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升,不是嫂嫂不答應你,可就算是咱家想要開食樓,也是不成的啊!咱們這幾天雖然賣蔥油餅掙了一些錢來,也不過纔不足兩貫,你知道開食樓得花費多少錢麼?咱們根本沒有那個本錢的!”女人仍舊在不遺餘力的找出各種各樣的藉口來勸說夏鴻升,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她相信,現在只是夏鴻升看蔥油餅賣了些錢之後,產生的異想天開的想法而已,根本不是一個成熟的決定。不過無論她說什麼,總是能夠被夏鴻升給反駁的沒有話說,反而會不由自主的認爲夏鴻升說的話十分的有道理來。這讓女人感到很是不知所措,理智告訴她,夏鴻升不能去從事商賈開食樓,那樣會被連累的,可是從夏鴻升的話裡,她的思緒卻不停的往夏鴻升所描述的未來上想去。到了最後,只能以沒有成本來做最後的掙扎了。
豈料,這個問題仍舊沒能夠使夏鴻升露出爲難的神色來,似乎連稍微想辦法的瞬間都沒有,夏鴻升就咧嘴一笑,似乎早就料定了女人會這麼說一般,擺了擺手,說道:“嫂嫂,開食樓需要多大的投資,鴻升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咱家現下沒有這個資本。”
聽到夏鴻升這麼說,女人總算是心稍微回落了一些來,可是,隨即,便隨着夏鴻升的一聲“不過”,重又高高的提到了嗓子眼兒裡去了。
“不過,嫂嫂,鴻升已有對策,咱們不需要房子,不需要多大的地方,甚至不需要多餘的人手。嫂嫂,過幾天你便知道了,今日裡,你且先繼續去賣蔥油餅就是,回來的時候,記得多去轉幾個藥店和香料店,找一找我寫給你的那些東西。嫂嫂,你是個聰明人,我讓你買的那些東西,是我的秘方,暫時還不能讓人知道,嫂嫂,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我每張紙上只寫了一樣。”
“紙那麼貴……不用來寫字,你!唉!我管不了你,嫂嫂管不了你了!”女人眼紅了,夏鴻升正在她的眼裡變得陌生起來。屋子裡面的桌臺上面一疊的紙張,現下紙張並不便宜,書院裡面收取的費用,也是多在了這些紙張上了。這還是鸞州書院大一些的緣故,還有許多其他的私塾裡面,都極少用紙的,多數用沙盤來練字。夏鴻升在書院裡面瘋狂的練字、默寫,其實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多弄回來些紙來,畢竟,實在是接受不了那種廁籌啊,就算是扯一把樹葉,都比那個強!夏鴻升故意浪費那麼多紙,就是爲了解決拭穢的問題。
夏鴻升的嫂嫂不僅心疼那些紙,更是產生了一種不安全的感覺,夏鴻升正在變成一個她不再瞭解的人了。夏鴻升哪裡會不明白他嫂嫂的心思,於是嘆了一口氣,向女人說道:“嫂嫂,無論鴻升變成了什麼樣子,鴻升都依舊還是那個鴻升。你養育鴻升的恩德,鴻升一直記着。你爲咱們這個破敗的家付出瞭如此之多,現下,也該鴻升擔負起這份責任了。嫂嫂,你信不信,有一天我會把你失去的那些好日子,全部都給你補回來!嫂嫂,你姑且信我一次,鴻升不是沒腦子的人。”
女人的眼眶紅的更很了,不過,卻從夏鴻升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自信來,這一刻,女人覺得夏鴻升是如此的可靠,已然儼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好不容易勸住了嫂子,夏鴻升從那一疊紙中抽出來了幾張來,跑出門之後,又一路跑到了木匠張老漢家裡,小吃車已經成型了,張老漢的手藝很不錯,將夏鴻升的想法十分完整的,用十分合適的辦法實現了出來,不過,夏鴻升纔看了沒幾眼,就被張老漢用篷布給蓋住了,說是沒有徹底完成,不想讓他看見這麼不精緻的半成品來。夏鴻升尊重手藝人的驕傲,於是就聽話的不再多看,只是將那幾張紙交給了張老漢,又交代了清楚做法和要達到的效果。臨走的時候,張老漢已經吃驚的將夏鴻升驚爲天人了,不是他長得好看,而是他腦子裡面的想法實在是太新奇了,太會發明創造了!唉,此子要不是讀書人,而是來學了老漢的手藝,那日後定然又是一位公輸班一樣的神匠啊!
