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回湖口的途中,王相終於下定了決心.其實南方來招攬他的秘密使者在他的軍營之中已經呆了很長時間了,但他一直還在觀望,拿不定注意,而隨着局勢的變化,現在看起來,是應該下決心了,否則自己將一無所有,重新回到初始狀態之中.
李鑑已經完了.天下之大,他現在竟然只剩下了貴州一地以及葉開麾下的這幾萬將士,在李逍的強勢之下,他們能撐多久呢?至於雲昭,不錯,他的確很強大,但隔得太遠,自己還有一屁股的黃泥巴沒有洗乾淨呢,就算想來管這事,也是有心無力,什麼十萬大軍,葉開完全是信口雌黃.識時務者爲俊傑,現在自己對李逍還有用,還能爲他立下一個大功,並以此爲投名狀,來換取自己的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對於造反的成功性,王相沒有絲毫的懷疑,雖然他被招了安,但是他的軍隊依然保持着很強的獨立性,手下控制軍隊的四員大將都是當初的白蓮教老兄弟,這都是信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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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戰馬踏進湖口的大營的時候,王相已經下了最後的決心.翻身下馬,一邊走向大帳,一邊對迎上來的中軍官道:”馬上通知鄭軍,方翔,廖大平.昭義他們四個到我這裡來!”
“再弄點酒菜來,他媽的,趕了兩天的路,就睡了三四個時辰,嘴裡也淡出鳥來了.”
“還有,去將那個軟禁起來的李慶的使者請過來.我請他喝酒.”
入夜時分,養足了精神的王相迎來了他的四員大將.
“我決定了,今天召你們回來,就是要徵得你們的同意.”王相看着四人,道.
“候爺,您決定什麼了?”鄭軍將佩刀咣噹一聲扔在身邊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他媽的,雄闊海這孫子越來越精了,以前還能在他身上討點便宜,現在完全沒辦法了,都沒法子跟他正面較量了,他們的裝備太好了,我說候爺,您也得向葉大將軍討點好處回來,我們就他媽是小娘養得啊,逼得急了,老子反了他!”
王相哈哈一笑,”我們本來就是小娘養的,葉開恨不得我們都打垮了,他好來整編老子們,鄭軍,你剛纔問我決定了什麼,問得好,就是你最後一句話.”
鄭軍轉過頭,看着王相,眨巴着眼睛,”候爺,您說什麼?”
“反了他!”王相一拍桌子,”這醃攢氣老子受夠了,眼下正是機會,反了他狗孃養的.”
鄭軍,方翔,廖大平,昭義四個面面相覷,盯着他看了半晌,鄭軍才喃喃地道:”候爺,我只是說氣話!”
“氣話也是心裡話,不是嗎?”王相從大案後走了出來,走到四人中間,攬着幾人的肩膀,動情地道:”弟兄們,我們當初拉旗造反,爲得是什麼,不就是爲了能過上好日子嗎?好吧,招安了,我當候爺了,你們也當將軍了,以爲好日子要來了,那裡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就不說葉開他們排擠我們了,單說我們這投靠的李鑑是什麼玩意兒啊,幾年時間,他老爹留給他的大好江山都快把他弟弟拾掇完了,咱們要是一門心思跟他跑到底,我看最後的結局就是又得光着屁股跑路.你們願意嗎?”
“龜孫子才願意!”鄭軍道.
“說得不錯,龜孫子才願意呢!你們看,現在四爺的大軍橫掃天下,李鑑被趕得兔子一般奔着貴州來了,聽說一路上損兵折將,被蘇燦權昌斌打得極慘,幾萬羽林軍都快打沒了,現在就剩下一點陌刀隊了.就算咱們拼着命將他救了出來,憑着貴州一地,怎麼跟李逍拼,到最後還不是失敗.你們看,咱們和葉開四五萬大軍,打江南三州,打了他媽的七八年,楞是沒啃下來,現在攻守還易勢了,以後蘇燦,權昌斌一過來,他們帶的可是百戰之兵,這仗還有個屁打頭.”
四人都是默默點頭,”所以說,咱們得識時務.投了四爺,反戈一擊.”
廖大平遲疑了一下,”候爺,咱們跟江南兵打了這麼多年,彼此之間可是結下了血海深仇,咱們投過去,有好果子吃嗎?”
“所以說,咱們得立個大功!”
“功從那裡來!”
“當然是李鑑那小子啦!”王相獰笑道:”葉開不是要我去迎接李鑑嗎,好,我去,咱們趁勢滅了他們,拿了李鑑的人頭.你說這是不是潑天大功?”
“四爺,李鑑身邊可還有陌刀隊,那可是大越最強的部隊!”昭義道,”咱們這些人上去,只怕不夠他們砍的!”
“此陌刀隊非彼陌刀隊了,先不說他們一路奔逃,人困馬乏,又損兵折將,再者,他們爲了跑得更快,已經扔掉了他們重甲,沒有了重甲的掩護,他們也是血肉之軀,照樣一刀上去一道血口子,一槍下去捅個血洞.這是其一,其二,咱們可是去支援他們的,去救援他們的,出其不意,不讓他們列成隊形,有什麼可怕的!”王相獰笑道:”怎麼樣,弟兄們,幹不幹,這局勢你們也看清了,遲早是四爺的天下,我們可不能一條道走到黑.”
