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77養心殿灩嬪刁難
孤寂的夜被欽安殿誦經的和尚打破,小阿哥雖然年幼卻好歹是皇子,雖然不是大喪,卻依舊命各宮都點上了白燈籠,命奴僕衆人都繫上了白色腰帶,永壽宮近身伺候的人也統統都披麻戴孝的恭送六阿哥重回天國,我依靠在窗前凝望着空中的月亮,月亮又圓了,可惜人卻不圓,哪個宮裡都是愁雲慘霧的,景仁宮的那位是該高興的,可惜因爲皇上有意追封六阿哥爲太子而憂心忡忡,畢竟不過是個未滿週歲的孩子,他若是追封爲了太子,那菀妃就是太子的生母了,這個妃位哪裡能震得住她,一旦落實,只怕連貴妃也不成了,可是要晉升爲皇貴妃的,與她只有一步之遙,從此她可就會寢食難安了。
不過這事兒還沒個準信,皇上再喜歡六阿哥也不能不顧及祖宗規矩啊?
六阿哥是庶妃所生那就是個庶子,按年長上頭有齊妃的三阿哥,按身份尊貴,有景仁宮的七阿哥,按說建功立業,戰功什麼的,就更是談不上了,一個未滿週歲的孩子哪兒來的功績啊?她的生母倒是後宮之中的一朵瑰麗奇葩,可惜那也算不上什麼理由啊?於國於家並且做出什麼大事兒來啊?皇上雖然有此想法,卻也不能順心如意的肆意爲之,畢竟上頭還有皇太后在呢?
皇太后道:“六阿哥夭折,紫禁城內人人傷心不已,哀家能明白皇帝你的憐子之心,不過逝者已矣,又能奈何呢?若是要追封,那從前亡故的大阿哥弘暉,齊妃膝下兩個幼殤的孩子是不是都要追封呢?何況追封太子乃是國家大事,皇帝豈能一意孤行呢?他的生母雖然出身書香門第,卻畢竟是個漢人,你回頭去看看列祖列宗繼承大統的,冊封爲太子的,可有是漢人之子的啊?”
皇上道:“朕將菀妃家族擡爲旗籍不就成了麼?賜甄氏爲甄佳氏,如此不是名正言順麼?這個孩子朕是十分喜愛的,如今未滿週歲便喪生,朕心中鬱悶難解,怎忍他走得悽悽涼涼?”
皇太后道:“福宜本是龍鳳胎,漢家傳聞龍鳳胎極難成活,哀家只當笑話來聽,沒想到真有其事,如今茱萸公主孩子,皇帝封茱萸公主爲和碩公主,聊表心意便算是爲六阿哥積福了,哀家擔心若是皇上待六阿哥太過恩賜再折了公主的福壽,那該如此是好?”
皇上聽後便也覺得有道理,皇后便也順勢道:“還記得當初順治爺的皇四子便是福澤太過深厚而承受不住夭折的,後順治爺有意追封皇四子爲太子,卻不料折了孝獻皇后的陽壽,皇上還是爲生者盡一盡心意的好,臣妾認爲該晉升菀妃爲皇貴妃以示安撫她的喪子之痛?”
皇后那副悲慼的摸樣感覺是她自己的孩子幼殤了一般,那傷心難過的神情讓我都歎爲觀止,我心中只是暗自歡喜菀妃因爲喪子而心力交瘁,沒得心思來栽贓嫁禍,此時完全沒有牽連到我,不過福宜從回奶出現不正常的現象到死亡不過是區區一個時辰而已,跟孩子年幼有關,我看其中曲折也未必是天意,多少攙和着些人意,可是菀妃如此一個精明聰慧之人,誰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呢?心中狐疑莫非宮中還隱藏着高人,區區紫禁城的三宮六院裡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幸虧都是深宮女子,若都是男兒身,按這心計,大清的天下能不昌盛麼?
皇太后道:“區區安撫怎能用皇貴妃的位置,她若成爲了皇貴妃,那將端妃置於何地啊?端妃雖然膝下無子,可是起家族爲大清世代立下汗馬功勞,多年在侍奉帝后更是盡心盡力,如今撫養溫儀公主,也算是爲皇家盡了一份心意,哀家想不如就封端妃、菀妃都爲貴妃,封號封兩字如何?此等榮耀只有先帝的溫僖貴妃纔有呢?那溫僖貴妃可是孝昭皇后的親妹妹,常人沒得這種福氣?皇帝認爲如何?”
