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高句麗局勢
高句麗,平壤。
金進財手下已經聚起了二三百號人手,微微引起一些權貴的不安。
淵太祚對此不置可否,淵蓋蘇文則是冷笑:“你們哪家的護衛少過二三百號人?平壤城中,常駐軍五萬以上,不知道你們擔心甚麼?不說別的,本太大使者麾下五百兒郎,一個衝鋒就能全殲他們。”
關於這一點,淵蓋蘇文沒有吹牛,大唐皇家錢莊高句麗分部的護衛,戰鬥力確實堪憂,畢竟多數人缺乏系統的操練,大唐的那一套,別說是衛軍的操演之術,就是折衝府的操演之術也不許出現在這裡,否則容易引起高句麗人的覬覦。
只是,沒人發現,甚至連護衛們自己都幾乎沒發現,同伴之中已經無聲無息的替換了幾張面孔。
麥望鄉是例外。
畢竟麥望鄉的記憶相當不錯,幾乎每個人的面孔都印在他腦中,這也是成爲優秀夥計的必要條件——能夠一次就記住主顧的夥計更招青睞。
但是,看破不說破。
雖然從出生就在高句麗,但麥望鄉對高句麗的恨意從未減弱半分,甚至巴不得大唐滅了高句麗,自然不會提一句。
甚至,下工之後,麥望鄉會時不時地與當初的同鄉們小聚,一壺濁酒、一盤蘿蔔皮,小心翼翼地聊着大唐皇家錢莊帶來的變化。
很多眼神灰暗的大隋後裔,聽着麥望鄉的言語,不知不覺在心頭燃起一絲生的火苗。
礙於高句麗對他們不夠友好的態度,每次聚會人數超過十人便會引來高句麗軍士的喝罵、責打,所以人數都是有嚴格控制的。
麥望鄉的說話,從來不曾讓人抓住半分把柄,卻又激起他們潛在的反抗意識。
這,便是讀過書的好處。
來過麥望鄉這破宅子的,多數是些力工,卻也有一些屈身於高句麗權貴之下——有一些高句麗權貴以役使隋人後裔來彰顯自己的優越。
麥望鄉的努力,其實多數時候都沒甚麼用。
機密的消息,並不會讓他們知道。
然而,一個力工的閒話引起了麥望鄉的注意。
力工只是純粹在牢騷,說是高遠糧店請他們扛糧包,然而糧包的大小不變,分量卻重了許多,他們想多討要工錢,卻被凶神惡煞的高遠糧店夥計打跑了。
麥望鄉把這消息稟報給金進財時,金進財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哎唷!大掌櫃,你怎麼轉不過這個彎呢?你想想,糧包的分量是固定的,突然重了許多,這說明甚?明顯是將一些鐵器塞進去了啊!而需要掩人耳目的鐵器……”麥望鄉直跺腳,一半是冷,一半是急。
金進財眯着眼睛,指頭次第敲打着桌面:“這時候偷偷運輸兵器進來,顯然是爲了作亂,只要奪了平壤城,大唐皇家錢莊高句麗分部就是人家嘴邊的肥肉,隨時可以吃進去。”
“高遠糧店,姓高……”金進財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不由吸了口冷氣。
趿上鞋,金進財以與他胖乎乎身材嚴重不符的速度衝出錢莊,跳上那輛特製的亮銀色馬車,喝令車伕駛向淵府,而此時護衛才反應過來,立刻有十餘名護衛匆匆跟上,好一陣雞飛狗跳。
大唐皇家錢莊高句麗分部的旗號在淵氏家族還是薄有顏面的,立時有管事的前來迎接金進財進入偏廳。
不是因爲歧視而不引入正廳,而是因爲金進財要見的不是家主淵太祚,是少主淵蓋蘇文,偏廳反而更方便些。
茶水奉上,居然還是炒茶。
金進財飲盡一盅茶,略略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
“哈哈,金大掌櫃可是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淵府了?”淵蓋蘇文揹着五把刀進來,身上兀自有微微的汗水,顯然剛剛演武結束。
金進財左右打量了一眼,淵蓋蘇文有些奇怪,卻還是輕輕揮手,示意奴僕、管事都出去。
“太大使者要有難了!”金進財第一句話就危言聳聽。
淵蓋蘇文坐下,身子依舊筆挺。
“大掌櫃匆匆忙忙過來,應該是有所發現了吧?”淵蓋蘇文從容不迫的說。
“錢莊有一個夥計出身是力工,現在也常與力工廝混,偶然聽到一個消息,便與其他夥計吹噓,被額聽到了。”金進財眼裡閃爍着睿智的光芒。“一個扛包的力工說,高遠糧店的包,大小不變,分量卻重了許多。太大使者想想,這必然是其中挾帶了東西呀!而需要如此遮掩的東西,除了兵器還會有甚麼?”