張老漢站在門口惆悵了老半天,這才反應了過來,趕緊回去喊了自己的大兒子來,一起研究起方纔夏鴻升交給他們的東西了。
夏鴻升匆匆走在往書院去的路上,頭一次感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這麼多。那一桶鹽水泡了幾天了,已然被嫂嫂舀走了快三分之一了,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去實驗一下提取精鹽的效果;給嫂嫂打造的流動小吃車,還有配套的一些東西,尚需要幾天的時間等待;教嫂嫂學習一些適合在小吃攤上販賣的吃食,也還沒有開始進行;炒製茶葉,顏師答應的茶葉也還沒有到自己手裡;至於做摺扇的想法,那也得等張老漢做完了流動小吃車,然後做出扇骨來才能再說了。對了,還得去找找鐵匠,畢竟,後世用的那種炒鍋之類的工具,現下還沒有出現呢。
想一想,原來我是這麼的忙啊!夏鴻升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什麼時候才能過上錦衣玉食,抱着妹子看着歌舞,然後混吃等死的紈絝生活啊!
這麼想着的夏鴻升不由的頹唐了起來,腳下也滿了幾步,以至於到了書院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遲到了。這更令夏鴻升的心情又糟糕了一分。隨口編了個頭暈的藉口,就逃過了先生的責罰,想來是先生太過於相信自己了,又或者在這所書院裡面還沒有人爲了遲到而編造藉口,這些學子們自認爲自己已經是讀書人了,都高傲的很,學問不多,文人的那些臭脾氣卻學了個通透,寧願捱打,也不撒謊。夏鴻升倒是沒有什麼壓力,這種事情後世裡哪個人沒有做過?或許是夏鴻升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真的看上去好似生病了一般,先生竟然還過來問夏鴻升需不需要回去休息,順便找郎中看看,這就令夏鴻升有些慚愧了,趕忙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抓起書本大聲背誦了起來。
到了晨讀結束,其他的學生們都出去了,夏鴻升就趴在桌子上。過了一會兒,徐齊賢就進來了,一眼瞅見了趴在桌子上面出神的夏鴻升,就問道:“我在外面等了你半天,也不見你,卻原是爬在這裡發呆呢?怎地,在思考什麼學問?”
“在思考怎麼才能做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夏鴻升懶散的轉了下腦袋,實話實說:“紈絝之路,任重道遠啊!”
徐齊賢撲哧一下就笑了,朝夏鴻升說道:“那你可得多費些腦子了,若是想出了個一二來,也告訴爲兄一聲。這什麼都不用愁的紈絝,爲兄倒是也想要做上一做。”
“你在愁什麼?”夏鴻升隨口問了一句。
“伯父要來了,已經放出了話說要考校我一番,爲兄就是在愁這個。”徐齊賢一臉的菜色,苦笑着搖了搖頭。
夏鴻升不以爲然:“區區考校,你連師尊的考校都能通過,怕什麼。”
徐齊賢又是苦笑:“你不懂,伯父不僅精通儒學,而且還精通算學,他一直也要求我們這些小輩不能放鬆了算學,說是以後大有用處。他是前朝大臣,現下雖然重又從小小的縣丞做起了,可那股子威嚴派頭還在,爲兄看見他就怕,腦子裡面一片空白,經文還能背上來幾句,可是換成算學,就一竅不通了,一個數都算不出來。唉,少不得又得丟人現眼了。”
夏鴻升樂了:“我還以爲是什麼事兒,卻原來就是因爲這個發愁啊?早說,小弟教你幾套口訣來,只要掌握了,保準你到時候算的飛快!”
徐齊賢大吃一驚,看着夏鴻升散漫的樣子,覺得他似乎像是在開玩笑,可是他見識過夏鴻升的能力,又覺得夏鴻升真的會有辦法,於是半信半疑了起來,問道:“什麼口訣?”
“加法交換律、結合律,乘法表,乘法分配律、結合律、交換律……切,加減乘除而已,小學的數學水平,不要太簡單。”夏鴻升很是鼻子朝天牛氣沖沖的說道:“不是我說,分分鐘就能學會的東西,只要你掌握了,你伯父出的計算題你都能算出來。實在不行教教你解方程,就不信你伯父出的數學題能難到什麼地步。”
徐齊賢早就聽得目瞪口呆了,那些什麼這個律那個律的從夏鴻升嘴裡吐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蒙了,不過沒來由的,突然心裡就又有了底氣,聽起來都如此玄之又玄的東西,倘若自己學會了,那豈不是伯父就拿自己沒辦法了?他家的那兩個小的,以往每次都在算學上打敗自己這個堂兄,令自己在他們面前臉面全無,兄長的威嚴掃地。這一次,我就拿出來夏師弟君子所爲和君子遠庖廚的新論來,連書院的先生們都直呼大開眼界,想必一定能通過,在算學上,要是學會了這個什麼什麼律的,贏了他們,可不就一雪前恥了麼!
“夏師弟,快教我!”徐齊賢眼中精光閃閃,一把拽過了夏鴻升來。
夏鴻升笑笑伸出了手:“拿紙筆來!”
徐齊賢跑出去,很快又跑了進來,手裡多了厚厚的一疊紙,還有一根羽毛筆,他知道夏鴻升更喜歡用羽毛筆一些。
夏鴻升接過那一疊紙,哇哈哈,回去放到茅房裡,又能支撐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