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怎麼辦?
屋內幾個人都沉默下來,燕妙妙與雲昭之間複雜的關係讓每一個人都很爲難,而鷹嘴巖一系在徵北軍中的實力其實並不低,他們對於這一件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尚不得而知,燕小乙雖然在改編白蓮軍一事之上與雲昭完全站在了一邊,但涉及到燕妙妙本人,他還會作出與先前一樣的選擇嗎?
馬一功與郭長興兩人對視一眼之後,將目光同時轉向一邊的蔣豐.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兩人自覺有資格說話的也只有蔣豐了.
蔣豐沉默片刻,”都督,雖然這看起來是都督的家事,私事,但都督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與徵北軍數十萬將士息息相關,這也就是平素所說的帝王無家事罷了,如果都督不想更進一步,只是安心做一個北地王,那麼,集我徵北軍之力,亦可覆滅蒙族,擊敗程羣,但相應而言,我徵北軍的實力也將在這兩場大戰之中損耗極爲嚴重,未來……”蔣豐沉吟了一下,”必然不會是中原對手.”
雲昭霍地轉過身來,瞪視着蔣豐.
“都督,李逍與你相比,有着先天的優勢,這是無可更改的.想要擊敗李逍,我們能做的只能是聯結蒙族,迅速擊敗程羣,然後趁着中原未穩殺進去,一旦一個統一的中原,一個意志高度集中的中原,不是我們能對抗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雲昭頹然坐下.
“或許,平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郭長興猶豫半晌,道:”都督,平妻,既可以達成蒙軍的條件,又可以安撫鷹嘴巖一系,於燕將軍而言,亦沒有什麼不公平之處,雙方都可接受.”
馬一功連連搖頭:”不大可能.先不說雅爾丹身份極爲高貴,便說此女,其實是外柔內剛,極有原則之人,而燕將軍,則是外剛內也剛,卻不說兩人是否會答應,便是答應了,日後都督只怕也不得安寧,這兩人都各有一套人馬,以及忠心的部屬,將來鬧將起來,誰也受不了,恐怕還會釀成更大的禍患,這是飲鳩止渴,看似解決了現在的難題,卻爲將來埋下了極大的隱患.”
雲昭心煩意亂,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我好好考慮一下,再作決定吧!”
“也行,都督,我等先告辭了!”蔣豐點點頭.馬一功與郭長興站了起來,率先走了出去,站在門外的兩名親衛走進來,擡起蔣豐所坐的太師椅,亦緊跟着向外走去,蔣豐回頭看了一眼緊皺眉頭的雲昭,微微笑了一下,”走吧!”他揮了揮手.
走到門外,馬一功與郭長興兩人還站在門外,自然是在等着他.
“蔣公,怎麼辦?”馬一功問道.
“去把姚謙先生與萬元公請到我那裡去,你們二位也來吧.”蔣豐淡淡地道.
“我不同意!”姚謙一拍桌子,道:我絕不同意.萬公,你啞巴了麼?”萬元坐在蔣豐身邊,垂着頭,一言不發.
萬元擡起頭,”如果都督不願,我們都是白說,如果都督心中已有成見,我們說了也是白說.如今這勢,只怕都督對妙妙感情再深,也不得不棄妙妙而娶雅爾丹.”
“我還是建議平妻!”郭長興依然堅持他的想法.
“不大可能!”萬元搖頭,”妙妙那個脾氣,唉?都是我們從小慣壞了她!”
姚謙也不同意,”我在燕京呆過很長時間,與雅爾丹有過不少的接觸,此女心計城府與美貌並存,性格堅韌,認準一個目標便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是我貶低妙妙,兩人當真同爲平妻,以後妙妙必然被此女吃得死死的,毫無翻身的機會.當年兀達爲了聯合烏力其抗衡巴魯圖,意圖將雅爾丹嫁給烏力其,雅爾丹是如何做的?她情願將所有的一切推倒重來,也不願受人擺佈,佈局周密,一擊得手,此女本領,妙妙那裡是對手?”
衆人面面相覷.
蔣豐擡起頭來,”姚先生,當年我們兩人在安慶城,一副藥湯送嶽銘歸西的時候,難道所思所想,就是讓都督到此爲止,劃地爲王,最終還是飲恨收場麼?”
馬一功,郭長興初聞此等隱秘,兩人頓時臉上變色.”這,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胡澤華蘇定方知道了,必然要出大亂子!”馬一功手都抖了起來.
蔣豐哼了一聲,”能在這裡的人,都不是嘴上沒有把門的,說了又怎樣?”
姚謙怒道:”難道沒有蒙族就不行麼?當年我們從大漠逃出來的時候,才幾個人,被趕得跟狗似的,還不是一樣走到了現在,現在我們擁兵數十萬,反而沒有當初的膽氣了麼?我就不信,沒了張屠戶,我們還吃帶毛豬!”
