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高陽城外,剛剛從山尖尖上露出半個腦袋的太陽迫不及待地便將陽光傾泄下來,將大半個高陽城頭都照得金燦燦的,陽光之中,雲昭帶着高陽一行人等站在城樓之上,笑眯眯地向城下揮着手,簡單滿面羞慚,昨天晚上,黑燈瞎火之中,他帶着兩個武功高強的護衛潛入客棧,還沒有來得及動手,便被客棧內早有準備的安慶軍生擒活捉,對方拿人的手段倒是嫺熟無比,長槍弓箭將人逼得死死的,嗆啷啷鐵鏈抖動,已是將自己三人鎖了一個結結實實,那個帶頭的傢伙笑得好生邪惡,看着那滿臉亮閃閃的大麻子,簡單總覺得自己在那裡見過這個可惡的傢伙。
“走吧,少將軍,咱們兩家是朋友加兄弟,您想來還不是隨時都可以來,那用得着這麼戀戀不捨?”旁邊有人笑着道,迴轉頭,又是那一臉可惡的麻子。簡單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昨天抓了之後,捆得糉子一般在客棧裡呆了大半夜,纔看到雲昭匆匆地趕了過來,據說他昨天去了成化視察,等到回來才聽說了這件事。一迭聲的道歉之中,將簡單接到了大營之中,簡單纔不信這種鬼話,王圭已不在客棧,明顯是已經被送走了,那裡的兵就是等着自己去,好給自己一個教訓的。看着笑眯眯的年輕的雲叔叔,簡單真是恨不得一個窩心拳便砸將過去。
在高陽是再也沒有臉呆下去了,一大早起來簡單便告辭離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雲昭似乎早已料定他要要離去,早就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五百匹戰馬。
這可是一份大手筆,在來高陽的路上,簡單便知道雲昭在安慶的部下打了一個大勝仗。擄獲了不少的戰馬,但一次性地送給自己五百匹戰馬,簡單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看到校場之上五百匹生龍活虎地駿馬,簡單一肚子的氣頓時消得一乾二淨,感激莫名,心道若是捆上自己半夜便有五百匹戰馬可得,那乾脆再捆自己幾天好了。
“告訴簡大哥。當年援手之情雲昭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滴水之恩。自當涌泉相報。我雲昭不是白眼狼!”雲昭朗聲笑道:“今後我們兩家聯手共抗王好古,共抗蒙賊,一定要精誠團結,方能擊敗強大的敵人!可千萬不能搞什麼小動作,這樣是會壞了兩家交情的。”
簡單除了深深鞠躬之外,無言以對,這番話自然是說給自己聽的。
此時回首看着高陽城頭沐浴在陽光之中的雲昭。簡單感激這餘,又不免垂頭喪氣,爹爹說自己比起對方來差得太遠,自己還不服氣,如今看來,爹還真是明查秋毫,對方玩弄自己於掌鼓之上,連自己的心情都能調弄得輕而易舉。自己與他,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向高陽城頭抱拳一揖,簡單撥馬便行。
“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前見過你麼?”看着身邊護送自己的那個滿臉大麻子折安慶軍將領,此人身着昭武校尉服色,明顯是安慶軍的一名高級軍官,但怎麼看卻是怎麼眼熟。
李富貴一臉的陽光燦爛,顆顆麻子映着晨光,金光閃閃,“少將軍是貴人多忘事啊!”他咧嘴大笑,“末將叫李富貴。少將軍駐紮高陽之時,我是高陽縣衙的總捕頭,專司捉拿那些違法亂紀之徒。也曾跟隨少將軍緝拿過不少高山族人。不過那時候小人實在上不得檯面。少將軍不記得我那也是情理之中。”
“李富貴,捕頭?你怎麼從了軍?還成了安慶軍的高級將領?”簡單驚問道。心裡模模糊糊地記得好像有這麼一個人。
“末將在高陽保衛戰之中立了點微末功勞,得雲將軍看重,便招入軍中,前不久去安慶,與蒙人打了一大仗,哈哈哈,俺運氣好,率得軍隊迷了路,居然誤打誤撞地動劫了蒙人一個後勤大營,這些戰馬就是俺弄回來的。雲將軍非常高興,跟俺說,再打一個勝仗,就升俺作遊擊將軍。想不到俺李麻子居然也有當將軍的一天!”李富貴笑得極其開心,在他看來,再打一個大勝仗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個遊擊將軍已是囊中之物了。
簡單感慨無語,當真是亂世之中出英雄,如果不是爹率軍撤出高陽,李麻子這樣的人那有出頭之日,恐怕到現在還是一個小小的捕頭,根本沒有資格走到自己面前,但現在,那個以前只能遠遠地看自己一眼的微末小人卻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信心滿滿了。
人才哪裡都有,就看他有不有機會閃爍光芒了。雖說金子再那裡都發光,要是埋得太深,根本沒有機會露面,又那裡有發光的機會?李麻子說得很輕鬆,但簡單深知,那裡有這麼容易?不管在哪裡,後勤大營都是戒備森嚴的,這個李麻了能戰而取之,便足以說明此人之能了。
“安慶打了一個大勝仗,形式一定是一片大好了?”簡單試探地問道。
李麻子搖搖頭,“脫脫的確不是我們對手,但是安慶的形式卻是愈發嚴重地起來了,脫脫迭吃敗仗,聽聞說蒙元已經要走馬換將,我回來送這些戰馬的時候,聽說和碩特的一支軍隊已經逼近安慶,我們在這邊打得王好古,蒙人自然要報復回來,我家雲將軍馬上便又要向安慶增兵了。”
“再向安慶增兵,那在益州豈不是兵力空虛?”簡單驚道。
李麻子嘿嘿一笑,“向安慶增兵都是高山族人,聽說這一次又向要向安慶調五千高山族士兵過去。”看了看周圍,小聲又有些得意地道:“趙大人悄悄告訴我,這五千高山族士兵歸我統帶了。”
聽到李麻子提起趙旭,簡單不由有些心煩,昨夜的失風,鐵定便是趙旭去告了密,奶奶的,自己才走沒幾天呢,這傢伙就對新主子盡心盡意了。
“別提這個酸丁!”他惱火地道:“帶這些高山族人上戰場,可得小心一些,當心他們把你賣了!”
