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前的一個官伎,作爲罪臣進了王宮,做王的侍寢女人。
像一塊胎記,並不美。
可是,在江洲這一塊據說有3800年建城史的地方,爲什麼選擇這樣一位女性,作爲城市的文化至高點?
好吧,要麼忽略她,不提。
但胎記長在那裡,可以假裝看不見,但總會因看見而回憶起。
這就是秋妃的故事。
這就是後人對於秋妃的態度。
唐念約是江洲市秋妃學術研究會的成員,其實她對秋妃的學術知之甚少。
一度她是以自己的父親爲榮的。
唐念約與唐老齋,作爲父女,親不親,嫡不嫡,外人的傳言並不重要。
再說,唐老齋的要面子是出了名的。
也是那個年代的人的普通性格,愛面子,死要面子,嚼碎牙齒和淚吞也不會向別人吐苦水。
冷惠曾經十分好奇。
顏家姑姑與唐念約幾十年的交情,唐念約來江洲,與顏家姑姑形影不離,也是發誓要一起過幸福晚年的老閨蜜。
據說唐念約在京都有兩套三環以內的房子。
還有幾處零碎的小門臉。
那些年,唐老齋還沒有出國,他一向手頭上有許多值錢的古董。
手一鬆,給了唐念約幾件也是有的。
唐念約一直沒有結婚,沒有多大安全感。
她把小古董換作錢,買房子買黃金。
僅去南邊旅遊,買的緬甸玉就是她兩年的工資。
說起隱形富婆,她就是,如假包換。
隔了幾年,悄悄地發了大財的唐念約卻沒有在江洲買房子。
冷惠說:唉,唐教授在京都一套房子值江洲十幾套的,不懂她爲什麼不在江洲買一套,長住或短住都可以的。
顏涓若笑道:江洲人,這就是江洲人,安逸慣了。唐教授的理財完全沒有問題啊,如果買掉一套京都的房子,一年的損失可能就是上百萬,京都的房子是什麼價,漲價的幅度是多大?江洲呢,買了,囤了,等於早早給開發商送錢。
冷惠說:也是啊,明白着的傻事,爲什麼江洲人這麼熱衷?
“你呢?隱形小富婆,手上有沒有房子?”顏涓若說。
“有啊,房子,都是房子,沒什麼意思,忽然發現沒什麼意思。江洲這地方,我呆的也是夠了。”
“這話幾層意思,江洲的男人——們不要啦?還是厭倦了掙錢?”顏涓若傷人從來不避諱。
冷惠的臉豔若桃花,鮮美欲滴。
眼波流轉。
風情不可收拾。
難得的滿足,讓她一改平素米蘭花的風格,變成了一朵大麗花似的豔麗。
好吧,隨他怎麼毒舌,能夠讓本姑娘滿足的就是王。
要問本姑娘江洲爲什麼選一個秋妃做文化座標,冷惠有時靈光一現,覺得機緣巧合。
不是說女人產生了社會嗎?
女人有欲,那是生殖力旺盛啊。
罷,罷,與這個男人說兩性,是自投羅網。
“唉,也許唐念約她是見過世面的,離開過江洲的人似乎都不一樣。江洲這裡有什麼好的,整天雨,雨裡來去,詩意全無。太陰悒了,有時也恨自己被泡在雨裡,只剩下抹不去的慾念,本能上就想靠陽氣來補給……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是不是聽到了滿大街亂刮的風言……”
顏涓若心裡一動。
原來沉淪並不是好的感覺。
與冷惠相比,顏涓若何嘗不是一直在沉淪。
他拯救不了自己。
女人更不是他的救世主。
呵,春山一朵受不了這兩個深陷情愛之中人的磨嘰。
以下故事只是大綱,具體細節從略。
還記得《枕鶴記》前兩章提到的管牧之嗎?
