻不以爲意,”周將軍,你見過鄉下那些土豪們養的家丁打手嗎?”
周斌搖搖頭,他出世之後,他的父親便已是一名軍官,那些發生在鄉下,尋常人最常見的事情他倒還真瞭解不多.
“這些家丁打手被那些土豪養得肥肥壯壯,吃香得喝辣的,他們的一切都維繫在這些土豪的身上,有時候,他們比那些土豪心更狠,下手更辣,因爲他們知道,一旦主子倒了,他們的下場說不定比主子更慘,因爲老百姓們最恨的不見得是土豪,而是他們,畢竟他們總是衝鋒在第一線.”賈雲道:”我自小貧困,從小可沒少挨這些人的揍.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居多大能挺着活下來,還真是奇蹟.”
“這與現在有什麼關聯?”
“怎麼沒有關耿,這些曹氏私軍便是曹氏眷養的打手,家丁,一個普通的土豪地主便是如此,遑論曹氏這樣的百年大族了,這些人都是曹氏最爲忠心的部屬,有些人說不定幾代人都在爲曹氏效力,曹氏若倒了,他們便得淪落到最底層,而且他們以前作下那麼多惡,怎麼會有人忘記,所以啊,他們竭盡全力都會維持主子的,降了,於他們有什麼好處,他們與曹氏已經融爲一體了.”
“這麼說,除了將他們盡數滅掉,沒有什麼其它的方法了?”
“沒有了!”賈雲翹翹眉毛,”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周斌無言地點點頭,”來人啊,紅燒肉伺候.”
一枚枚燒得通紅的鐵彈飛上城堡,更多的石彈重重地擊打在石堡要塞的牆體之上,每一次,都會讓整個石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整個石堡都似乎在搖晃.
曹寧被薰得滿面烏黑,在要塞之下如雨的打擊之下,他和他的士兵們只能龜縮在石堡之內,艱難地等待着這輪打擊的過去,接下來對方的步卒發起衝擊的時候,他們纔會再一次衝向他們的陣地.
霹靂炮的重擊終於停止,伏魔弩開始嘯叫,曹寧站了起來,提起身邊的大刀,這是徵北軍的老套路了,霹靂炮重擊,伏魔弩掩護士兵接近,然後便是蟻附攻城.
外面突然發出巨大的聲響,夾雜着徵北軍士兵巨大的歡呼之聲,整個石堡都搖晃起來,一名士兵臉色蒼白地衝了進來,”曹將軍,不好了,西面一堵牆被砸塌了,百多個兄弟被埋在了裡面,敵人從哪裡衝上來了.’
曹寧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終於要被破城了麼?他一言不發,提起大刀,出門便向着西邊而去.
看着那一面牆體終於沒有挺過幾天來連綿不絕的霹靂炮重擊,賈雲和周斌都是大喜過往,賈雲看着周斌,大笑道:”西面破了,周兄,你我二人各率親兵突擊,看看是誰先斬得曹寧的腦袋?”
“正想較量一翻!”周斌仰天長笑.
“走!”兩人同時拔出刀來,帶着他們的親兵衝向那個缺口.
這不僅是他二人之爭,也是第六營與第七營之爭.
範從虎第一個衝進了缺口,弟弟範從熊在勝利前的那一刻戰死,讓他心痛不已,對曹氏軍隊的仇恨立馬便上升了好幾個檔次,拖着一柄沉重的大刀,從缺口之處一頭便撞了進去,劈,掃,劈,掃,反覆地重複着這兩個動作,眼前除了敵人,他幾乎看不到其它的東西.
在他的亡命衝擊之下,徵北軍在西方佔領的地方越來越大,開始幾着四周擴散.
曹寧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將他們逐出去!”曹寧厲聲吼道,當先便衝向最爲兇猛的範從虎.
曹寧不僅是大將,與曹相一樣,他亦是武道好手,範從虎舞得風車一般的大刀在他看來,處處都是破綻,衝上去,大刀一擋,一格,便將範從虎的大刀擋在了外圍,飛起一腳,正中範從虎胸腹,範從虎立刻便騰雲駕霧一般地飛了出去,人在半空,口中已是鮮血狂噴,砰的一聲跌落在一堆亂石之中,胸脯急劇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曹寧帶着親兵一陣狠殺,攻進西面缺口的徵北兵抵擋不住,正自連連倒退之際,賈雲與周斌二人卻剛好趕到,兩人一樣心思,同時揮刀撲向了勢若猛虎的曹寧,而他們帶來的親兵迅速穩住了陣腳,開始再一次的向內突進.
“斬了這廝人頭給弟兄們血祭!”賈雲怒喝道.兩人合力,與曹寧打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