鄭軍一揮拳頭:”候爺說得對,老子們反正是造反起家的,再反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弟兄們,幹了!”
廖大平,昭義,方翔三人都站了起來,”願意跟着候爺再搏一搏!”
“好,這纔是好兄弟!”王相大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只要咱們弟兄勁往一塊使,到那裡,都有我們一方天地.”
“鄭軍,你的軍隊在最前方,便負責與雄闊海接洽,我會他們的使者與你一齊去,到時候放開道路,你與雄闊海合兵一處,直接撲過來.”
“是,候爺!”
“昭義,廖大平,你們兩人離這兒近,將部隊拉回來與我一齊去迎接李鑑,方翔,你負責在中途接應鄭軍,有什麼意外,也可居中策應!”
“明白了候爺!”
“很好,那我也不留你們了,各自回去,抓緊時間行動吧!”王相揮揮手.
鄭軍興奮地拿起刀,抓起頭盔,”候爺,你說的那個使者呢,我離這兒最遠,可得抓緊時間回去,不能磨嘰,可別誤了大事!”
“走吧,我派人陪着他在營門口正等着你呢!”王相笑着揮揮手.
四人聯袂而出,行至轅門,抱拳一揖,鄭軍與早已候在這裡的一隊人馬率先離去,看着鄭軍離開的背影,昭義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對方翔道:”老方,我與老廖隔得近,兩人可以一起走,你呢,與我們一道嗎?”
方翔笑道:”左右咱們三家相隔不過數十里,便一起走走又何妨?”
“那好,咱們三人一齊走吧,說起來這多年了,一直忙於征戰,弟兄們聚在一起的日子反而少了,今天月亮不錯,咱們弟兄踏月而行,也是一件美事.”
三人大笑,翻身上馬,帶着衛隊離開了中軍大營.
弟兄幾個聚少離多,原本應當有說不盡的話,但三人似乎各懷心思,雖然並轡而行,但卻都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般,默默而行,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就這樣行了十餘里,昭義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老廖,老方,你說,咱們這路,怎麼越走越窄了?”
廖大平哼了一聲,”這還有什麼好說的,跟錯了人唄!”
方翔詫異地看了兩人一眼,”老廖,說什麼呢?咱們不跟着候爺怎麼辦,難道去跟着聖女,我可聽說聖女的部隊現在都被徵北軍吞了,聖女本人的軍權都被剝奪了.”
“那又怎樣?聖女與徵北軍都督關係非淺,說不定將來就是雲昭的老婆,而你看看黃瑞他們,當初跟我們一樣,現在可是春風得意得很.”
“你怎麼知道黃瑞春風得意?”方翔瞪大了眼睛問道:”軍隊都被吞了,還能春風得意?”
廖大平沉默片刻,”黃瑞現在在我哪裡!”
方翔猛勒戰馬,停在了原地,看着廖大平,”你說什麼?黃瑞現在不是徵北軍的人麼,怎麼會在你哪裡?”
“都是以前的老兄弟,他來我這裡瞧瞧我不行啊!”
方翔看着廖大平,”我明白了,他來當說客是不是?”
廖大平扁扁嘴,沒有說話.
一邊的昭義嘿嘿一笑:”劉嵩在我那裡!”
方翔頓時呆了.
“老方,徵北軍十萬大軍當真已經到了陝州了,先鋒已經到了陝貴邊境了!”昭義幽幽地道:”這場較量沒這麼早結束呢!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劉嵩他們覺得你與王相交情很深,怕不能說動你,所以沒有派人去你哪裡,只是我與老廖兩人覺得咱們兄弟一場,不忍拉下你,鄭軍他是沒法子說動的,我和老廖商量了一下,還是通知你一聲,要麼你與我們一齊幹,要麼,咱們就得分道揚鑣了.”
“你們不怕我回去告訴候爺?”
“怕個屁!”昭義冷笑一聲,”老廖,你腦子一向活躍,你也不想想,徵北軍的人都找上我們了,那王相去偷襲李鑑的計劃還能成功,說不定那裡早就擺好了陷阱等着他往下跳呢!而且,徵北軍不會知會葉開,這一次的計劃,我們是絕沒有成功的可能的,與其拉着弟兄們往死路上奔,咱還不如投了徵北軍,好歹徵北軍裡還有黃瑞劉嵩這些老弟兄在,也有個照應,當真投了李逍,你以爲我們的日子會好過?”
方翔默然半晌,”你們已經打定主意了?”
“當然,如果你跟我們一起幹,我們就好好地謀劃一翻,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幹,要去通風報信,看在老弟兄的份上,咱們也不殺你,但咱們回去就起兵造反了.”
“話都說得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既已如此,我還能閉着眼睛往死路上走嗎?”
昭義大喜,”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