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羣想要見雲昭,但云昭早已回到興靈,而在江南的全益鳳,程羣認爲他根本沒有資格與自己談判,僵持了數天之後,秦翼樑蒲四州制置使姚長坤以及副手王圭自翼州趕到富康,姚長坤作爲徵北都督府下除開雲昭以外,現在地位最高的大臣,來作爲程羣的談判代表
爲了表達對程羣的尊重,姚長坤將談判地點定在了程羣的翠屏山大營,劉華健被抓十天,荊州水師劇變六天之後,程羣終於與這些事情的幕後推手徵北軍的高層坐到了一起
而這起事情的另一主角,紅娘子的白蓮軍已經被雙方撇到了一邊,無論是程羣還是姚長坤,都不約而同地認爲,白蓮軍在此次談判中沒有資格坐到他們中間來
“程將軍,我們又見面了!”姚長坤雙手抱拳,一揖到地
程羣臉色有些發青,這些天來,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徵北軍一個營的主力突然過江,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竟然將麾下大將劉華健給失陷進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抓捕計無咎一家的行動又出意外,計無量率數十艘五桅戰艦於蒼江與徵北軍勾結,將前去圍剿他的李宏超部打得全軍覆滅,僅以身免
蒼江不再屬於他程羣了,從此以後,他將與雲昭共同擁有蒼江天險,以天險阻隔強大的徵北軍可能渡江的企圖完全遭到挫敗,而更讓他擔心的是,根據李宏超逃回來後的描述,徵北軍在水師艦載武器上已經有了突破性的發展,眼下,荊州水師看似在數量上佔着上風,但實則上,兩邊交鋒,荊州水師佔不到絲毫便宜而且這還是徵北軍水師剛剛成型的階段,隨着時間的推移,徵北軍水師將會愈來愈強大,一直到徹底壓倒荊州水師計無量的叛逃是致命性的,他帶走的不僅是數十艘戰艦,還有數千精銳的訓練有素的水兵,而這些,將會成爲徵北軍水師強大的基礎,程羣毫不懷疑,以雲昭的手腕,用不了多長時間,計無量的這些水兵將會徹底成爲徵北軍最忠誠的部屬
兩手抱拳一拱,程羣淡淡地道:”久違了!姚將軍,世事無常,上一次我們尚並肩而戰,把酒言歡,依依作別,不到一年時間,雙方竟然就刀兵相見了我只想問一句,雲昭究竟想幹什麼”
姚長坤盯着對方那張青白的臉龐,心中突地隱隱有些可憐起他來,也許當初自己說動他與從良蘇燦聯合的時候,對方並沒有這麼多想法,而當他踏出那一步,後面的事情已經由不得他了,他不得不一步步走向另一個方向,而那一個方向也許並不是對方想走的,但是形式已經不允許他回頭,當他們三方聯合將蒙軍擊潰的時候,已經註定程羣必然要擁兵自重,力圖自保的局面了
當程羣完成了這一步之後,接下來的動作便自然而然了他與徵北軍的衝突不可避免
“程將軍,這一句話,當是我家都督問您纔對,你想幹什麼”
“我身爲朝廷命官,替朝廷剿滅作亂的白蓮教匪,雲昭身爲朝廷雲麾將軍,徵北都督,卻悍然出兵援助賊匪,還問我想作什麼難不成這支匪軍就是你家都督養的不成”程羣冷笑
姚長坤大笑,”敢問程大將軍,當今朝廷之急,是在四爺擁兵造反,爲禍南方,四爺部將從良蘇燦大軍直搗中腹威脅上京呢,還是區區白蓮教匪爲禍西北呢”
兩眼直視着程羣的眼睛,”以程大將軍的英明,豈會不知孰輕孰重,大將軍以朝廷命官自居,卻棄上京危急於不顧而調集重兵來西北,不知意思何在”
“本將軍自有打算,你焉能明瞭本大將軍的佈置”程羣仰首向天,哼哼道
姚長坤笑臉斂去,”如果不明白大將軍的佈置,我徵北軍何苦渡江而來大將軍,大家都是響鼓不用重捶,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我今兒來,可不是與大將軍來鬥嘴辯理的,我在秦翼樑蒲,忙得不可開交,而大將軍我相信也是百事纏身,現在恐怕也是想着如何及時抽身回去,我們何不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找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深深地看了一眼姚長坤,程羣袍袖一拂,”請!”
大帳之中,一左一右,兩把椅子之中放着一張大案,姚長坤是代表雲昭而來,自然有資格與程羣平起平坐
“劉華健必須全須全尾地給我還回來!”程羣開門見山,”他要是有不測,我敢保證,紅娘子必然下不了翠屏山”
“劉華健將軍亦曾是我們當年一起抗蒙的戰友,現在在我們那裡做客,我們怎麼會爲難他呢”姚長坤笑道:”這個程將軍儘管放心,劉將軍在富康過得很舒心,我們全益鳳將軍經常請他喝酒談心,說不定現在都成了朋友了呢!等劉將軍回來後,程將軍就會放心,他長胖了!哈哈哈!”