“皇額娘言之有理,只是原本打算在福宜週歲之時晉升她們的位份,如今……”
“不是還有公主在麼?茱萸公主與六阿哥是九月九重陽節所生,便提前兩月在七月初九正式冊封吧!”這是帝后去慈寧宮給皇太后請安的時候談論的,我自然是聽不到,不過皇太后如此忌諱我,我也不能白白的讓她謀害了,便在慈寧宮安排了個小丫頭爲眼線,趁着端茶倒水的功夫偷聽來的,皇上完全沒有提及要封我爲妃的意思,可見那個“熹”字一時半夥也見不得陽光了。
最後的裁決是以親王之禮安葬,此時此刻三阿哥弘時不過是個小小的貝子,那四阿哥弘曆、五阿哥弘晝連貝子都不是,他區區一個不滿週歲的毛頭小子竟然以親王之禮安葬,真不知道如今活着的那些親王們會作何感想?
正沉思着便聽見翊坤宮外有人談話的聲音,深夜裡寂靜,那話便也跟長了翅膀似的飛快的傳來,一個女聲傳來道:“那流朱可真是剛烈竟然一頭撞死在宮柱上隨着六阿哥去了?真是可惜了?”
另一個女聲傳來道:“六阿哥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她照料着六阿哥如此失職,不追隨而去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也就她是菀妃娘娘的陪嫁丫頭,情分不必他人,不然也許還會被菀妃賜死也說不定?”我覺得事情蹊蹺忙着讓思馨去打探打探,看是誰在宮門外言語議論的,她回來稟告道:“會娘娘的話,是延禧宮的寶鵑姑姑跟她身邊的兩個小侍女在議論着呢?聽聞剛剛永壽宮的流朱在爲六阿哥守陵時一頭撞死了。”
蹊蹺啊?流朱這個人也是菀妃的陪嫁丫頭,與浣碧是一樣的,只是爲人穩重,不如浣碧那般張揚,好好的怎麼會爲了追隨小阿哥而去就自縊呢?我看這小阿哥的死不簡單啊?沒想到真有人如此厲害敢在菀妃面前耍心機,一想她當初的孩子不就是給灩嬪的舒痕膠給害得流產了嗎?還讓我擔着個罪名,她在聰明也不能防着背後有人給她一刀啊?莫非這流朱給人收買了?
次日我趁着聲諾來給我診脈的時機便問他:“你認爲六阿哥的死可有蹊蹺之處啊?”
聲諾道:“多半是因爲數月前驚嚇過度而留下的病根子,這幾月來,溫太醫沒少想法子,無奈孩子本身龍鳳一胎,先天不足,最終救不回來了。”
“如此說來,都是天命了,本宮還當是有人嫉妒菀妃得寵而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也未必不是?若非有那一驚嚇,也不會如此?白白浪費我當日費勁九牛二虎之地將他從孃胎帶出來?”聲諾言語之中頗有責怪,他是在怪罪我設計去陷害真妃麼?她知不知道我也是受害人啊?皇后給了我好大的一個陷阱來一招“請君入甕”啊?
“姐姐,我已經給皇上提過辭呈了,請姐姐幫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放聲諾出宮去吧,在民間即便挽救不了病人的性命,好歹看不見這些血腥。”他還是執意要走的,我已經我能夠稍微安撫他一下,讓他在思考個明白,沒想到還是留不住啊?
“好,我會的,你去意已決,我也絕不會留你,只是你要記住,若是有一天你找到了清顏,一定要想着法子告訴我一聲,你離宮後,我們自然是一輩子都見不了的,若是你有什麼事情託人去找凌頭兒,他能替你傳個訊息的。還有就是……”我有些說不出口了,誰知道這一別,他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還有就是,好好的照顧你自己,咱們大家便是‘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了。”我總是感覺他如今在後悔當初將我從寒冰上救起,他會想着如果我當時死了的話,便看不見這些血腥與算計了。
“姐姐,你們也要保重,聲諾想着其實在民間做個赤腳大夫也是挺好的,照樣的可以懸壺濟世,治病救人。”聽了我的許諾他是很高興的,頌芝道:“終究是志不同,不相爲謀啊?他看着咱們受盡了苦頭,爲何不明白您的心意呢?”
“就是因爲看得太多了,故此纔不想看下去了,他是個太醫,太醫的職責便就救人,可是我卻讓他幫着我去害人,他心中自然是怨恨我的?襄嬪的死,讓他對我徹底失望了,他肯定在心中後悔認識了我,後悔幫了我。”
“那襄嬪的死與我們何干?不是說了,已經中毒一年有餘了嗎?”