對,就是與秋妃同時代的一個詩人,一個混跡於脂粉堆裡的窮酸詩人的兒子。
他的父親曾經得到過謝錡大將軍的提攜,後來又由於他的運作,得到了重用。
管牧之與秋妃緣慳一面。
因爲管牧之與秋妃之間隔了三十多個年輪。
管牧之的時代,氣象並沒有好轉。
依舊是割據,戰爭,飢餓。
管牧之留有108句的長詩《江洲女兒行》。其中有40句之多是具體描寫江洲美女秋妃的:
比如這句:“江洲水滑洗凝脂。”
寫盡江洲女兒秋妃的美態。
全詩涉及時代背景、社會生活及江洲風物,是研究那個時代江洲的藍本。
這以後的兩千年,並沒有人對秋妃投去熱情,進行創作與研究。
但到了近代,走出江洲的專家學者唐老齋是研究秋妃的集大成者。
爲之嘔心瀝血半輩子,時常陷入癡迷,他經常會以爲自己是秋妃時代的蘆王。
這幻覺讓他沉醉,也讓他驚出一身身冷汗。
唐老齋即使在人生的逆境,背後的是懸崖,也不會相信有穿越一說。
但他的幻覺卻在穿越之中。
他以爲自己就是蘆王。
他甚至仿製了一件寬袖大袍,寬大的袖口可以裝進他的女神秋妃。
唐老齋對於秋妃研究的貢獻有很多,主要成績是:校注《江洲女兒行》全詩。
這成績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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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他研究出酈梅儀的後代,在晚清出了一個小說家,寫譴責小說名世。
這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只是,酈梅儀是女流。
酈家是士大夫出身。
在秋妃的時代,酈梅儀的人生選擇很多。在同時代的文人筆下,對酈梅儀是極其吝嗇的,沒有什麼筆墨。這也是後人霧裡看花,看不清酈梅儀的原因。
其三,唐老齋通過爬羅剔抉,考證出趙岫帶着前朝王之子進宮,其子在有宋一代做了開國皇帝,演繹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傳奇故事。
時至今日,IP劇盛行。只是唐老齋有心無力,他想借IP再紅一把,把他畢生研究出的文學成果,哪怕一部搬到屏幕或熒屏上。
可是,洋洋五六百萬字,都是生澀的歷史考證。
如果一個人在資料堆、歷史堆裡滾爬幾十年,寫出洋洋灑灑幾百萬字,卻沒有一本書寫成通俗的,然後又被編劇、大財團、影劇公司什麼的看中,再通過改編電視電影,再用最當紅的明星來演,那麼唐老齋,不會埋沒如斯。
唐老齋在大洋彼岸,遇到了一個迷途羔羊似的陳辰姑娘。
這個國內一流大學文科生,出國一直在讀書,一直讀到哈佛博士,如果工作不是太如願,恐怕她還會在哈佛讀博士後。
在一個冬季,偶爾又偶然,遇到唐老齋。
來自中原的國內學霸,先是對老華人唐老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後來對秋妃表現出極大興趣。
唐老齋本來痛恨陳辰與她的前夫陶斯然合夥騙他。
當知道陳辰是文科學霸,又超級喜歡秋妃時,他動起了腦筋。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何不借學霸的手,把自己癡迷了一輩子的秋妃,拂去塵埃,煥發光彩?
人世間,人與人如果都這樣算計,對方又值得利用,故事就來了。
讀者諸君一定記得,在美國南部亞拉巴瑪的某大學,陳辰還在教授莎士比亞與中國的孔子呢。
每一個醜姑娘都有一個天鵝夢。
陳辰的夢做的也不少。
她一直想當一名作家,一舉成名,拍成電視劇,最好是唐嫣來演她的電視。
陳辰喜歡甜蜜的故事。
秋妃的故事就很甜。
美女、女兵、王之侍女、王之一日之寵……還有一個天才級別的名垂青史的大文人是她男閨蜜……
再說一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哈佛博士陳辰爲錢所困,聯手一個胸無點墨的她家鄉的老年女人,演了一出雙騙記。
可是,誠心騙他,這也算不得多大的罪。
知道嗎?唐老齋已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他想做什麼,纔是重要的。
好吧,這故事,的確,拐點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