“現在沒了雅爾丹,我們還真得要吃帶毛豬!”蔣豐毫不客氣,”此一時也,彼一時,當初我們算什麼,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我們只是小魚小蝦,不值一提,誰會將我們放在眼裡,這纔給了我們夾縫之中生存發展壯大的機會,但現在還可能麼?無論那股勢力,都將我們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我們還這樣將自己當作亡命徒,遲早都會輸得連內褲都沒得穿.不與蒙元聯姻,和議就不能成功,我們就不得不與蒙元血拼一場,然後再與程羣大斗一場,就算我們獲得這兩次戰鬥的勝利,我們還有機會,還有能力渡江作戰麼?這兩場戰爭要打多久,一年,兩年還是更多?李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麼?姚公,都督現在一身所繫的可是數十萬徵北將士的身家性命,你不怕輸得精光再去當馬匪,但其它人呢?徵北軍中大大小小的將領,這麼我文武官員也會這麼想麼?”
姚謙喘着粗氣,卻是沒有說話了.
“我將你和萬公請來,便是想請你們二位以燕將軍長輩的身份,再赴鷹嘴巖,勸說燕將軍接受這個事實,最好便是燕將軍願意與雅爾丹一齊成爲平妻,這樣,也算是都督對燕將軍的一個交待,至於一功所擔心的問題,先留待以後再說吧!”
“妙妙不會同意的!”萬元幽幽地道.
“不做怎麼知道?”蔣豐冷冷地道:”什麼事情,嘗試了之後才知道結果,如果燕將軍不願意,那也只有委屈她了!”
“憑什麼要委屈妙妙?”姚謙怒道.
“炎了都督的千秋大業!”蔣豐直視着兩人.
萬元站了起來,”我們去,盡力而爲吧!”
姚謙沉默半晌,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門外突然響起了急驟的腳步聲,譁拉一聲,門被推開,耿衝出現在了門口,”各位大人都在這裡,太好了!”
蔣豐眉頭皺起,”出了什麼事了?”
“我們在江南的諜探發回了情報.郭將軍不在這裡,我也不敢擅自作主,便只能來找各位大人了.”耿衝道.職方司幾位大佬諸如郭鋒,洪安幫,張麗華都去了江南,留在大本營坐鎮的便只有耿衝了.
“職方司的事情一向由都督親自負責,有什麼事情你自去找都督,找我們做什麼?”馬一功喝問道.
“可是,這事兒,我不敢去跟都督說啊!”耿衝一臉爲難的樣子.
“什麼事情?”馬一功看着對方,一臉的不耐.
“江南,秦柔娘產下了一子.”耿衝看着衆人,一字一頓地道.
屋內霎時之間死一般的沉寂,秦柔娘爲李逍生了一個兒子,這將是對雲昭的又一次打擊.
“去,告訴都督!”蔣豐忽然道.
“蔣公!”耿衝爲難地道.
“讓你去你就去!”蔣豐喝道,”這事兒瞞得過今天,還瞞得過明天麼?”
“是!”耿衝點點頭,大步流星的離去.
蔣豐的目光從衆人的臉上一一掠過,萬元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姚謙,我們兩人去鷹嘴巖!”
姚謙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一臉的不甘心,隨着萬元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雲昭掀了面前的桌子,回頭看見耿衝仍然呆在屋裡,厲聲喝道:”滾出去!”
耿衝嚇了一跳,一個轉身,便竄出房去,險些被門檻絆得摔了一跤.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耿衝站在院子裡,聽着屋裡傳來易水寒破風的聲音以及無數傢俱被斬碎的聲音,心裡緊張得咚咚亂跳.心中直是埋怨蔣豐出了一個鎪主意.
“怎麼啦?”身後傳來蔣豐蒼老的聲音,耿衝回頭,看見兩名士兵擡着蔣豐直走了過來.
“蔣公,你來得正好,都督雷霆大怒,您得去勸勸纔好!”耿衝像看到了救星一般,連聲道.
蔣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傾聽着裡面的聲音,微笑着對耿衝道:”沒關係,便讓都督發泄一番吧.”
耿衝意外地看着揚長而去的蔣豐.
房間整整關閉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房門霍然被打開,在外面擔驚受怕了一夜的耿衝趕緊迎了上去,眼前的雲昭服飾整齊,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意外,只有屋子裡滿地的凌亂見證了昨晚雲昭的暴怒.
“通知韓仲,今天我們正式簽定和約!”雲昭看着耿衝,淡淡地道.
“是,都督!”耿衝躬身應道.
雲昭一振袍服,大步離開了自己的小院,走向議事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