李麻子不以爲然,“這是什麼話?上一次我帶的兵就大都是高山族人,最後突圍回來的時候,亦是孟高,哦,就是一個高山族部落首領領着高山族人接應的我,要不然,那能將數千匹戰馬都弄回來?上了戰場,那都是兄弟,你要是不相信兄弟,那會死得很快的。”
簡單悵然無語。與李麻子這番話,對方至少透露了兩個訊息,蒙軍在安慶將會加大攻擊力度牽扯雲昭的力量,以免雲昭集中精力對付王好古,此其一也,其二,雲昭已成功地安撫拉攏了高山族人。而這一點,是簡述在高陽多年也沒有做到的事情,高山族人剽悍善戰,如果配上大越軍隊那種嚴格的訓練指揮體系,將是一支十分難以對付的軍隊。
簡單思慮重重,李麻子卻是神彩飛揚,當初死乞白賴地求着雲昭加入安慶邊軍,實在是太英明瞭,自己簡直天生就是一個當兵的料,想起在安慶,躍馬橫刀,砍瓜切菜一般地將蒙人砍翻的日子,李麻子渾身不由發起熱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似乎在想念那腥熱的鮮血,那纔是一個男人該有的生活啊!側眼看了一眼簡單,心道如果當時投了簡家軍,不知如何,恐怕早已經死翹翹了吧,簡家軍近來可是連吃敗仗。對,肯定完蛋,簡家軍可不會讓自己一下子就成爲軍官的。也只有雲將軍這樣的人,纔會欣賞提拔自己吧!
他咂咂嘴,恨不得路程再短一些,將簡單送到廣昌就算完成了任務,回來時順便要押運大批的軍械回高陽,鎖子甲,弓箭,大刀,長矛,八牛弩等,回去之後涎着臉也要向雲將軍給自己的部隊討要一批,如果這一批五千人的高山族營當真交給自己統帶的話。配甲和不配甲的區別還是很大的,上一次安慶之戰,高山族人死傷嚴重,就是因爲他們缺乏必要的防護。工欲善起事,必先利其器,蒙軍也會愈來愈難打的。他摸了摸鞍邊的大刀,蔣旭將軍的那柄陌刀好生鋒利,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弄一柄。
兩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默不作聲地向着廣昌挺進。
看着李麻子陪着簡單,押送着五百匹戰馬消失在視野之中,雲昭等人返回城內,趙旭心事重重,昨晚一事,自己已經把簡單得罪到死了,以後便只有一條路,跟着雲昭一條道走到黑了,如果有一天簡述重掌益州的話,那自己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趙旭振奮起精神,雲昭到高陽只不過區區數月時間,但這數個月給趙旭的震撼卻遠超過去數年,積怨多年的高山族人與大越人的仇恨正在一分分消解,特別是看到從安慶戰場之上受傷至殘歸來的那些高山族人。這些回到西部不能再踏上戰場的士兵受到了極爲妥善的安置,撫卹金極爲優厚,更是爲他們無償分配了土地,提供耕牛,傢俱,一家高山族人如果有一個受傷或者犧牲的戰士,全家立馬便會脫貧,這讓高山族人羣情振奮,招兵之時,踊躍不已,除高陽之外,從其它四縣趕來的報名參軍的高山族人絡驛不絕,使高陽的徵兵點每日都會人滿爲患。以致於不得不提高招兵的條件。以前的那種強令高山族各部出兵的現象已經看不到了,通過這一系列的舉措,亦使原高山族的部落首領和貴族們對高山族的控制進一步削弱。這些歸來的高山族的傷者或者犧牲的家人,都暫時被納入了軍管,過一段時間就會將他們交給地方官府,使他們徹底擺脫以往部族長老的控制。
潤物細無聲,雲昭正在一步步地將這些高山族人歸化。再過上幾年,恐怕高山族人與大越人就會再也難分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