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中,李逍木然坐在軟榻之上,看着曹儀交李昊交給了閔憐兒.
“陛下,景仁宮中所有賢妃的心腹都已經被抓捕,投入了大牢,宮中已全部換上了新人,整個坤寧宮已經被牢牢地掌控在我們手中,賢妃片言隻字將無法再出景仁宮!”曹儀恭敬地道.
“爲什麼不殺了她?”李逍的聲音猶如從九幽地獄之中飄來,陰沉沉的讓曹儀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擡眼看向李逍,對方灰白的臉色讓他心中不由一沉.
“陛下,不是臣不想殺,而是此時還殺不得啊!”曹儀道.
“爲什麼殺不得?爲什麼殺不得?”李逍的臉上突然泛起絲絲潮紅,揮舞着手臂,大聲怒吼着:”朕的皇后,就是被她殺的,就是被她殺的!”
“陛下說什麼?”曹儀吃了一驚,”皇后娘娘不是病如膏肓不治而亡的麼?”
曹相向前一步,低聲道:”老爺,在您率兵圍困景仁宮的時候,陛下已經查明,在娘娘日常服用的藥物之中,有一樣草藥被人換了,兩者外觀之上一模一樣,但一種是治人疾病,另一種卻是要人命,無聲無息,緩慢發作,厲害之極.”
曹儀頓時失色.
“曹儀,你說,這個賤人殺不得麼?”李逍狠狠地道.
曹儀沉默片刻,”陛下,便是如此,還是殺不得.”
“爲何?”李逍大怒,順手抓起身邊的一個軟枕,猛地砸向曹儀.
軟枕正正砸中曹儀的腦袋,頭冠頓時歪向一邊,曹儀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曹相趕緊上前,替曹儀扶正頭冠,低聲道:”老爺,陛下先前興奮過度,突然驚聞皇后沒了,氣血攻心,又不能行走了.”
曹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心中的怒氣,”陛下,臣說不能殺賢妃,是有道理的.”
“說!”李逍喝道.
“賢妃雖然就擒,但在衛州綏化,尚有其心腹雄闊海率萬餘精兵附隅頑抗,目前衛州鎮軍以及各世家勤王之軍正在圍攻,至今還無消息,其二,羅網王啓年雖然歸屬,但羅網直屬的行動部門卻在秦騁的指揮之下,至今還沒有抓獲,臣下擔心,他們還會興風作浪,留着賢妃,或許還可以牽制他們,如果殺了賢妃,那他們必定破釜沉舟,上京來天下都城,如果大亂,於大越絕非好事啊!”曹儀道.
“一日不剿除他們,那就一日不能殺掉那個賤人麼?”李逍怒吼道.
“陛下,此次謀劃,可惜在最後功虧一簣,沒有在衛州一舉剿滅雄闊海,我們便陷入了兩難之地,不得不提前動手拿下賢妃,這使得我們不能將其羅網最重要的行動部門拿下,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儘量減少損失,留着賢妃,對方或許投鼠忌器啊!只要抓住了雄闊海,拿住了秦騁,再殺之不遲.”
“快快去抓他們,去拿下雄闊海,抓住秦騁!”李逍揮手喝道.
“是,陛下,眼下上京一時難以平靜,娘娘梓宮還暫時只能放於宮中,不能發喪.”曹儀從地上爬了起來.道.
“知道了!”李逍似乎精疲力竭,仰靠在軟榻之上,閉眼揮手,”去吧,去吧,趕快去做事.”
曹府之中,大臣雲集,原本以爲在坤寧宮中會有一場激戰,因爲所有人都知道,賢妃坤寧宮中所擁有的力量其實並不弱.事情如此順利,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衆人喜形於色,這一次大功告成,等待衆人的便是加官晉級了.
曹儀卻是殊無喜色.
“各位,眼下還不是高興的時候!”環顧着堂內的大臣,”皇帝大喜大悲,再一次中風了,上一次中風,許太醫就已經警告,一定要提防二次中風,很不幸,在大功告成之際,皇后娘娘卻沒了,皇帝與皇后感情甚篤,大喜之時遭此沉重打擊,終於又釀成了不幸,而且,據我觀之,皇帝受此雙重打擊,心性大變,喜怒無常,說句不敬的話,倒似有些失心瘋了.”
衆人聞言頓時大驚.
曹儀長嘆一口氣,”此其一也,其二,賢妃秉政多日,朝中已安插了太多心腹,明面上的倒不怕,但大家也都知道賢妃是做什麼出身的,到底有多少暗中的棋子,我們亦不知,這就是最可怕的.”
“首輔多慮了吧,這些人只怕大都是牆頭草,眼下賢妃倒臺,這些人只怕不敢跳出來興風作浪,掩藏自己還來不及呢!”刑恕笑道.