程羣微微一滯
“不僅是劉華健將軍,隨同劉華健將軍一起被俘的屠岸將軍,以及大約一千五百名士兵,兩千名傷兵,我們都會一併歸還,那些傷兵,能治好的我們都治了,只有其中有不少重傷士兵,傷殘是免不了的了,對此,我們深表遺憾!”姚長坤道
八千士卒啊!程羣的心在滴血,能回來的就只有三千餘人了,那些傷兵,特別是重傷員的歸來,毫無疑問會極大地打擊己方士氣,但自己還不能不接受,如果自己絕情不要這些傷兵的話,只怕軍隊會因此而士氣大跌,徵北軍這一手可謂陰毒之極,但啞巴吃黃連,明知這是一碗毒酒,自己還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而且,這些傷兵回來之後,自己還必須給予他們更好的照顧,更高的撫卹,以使士兵歸心
“我們保證劉華健將軍安全歸來,相對應的,翠屏山上的紅娘子所部亦要安全地回到富康!”
“當然可以!”程羣道:”不過你們要先放劉將軍”
“好,我們先放劉將軍以及兩千名傷兵,然後你們放翠屏山上紅娘子所部,而後我們放屠岸將軍以及一千五百名被俘士兵!這應當是一個合理的方案!”姚長坤提出了交換的方法
“我沒意見”程羣吐了一口氣,紅娘子所部,現在於他而言,便是一塊哽在咽候中的刺,吃不下去,及早吐出來,反而更舒服
“徵北軍,白蓮軍無條件撤出相州!”程羣提出了更爲關鍵,也是更爲實質性的東西
“我們將撤出富康,將富康還給程將軍,白蓮軍將返回贛州,但我們徵北軍會保留興義縣作爲我們的駐地!”姚長坤微笑道:”徵北軍勞師遠來,如果毫無收穫,都督未免不好向屬下交待!”
“這不可能!”程羣拍案而起,”徵北軍不能在相州留下一步一卒!”
“如果徵北軍不能在相州留下一步一卒,那麼,程大將軍在相州亦不能留下一步一卒,我倒想知道,程大將軍的衛軍一走,相州鎮軍能不能擋住紅娘子的白蓮教軍捲土重來!”姚長坤絲毫不讓,針鋒相對地道
“紅娘子亦是你們徵北軍的一部分!”
“不,白蓮軍是白蓮軍,徵北軍是徵北軍,不瞞程大將軍,我徵北軍這次揮師來援,完全是因爲白蓮教軍首領紅娘子與我家都督的私人關係!”他壓低了聲音,道:”紅娘子是我家都督的女人,但是白蓮教軍的確不是我徵北軍一部”
姚長坤的神情有些暖昧
程羣大怒,這才真叫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得了便宜還賣乖咬着牙,他一字一頓地道:”你們徵北軍不要將事情做絕了!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姚長坤冷笑,”程大將軍從秦翼樑蒲撤退之時,搬空府庫,遷移富戶,留給我徵北軍一個偌大的亂攤子,數百萬張嗷嗷待哺的饑民時,可曾想過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姚長坤也是挺身而起:”將軍做得初一,我徵北軍自然做得初五!”
兩人猶如鬥雞一般,大眼瞪小眼,半晌,各自長吐一口氣,緩緩坐倒,兩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會破口大罵,惡言相向
“雲昭這樣得寸進尺,就不怕我破釜沉舟,拼着折了劉華健,也要殲滅了翠屏山上的紅娘子麼”程羣緩緩地道:”在中原,我可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
姚長坤微笑道:”程大將軍擁兵數十萬,荊州,江州富庶之極,自然有很多選擇,不過我提醒程大將軍,翠屏山不是你想打就能打下來的,我徵北軍旦夕之間,便可調集大軍,揮師南來,我想,程大將軍已經知曉我徵北軍水師的存在了吧我來富康之時,剛剛好得知計無量將軍率大批戰艦投奔我徵北軍了!”
“雲昭敢來他就不怕蒙人抄了他的老窩”
“無妨,蒙人窩裡亂,巴魯圖與烏力其打得一塌糊塗,現在的蒙人自顧不遐,他們巴不得我們走得越遠越好,纔不會去招惹我們,而於我們而言,亦不過是將征服蒙人的計劃推遲數年而已!”姚長坤道
“便宜你們都佔了,我能得到什麼既然如此,不談也罷!”程羣道
“徵北軍承諾,二年之內,徵北軍一兵一卒不出興義縣,白蓮教軍一兵一卒不踏入相州!兩年的時間,如果程將軍還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那就休怪我等無情了!”
“兩年”程羣絲絲地抽着涼氣:”雲昭這麼有把握,兩年之內便征服蒙人!”
“兩年足矣!”姚長坤傲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