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坪,是雲昭爲逃竄的樸得猛設定的最後敗亡的場所,李富貴的第五營要做到的便是在這裡攔截住一路逃亡而來的樸德猛,將其部全殲在這裡,然後與王強所部匯合,揮師直入昭通,然後進逼興靈。
李富貴終於在急行軍一天一夜之後,趕到了桃樹坪,這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和他的士兵們一共睡了不足四個時辰,體力幾乎已經到了極致,而此時,出發的五千士兵抵達這裡的已經不足二千人,幾乎在前後腳的時間,樸德猛所率的一千餘敗逃下來的部卒已抵達了這裡。
第五營的士兵全身猶如被水洗過一般,呼呼地喘着粗氣,李富貴臉上的麻子一顆顆似乎都亮了起來,自己這兩千兵現在都已經疲憊不堪,而敵人的狀況似乎看起來比自己要好上不少,但這一仗,非打不可,而且還得打贏。
看着似乎已經不堪一戰的士兵,李富貴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三兩下攀到身邊的一株桃樹之上,大刀一揮,將身體附近的枝條砍得一乾二淨,他就那樣站在桃樹頂上,看着自己的兩千疲卒。
“弟兄們,你樣想要土地嗎?”他大吼道,揮舞着他的大刀。
疲憊的士兵們精神一振,作爲高山族一員,他們剛剛下山,窮得可謂是一清二白,剛分下來的土地也不多,因爲下山的高山族人越來越多,高陽以及西部五縣已經沒有多餘的土地了。
“要!”
“打贏了對面的敵人。你們每人會有十畝土地。”李富貴看得精神一振的士兵。心中大喜,“這是雲將軍親口對我說的,這一仗打完,只要贏了,每一個人都有十畝土地,如果你戰死了,翻兩番賞給你的家人,如果你殘了,翻一番賞給你。”
“好!”有人大聲叫起好來。
“除了土地,你們還想要什麼?”
“銀子!”有人大聲叫道。
“說得好。打贏了這一仗,每人二十兩銀子,這也是雲將軍承諾的,死了。翻兩番,殘了,翻一番,你從今以後,還可以從安慶邊軍領取一份優厚撫卹金,一直領到你老死到牀在。”李富貴手舞足蹈,大開空頭支票,撫卹金是有的,但賞銀,土地。卻是他空口白話了。
“打,打,打!”士兵們被這些對他們來說數目巨大賞易賜誘惑的紅了眼睛,以前他們爲部族首領打仗,戰利品歸首領,自己所得有己,要是戰死了,那就算白死了,與現在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別。
“殺。殺,殺!”
“你們還想要什麼?”李富貴興奮地大叫,“說出來,老子都應承羅。”
“我還要一個女人!”一個大鬍子士兵吼了一嗓子,惹來周圍一陣狂笑。
李麻子一愕。“你他媽的,女人老子沒有。不過有了銀子,有了土地,還怕沒有女人嗎?大家夥兒說是不是?”
“對,要銀子,要土地!”士兵們吼了起來。
李富貴轉身,大刀指着樸德猛部的方向,吼道:“看,他們是什麼?”
“是敵人!”士兵們羣起吼道。
“他們是什麼?”李富貴再一次問道。
“他們是銀子!”有人大着膽子喊道。
“他們是我的土地!”
“他們是我的女人!”
李富貴大笑,“弟兄們,那我們還等什麼,爲了我們的銀子,我們的土著人,我們的女人,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近兩千士兵們齊聲吶喊,先前的疲憊在這一刻已是蕩然無存。
李富貴一躍下樹,高舉大刀,站在隊伍的最前排,“弟兄們,上!”