曹儀擺擺手,”你們小瞧賢妃了.此次我進擊景陽宮,你們知道賢妃是怎麼做得麼?她下令景陽宮上下放棄抵抗,束手就擒,在我提出要帶走小王子的時候,她毫不猶豫便交於了我,如此決斷,不能不讓人佩服啊.幸虧她是一個女子啊!”
這一點衆人倒是不能否認.
“賢妃這是認輸了!”刑恕道.
“拿得起,放得下.此女是老夫數十年來所見過的最爲佩服的女子.”曹儀點點頭:”不過說認輸,倒也未必,老夫臨走之際,賢妃卻還是威脅了我一把.”
“威脅大人?”衆人都笑了起來.
“沒什麼可笑的!”曹儀沉下了臉,”羅網無孔不入,其行動部隊神秘難測,賢妃讓我出門多帶護衛,睡覺前牀前也放幾個侍衛,我卻是準備照辦了!”
聽到曹儀的話,衆人盡皆失色.”你們也都小心一些,秦騁如果想把上京的水攪昏,你們都是不錯的下手對象,都加強護衛吧!在拿出秦騁之前,所有人都不能掉以輕心.”
“諾!”
“王大人!”曹儀看向一直縮在角落之中的王啓年.
“首輔大人,下臣在!”王啓年站了起來,滿臉的苦色.
“賢妃與我打賭,說你活不過三天!”看着王啓年,曹儀緩緩地道.
王啓年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老夫自然不會讓她如願,你回去之時,我會派一隊我府中高手於你貼身保護,三天,嘿嘿,三天之後,我準備去景仁宮再見她一面,讓她好好地見識一下,她不是無所不能的.”曹儀冷笑.
“多謝首輔大人!”王啓年臉色稍霽.
“你助我等功成,我自然要讓你活得好好的,過得好好的!”曹儀點頭道:”王大人,你能告訴我,羅網你到底能掌控幾成?”
王啓年猶豫片刻,”不瞞首輔大人,我接手羅網時日尚短,爲了牽制我,賢妃又將羅網一分爲二,行動部門被劃分了出去,我雖然安插了一些信得過的人,但整個羅網的情報部門,我能控制的亦只有上京部分,外地的卻是力有未逮.真正論起對羅網的控制力,我只怕還不如在江南的紫燕.”
曹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南動手,也不知拿沒有拿到紫燕,如果讓此女也走脫,那可就真是麻煩了!”
王啓年看了一眼曹儀,”首輔大人,只怕您要失望了.據我的判斷,江南行動,紫燕肯定走脫了!”
“爲什麼這麼說?江南行動具體的情況,我們還不知詳情!”
王啓年苦笑,”今日,我上京羅網總部與各地的羅網分部的聯繫已全部被切斷了.這隻能說明,有一個能夠深深影響羅網各地分部的人向他們下達了命令.這個人,只可能是紫燕.”
曹儀默然片刻,”只怕天下要大亂了!”以手撫額,眉頭緊皺.
“大人,即便羅網興風作浪,但終究成不了大氣!大人勿需過於憂慮!”刑恕站了起來,安慰道.
“但願如此!”曹儀苦笑着站了起來,”各位大人請回吧,當心自身安全.”
衆人紛紛告辭而去,刑恕卻是留了下來.
“大人爲何要護着王啓年?此人只能控制羅網上京部分,於我們根本就無用了!”刑恕不解地道.
“其一,此人剛剛投靠我們,此時便過河拆橋,未免寒了衆人之心,其二,這已是和賢妃之間的一場心氣兒之爭了,你想想,如果真讓她殺了王啓年,其它人不免岌岌可危!所以,一定要保住王啓年!賢妃啊賢妃,你究竟是如何將羅網這一件國之利器變成了你的私人典藏呢?老夫佩服,佩服啊!”
“原來如此!”刑恕點頭稱是,”王啓年的確是羅網必殺之人.但是首輔大人,現在首先要解決的不是羅網,而是雄闊海啊.此人率一萬餘秦氏之兵盤踞綏化,距衛州城只有百多裡,距離上京也不遠,如果不能迅速解決,必然會震動上京,驚動天下,此事亦早不疑遲啊!”
“我也想如此,這就看綏化這一戰了!”曹儀嘆道.
“首輔大人擔心?”刑恕不解地道:”衛州鎮軍,再加上各世傢俬軍,超過五萬人攻擊小小的綏化城,應當問題不大吧!”
“雄闊海所率的秦氏之兵,是原南部鎮軍主力精銳,從王相發動白蓮叛亂伊始,便一直在征戰,可謂是百戰之師,秦家滅亡,又激其起同仇敵愾之心,衛州之兵,以及各世傢俬軍,何曾打過真正的大仗,不能將雄闊海誘進衛州,是一大失策啊!”曹儀仍是心有不甘,”漏子終究是出在江南,行事不密,遺下如此禍根!當真可恨啊!”
“首輔大人,我去綏化吧!”刑恕道.
“也只有你去了,協調好衛州鎮軍與各世家兵力,記住了,不惜犧牲,一定要最短的時間內拿下綏化.”
“在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