“再加上,高遠糧店,這個名稱意味着甚麼太大使者應該知道……”金進財適時戛然而止。
說不能說盡,勢不可用盡。
淵蓋蘇文臉上浮現出溫潤的笑容,以金進財豐富的人生閱歷,自然看得出,這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多謝大掌櫃,淵蓋蘇文交了大掌櫃這個朋友。”
送走金進財,淵蓋蘇文眼中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事實上,高遠糧店的事,淵蓋蘇文並不是一無所知,只是在耐心地釣魚罷了。
金進財能匆匆趕來告知這消息,雖然沒有實質的作用,卻表明了大唐皇家錢莊高句麗分部的態度,那就是在王族與淵家的權利爭奪中,他們是支持淵家的。
嗯,以後對大唐皇家錢莊高句麗分部可以再放寬鬆一些,像甚麼在大唐與高句麗之間的資金調集,可以更便宜行事一些嘛。
按唐人的說法,這叫投桃報李。
某一夜,高遠糧店前聚集了許多衣着雜亂的人物,從糧店裡取出大量的刀、弓,沉默地排成數列,輕靈的在街道上前行。
一聲沉悶的鼓響,驚醒了沉睡的夜。
箭如飛蝗,頃刻便讓大半人員倒下。
無數火把升起,街頭街尾、牆頭屋頂全部是甲冑齊全的軍士,或持弓戒備,或揮刀前行。
“該死!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首領眼裡滿是驚慌。
沒有人能回答這問題。
此時迴響的,只有揮刀聲、刀劍撞擊聲、鮮血飆升聲、身體倒地聲。
以有備對無備、有甲對無甲,專業的軍士對半吊子貨色,這純粹是一場屠殺而已。
“我們投降!”
生死搏殺,或許他們還有勇氣支撐到死。
可是,純粹的被屠殺,誰也撐不住啊!
刀弓落地,膝蓋落地,雙手舉過頂,這是乞活的正確方式。
可惜的是,軍士們似乎沒有留活口的意思。
揮刀,直至所有對手倒下,軍士們沉穩地收割頭顱,原本躺在地上裝死的對手躍起揮刀,卻依舊被軍士配合着斬首了。
這一夜,血流成河。
高遠糧店,從掌櫃到夥計,全部被拉出來斬首。
至於說有沒有冤枉的,重要麼?
身處大人物爭鬥的旋渦中,這就是原罪。
王宮中,榮留王高建武焦慮的來回踱步,王子高桓權心急火燎的稟告:“大王,高遠糧店事發,所有人員被淵蓋蘇文斬殺,現已經包圍高遠府邸!”
高遠是高遠糧店的主人,也是王室的宗族成員。
高建武嘆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
“整件事情,都是高遠一人所爲,我父子二人全然不知情,明白麼?”高建武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咆哮,眼眸發紅,彷彿籠中的困獸。
《三國演義》高建武也曾經拜讀過,此時對漢獻帝的無助格外地感同身受,本王又何嘗不是這樣的處境?
這世上,爲何總有這殺不盡的逆賊!
高遠府邸,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持着刀劍,連舞姬都持着一把飾劍。
所有人都知道,府破之時,便是他們殞命之時!
高遠紅着眼,持着刀,緊張的看着大門。
門破之時,便是高遠闔府共赴黃泉之時!
衝車撞得大門搖搖欲墜。
呵呵,對區區府門,都用上了衝車,這是當城門來撞擊了。
一聲巨響,府門轟然倒地,濺起滾滾煙塵。
“逆賊!”高遠紅着眼,舉刀迎了上去。
刀光揮過,高遠一條手臂落地,兀自在地上抽搐了幾下。
“啊……”高遠慘叫着在地上翻滾,軍士們卻彷彿都無視了他,只是揮刀前行,斬殺一個個護衛、廚子、僕人、舞姬,然後是高遠爲數衆多的妻妾、子女。
高遠的眼裡淚光閃爍,嘶吼着翻滾,僅存的手臂拾刀,卻立刻被路過的軍士一刀,再次斬斷了一條手臂,順便一腳把刀踢飛老遠。
“畜生,殺了我!”眼見在襁褓中的幼子被一刀捅死,高遠目眥盡裂,嘶啞着咆哮。
軍士們確定除了高遠外,整個府邸雞犬不留,立刻整成兩隊,擺出儀仗的架勢。
淵蓋蘇文的身形不緊不慢地走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高遠:“想死倒也簡單,不就是沒有了手臂麼?至少你還有腿。說不定一個出其不意,就把我蹬死了呢?”
一名貼身侍衛大笑,隨即所有的軍士都爲淵蓋蘇文的冷幽默捧場。
“長安那個威名赫赫的藍田伯,最喜歡將仇家活活拖死,我淵蓋蘇文也應該效仿一番的。來呀,把他捆了送到王宮門前,慢慢拖死。”淵蓋蘇文脣角揚起冷酷的笑容。
高遠的慘叫響徹了半個王宮。
高建武惱怒的砸了一個花瓶,滿眼都是怒火。
淵蓋蘇文,你太囂張了吧!
本王承認輸了這一局,但你這蹬鼻子上臉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