樸德猛也很累了,他麾下的士兵們更累,雖然身後看來到追兵,但樸德猛可以肯定,對手肯定在追趕自己,只要自己一停下,對方便會追上自己,以現在的兵力,士氣,一旦被敵人追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只有咬緊牙關,向前,再向前,一天一夜的功夫,他比李富貴只不過多休息了兩三個時辰而已。
然而當他抵達樹樹坪,看到那裡已經飄揚着的安慶軍的軍旗,眼前一黑,一口鮮血便幾乎噴了出來,但旋即,他便發現,對方的人數並不多,而且,似乎比他們還要累。
“弟兄們,要活,便殺過去,殺光他們,回到昭通,纔有活路!”樸德猛嗥叫着,舉起鐵槍,躍馬向前,向着對面涌來的安慶邊軍第五營殺去。
一支爲了活命,另外一支卻是窮極了想過上好日子的亡命徒,兩邊人數相差無幾,體力相差無幾,爲了不同的目標,此時卻互相惡狠狠地衝殺到了一起,刀起頭落,槍到血飈,空中斷腳殘臂飛舞,鮮血將株株桃樹噴得嫣紅。
“殺呀!”李富貴手裡的大刀橫削豎砍,身邊十幾名親兵人手一柄大刀,在他身後排成整齊的兩排,吆喝着整齊的下劈,他們在安慶,見識過到了那裡的十幾名陌刀手的威風,雖然沒有陌刀,但卻弄了十幾柄普通的大刀,學着陌刀手的戰法,倒也似模像樣。
這是一場混亂到了極至的戰鬥,雙方几乎都沒有什麼戰術戰略,即便有,以現在的體力,士兵的意識,也無法實現,有的只是近乎本能的拼殺,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砍倒對方。以方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得誰,就這樣絞碎殺在一起,,在方圓數時的桃枝坪上,在滿坪的桃樹蜜桃之下,殺得血流成河。不時有熟透的桃子被震下地來,或者整株樹都轟然倒地,白裡透紅的蜜桃在大腳之下被踩得粉碎,變成一團團桃泥。
樸德猛知道一切都完了,即便自己擊敗了眼前這支安慶軍,麾下也必然所剩無幾,即使抵達昭通,亦將於事無補。突圍,一個想法突然在他腦海之中跳了出來,但此時,即便他想走,又如何能走得了,此時雙方數千人攪成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無法分出彼此來。
日至午後,戰事開始向着李富貴一方傾斜,不是李富貴突出奇招,而是他先前掉隊的士兵終於陸陸續續地趕了過來,一批批的掉隊士兵的加入,使樸德猛想要突圍的夢想更是破滅,看着遠處仍在不停地趕來的安慶士兵,他完全絕對望了。
李富貴拄着大刀,全身幾乎脫力,胸腔之中火辣辣的,似乎一張嘴,就會有一大口血噴將出來,臉色也顯得有些青紫,他媽的,總算是完成了將軍交給的任務,樸德猛,你個先人闆闆的,這一回你跑不了了,看老子不將你生擒活捉。看着源源不絕趕來的己方士兵,李富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笑得別提有多開心了。
樸德猛絕望地看着四周,在他身邊,此刻只有百多名士兵了,外邊團團圍着密密麻麻的士兵,手裡的長矛舉起,猶如一個槍林在步步逼近,目光所及之處,除了閃着寒光的長矛,便只有高不可及的天空。
團團圍在他身邊的士兵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恐懼毫無保留地顯現在他們眼前,沒有一絲希望的戰鬥使他們基本上都喪失了鬥志,手腳顫抖着,長途的奔波的疲勞,爲了那點點希望拼死戰鬥的勇氣,在這一刻都消失無蹤,此刻,每一個要都只想就這樣躺下來,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樸德猛環顧四周,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那是自己的親兵,也只有他們,才能在如此殘酷的戰鬥之中仍能簇擁在自己的周圍,也只有他們,才能戰鬥到現在,外圍,大部分的士兵已經倒下,包括第一哨的哨將鄧陽,他被一名安慶邊軍一鐵棍打得腦漿迸裂,如果不是那身哨將服裝,誰也不會認得這個人曾經是一名統帶千人的將領,此刻,他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式躺在那裡,如同他身邊的一個個普通的小兵。
夠了,結束了!樸德猛長嘆一聲,丟下手中的鐵槍,舉起了雙手,“我們投降了!”他高聲叫道,一絲屈辱在眼中閃現,兩腳痠麻,再也站不住,樸德猛無力地坐倒在血泊之中。
槍林分開,李富貴拖着大刀,一臉笑容地走了進來,“樸德猛樸將軍,久聞大名,在下安慶邊軍校尉李富貴,哈哈哈,多謝多謝!”
樸德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這個安慶軍校尉多謝自己什麼,他自然不知道,雲昭曾經曾諾李富貴,只要他再打一場勝仗,就晉長他爲遊擊將軍。從從小捕頭到遊擊將軍,李富貴完成這一轉變,只用了區區半年。
一根繩子串了俘獲的士兵,樸德猛作爲將領,獲得了優待,雖然反綁着雙手,但卻給了他一匹馬,由一隊士兵押送着向廣昌方向走去,那裡,已經建起了一個俘虜收容站,凡是經鑑別不適合加入安慶軍的,都將被送到廣昌鐵礦裡,從事開礦的勞役,然後再視其表現決定是否釋放,而這些不需要支付報酬的勞力加入,不但減低了開礦的成本,更是使雲昭能從礦工之中招到更多強壯的士兵加入到他的軍隊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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