“是啦,他不僅僅是對我失望還是對整個太醫院失望啊?你想想他一把脈就能看出來問題的關鍵來,太醫院裡別的太醫也並非都是庸才可見是知情不報的,作爲御醫不但不能救人,反倒眼睜睜地看着主子一步步地走向滅亡,這是一個御醫該做的麼?”我早就知道如他這種人本就不能待在深宮之中的。
胤禛因爲六阿哥喪生的事情,傷心過度,幾乎不怎麼來這個後宮了,一般都是召喚秀貴人與瑩貴人在養心殿伴駕,菀妃那邊他覺得害怕勾起菀妃傷心事兒有些近鄉情更怯便不常去,我這邊呢,估計如我想的那般只要一踏入翊坤宮的門便能想到六阿哥辭世的摸樣,也不常來了,不過失寵還談不上,多少他的心思還有些放在我的身上。
他心中鬱結,自然是要排解的,歌舞便是最好的消遣了,灩嬪能歌善舞,便也又得意起來,雖然說嗓子倒了,如今命人悉心調養便也完好如初了,我偶爾會去養心殿探視胤禛,時常都能遇見灩嬪。
她褪去霓裳舞服便也是碧婉玲瓏,嬌小迷人的,一曲畢後坐在養心殿的榻上安靜地呆在一邊爲皇上縫製着香囊,皇上偶爾批閱奏章累了擡頭看一眼她那穿針引線的摸樣也算是爽心悅目,足夠排解疲倦的。
蘇培盛引着我入內,灩嬪見了我,便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兒朝我微笑,起身輕聲地朝我走來,生怕影響到了胤禛朝我道:“福嬪,今兒有空來探視皇上了?皇上正在批閱奏章,你在這兒稍等吧!”我也擔心叨擾他,便只好在外等候,蘇培盛給我看茶道:“其實皇上是掛念娘娘您的,只是偏生那日去了您的翊坤宮,連六阿哥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心中愁悶不展的。”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哪兒嚼舌根讓皇上看見我醉酒的摸樣跟酒後的胡言,可惜詢問了一圈人也無人透露,想必是我在長亭地的摸樣給過往的奴才看見了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我老想着爲何皇上不去菀妃哪兒時,也不想去翊坤宮呢?莫非我的命運就要跟菀妃的緊緊聯繫到一起麼?
等了兩個多時辰,胤禛的奏章才批閱完成,我等得都有些疲倦,睏意拳拳撐着腦袋都要打盹了,裡頭胤禛好似也累了,撐了撐胳臂道:“江南巡撫上的摺子真是讓朕高興,去歲那邊大雪紛飛,朕便知道今年必定是一個好豐收,卻沒有想到如此超於預料之外,有了這些糧食,即便長春遼東等地再出現蝗蟲饑荒也不怕沒糧食賑災了。”
灩嬪道:“國有皇上如此的曠世明君,哪裡會有什麼災害的?皇上如此勤政爲民,老天爺可是看得見的,怎能抹滅皇上的一番愛民如子之心。”
胤禛一聽見“愛民如子”四個字便有些不舒坦了道:“朕能愛民如子又能如何?卻偏生救得了天下蒼生,卻救不了朕心愛的妻兒……”
灩嬪見胤禛傷感起來便請罪道:“都怪臣妾不好,惹得及皇上想起傷心事兒。福嬪在外求見皇上呢?臣妾去請她進來?”
“福嬪?”胤禛疑惑道稍稍停頓一下後道:“罷了,讓她回去歇着吧!朕還有好些事兒沒處理完呢?”就這樣我等了兩個多時辰連胤禛的面都沒見着,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啊?我跟菀妃一有些失意吧,灩嬪總是能夠後來居上,皇后說得沒錯,她可真是皇上的那一劑止痛膏藥啊?
“此人不除,難消我心頭之恨啊?”回宮的路上我朝百合說道,想起舒痕膠的事情,我何不也不顯山不露水的去告知菀妃呢?我奈何不了她,菀妃可不是好惹的,她若是她口中的妹妹這麼對她,不活剝了她纔怪呢?
可是到了永壽宮的宮門口卻擡不進去腳了,我答應過聲諾爲灩嬪保守這個秘密的,我若是去告訴了菀妃豈不是對聲諾失言麼?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了,豈能再如此不講道義呢?
“娘娘?怎麼來了這永壽宮咱們還去不去啊?”
“罷了,永壽宮與翊坤宮向來水火不容,不會有人歡迎本宮,本宮也不稀罕踏入,瞧見菀妃那副傷心落魄的摸樣也未必能開心起來?”喪子之痛足夠她臥牀不起了,我若是進了永壽宮,難免不必認爲是圖謀不軌的,何況本身也未必按了什麼好心,對付她是遲早的事兒,但是可不能莽撞,免得又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奴婢給福嬪娘娘請安!”剛轉身想要離去,卻見瑾汐帶着兩個小丫頭迎面而來。“福嬪娘娘,既然來了又何必要走呢?讓別人知道了,只當永壽宮無人招待呢?”
“可不是,既然想着來看我家主子傷心難過的摸樣,何不看了再回呢?”我還沒張嘴浣碧的聲音便從永壽宮內傳來,這兩人一外一內的將我簡直就是堵在門口的,進出不得啊?
“永壽宮的門就在此處,進與不進全在本宮的一念之間,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六阿哥幼殤,本宮也一樣會心疼,菀妃娘娘若是想念本宮了,隨時派諸位到翊坤宮去請,本宮隨時候命!”我還是自己想個法子吧!這樣去告訴她,她也未必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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