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35憐子心餘力不足
弘曆在那場雨後大病了一場,我幾乎是日夜不離地照顧着他,卻正是合我心意,因爲胤禛也病下了,本是要去侍疾的,弘曆剛好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那做額孃的照顧兒子是理所當然的啊?難道說還有人說什麼不成?
思妍端着藥盡心盡力的喂弘曆喝,本想着一勺一勺地喂着喝多好啊?結果弘曆端起藥晚一飲而盡,如同喝了一杯無滋無味的白開水,想當年我在承乾宮中毒時,幾乎是日日喝藥的,喝得我都要反胃了,這小子真是勇敢啊?
思妍想端來水爲他漱口卻被弘曆給拒絕了淡淡道:“出去吧!”思妍朝我看了一眼,也不能不從,我坐在一旁看着這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兒?弘曆如此愛和兮,卻在兩人相識相處的同時,思妍有了身孕,這不得不說弘曆的骨子裡也是花心的,這也是爲何和兮得知弘曆突然添了個兒子會如此痛心,說出那些很不是滋味的話來。
“你不是最怕吃苦藥的嗎?看你吃藥的樣子並沒有那麼的怕……”我略帶一絲絲的打趣說道,弘曆瞥了我一眼,試着翻身下牀,無奈身上的傷太過嚴重了,很是費力,身子一動,嘴中便發出那種痛楚的□□之聲。
“你這是要做什麼?”我見他如此堅持地要下牀便問道。
“額娘以照顧兒子爲由不去養心殿探病,故此弘曆要去養心殿給皇阿瑪請安,讓他看一看他的兒子的確已經病不得下不了地,離不開娘了的地步了。”弘曆有些賭氣地說道,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已經知道他與和兮之間的事兒,反正我是不會去提起的,畢竟這是他心底難以忘懷的傷心往事兒,若非太過難受,他也絕不會說出心底壓抑許久的話兒。
“有皇后、有淑妃、有數之不盡的太醫、奴才、宮女侍奉着,本宮就算不去,他又會說些什麼呢?”
“你還愛着他吧!”弘曆試探地問道,他瞧着我的眼神裡面充滿了質問與理解,愛?我還愛着他嗎?怎麼可能?我對他只有恨而已,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哈,胡說八道,我對他的恨宛如斬不斷的瀑布,源源不斷……”我解釋道,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我對他的感覺呢?
“如果你不愛他,你爲什麼不去他的面前邀寵,爲何要想着法子遠離他?子淇姨娘纔是真的放下了,你不是……”
“我當然沒有放下,你的子淇姨娘與他無仇無怨,本宮不一樣……”
“如果你恨他,你就不會想將屬於他的皇位搶來拱手送給他的兒子……,你這樣做又得到了什麼?”弘曆朝我叱喝道,是啊?爲什麼?我明明想要毀掉他的江山,爲何又要拱手讓給他的兒子?
“你是本宮的兒子……”
“我不是,你很清楚……”弘曆朝我冷冷地說道,說完便自己撐着傷痛的身子走出了房間,留下我獨自一人看着他那看似很堅強實質也有軟弱一面的軀幹,是,我很清楚,他的確不是我的兒子,我這是怎麼啦?
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善良了?還是隻有他,只有面對他的時候,我才狠不起來呢?是因爲他是皇上?還是因爲他是夫君?
我在內心嘲笑自己,爲何事到如今還如此拿捏不定,我不,我絕不,我說過我不會再心慈手軟的,我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面對他了,每當我看見他的臉,我的心就如同在熱油裡面翻滾,讓我備受煎熬。
“皇上……”養心殿內,胤禛無力地躺在牀榻之上,臉色看上去很是慘白,皇后、淑妃、裕嬪、惠嬪都在,我輕輕地喚了一聲,他好似聽見了我的話,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我這是要死了嗎?怎麼這樣的臉色?”他看見我,微笑地說道,試圖伸手撫摸我的頭髮,我不知道是此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麼?是高興還是難過?按說,看見他這個要死不活的樣子,我理應高興纔是啊?
聽太醫說,胤禛此番病得不輕,說是多年思慮所造成的病症,一下子都爆發出來了,何況,年紀大了,再不如同從前那邊的強壯了,傷風了,再不是吃兩劑湯藥就能好的事兒了。
“不過是捱了一刀而已,不會死的,你不要傷心,只要能夠把你娶回來,捱上一刀又能算什麼?”他摸着我的臉說道,可是他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他知道我是誰嗎?或許他只是再說胡話而已。
“都怪你,好好的吃什麼梨子,不然你也不會離開我了,你知不知道,你離開了三十八天,對於我而言就如同三十八年一樣的長久。”聽着聽着我竟然落下了淚水,他這是越來越脆弱了嗎?是因爲年紀越來越老的緣故,所以隱藏在心底的憂傷便越來越浮現在表面了嗎?
從前我從未聽過他主動提起過純元皇后,那個如同神女一般的女人就住在他的心中,不爲人所知,而現在漸漸、漸漸地他將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當成了那個女人的影子,無論是神似還是形似,或者是有着相同的愛好的女人,在他的眼前都成爲了那個女人的化身。
我有些厭惡地甩開了他的手,我不要當另外一個女人的替身,不要當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胤禛並沒有醒着,只是在夢中罷了,因爲在夢中夢見了他的情人,故此纔會拉着我的手說着那樣奇怪的話?
“熹妃,你這是幹什麼?”皇后不滿地朝我問道,我起身離開了胤禛的病房,道:“皇后娘娘,皇上病重,臣妾的確應該侍奉兩旁,但是弘曆的傷勢您也看到了,臣妾這唯一的寶貝兒子,怎麼捨得他有個三長兩短呢?何況皇上最終念念不忘地也並非是臣妾,臣妾在這兒也不過是給皇上添堵罷了!”
“熹妃,你這話說給本宮聽倒是無妨,若是皇上知道了,懲治你一個不敬之罪,也容不得你不承擔了!”皇后指着我道,自從哥哥倒臺了以後,她是從來都沒有將我放在眼中過?一想她手中還有一隻軍隊便覺得頭痛,最信任的人?正因爲他們夫妻如此親密無間,故此我纔會毫無招架之力的。
“臣妾……”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着我能夠活到現在就是因爲胤禛庇佑着,若是此時皇后趁着胤禛病重把我給處決,那我如今只怕還沒得退路了,難怪弘曆會對我不來侍奉胤禛如此大的意見,的確是我想着太過簡單了,胤禛一倒,我可無法再生存了。
皇后心思縝密,多年在後宮也好,朝政也好,勢力都是樹大根深,而弘曆目前還根基不穩,若是此時胤禛駕崩的話,只怕皇位也落不到弘曆的手中,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了。
“臣妾只是氣不過而已……臣妾一心一意都在皇上的身上,皇上卻日日夜夜都惦記着別的女人?若是後宮之中的姐妹們便也罷了,偏偏是個已經辭世幾十年的女人……”
“那不是個女人,是皇上的妻子,是本宮的姐姐,是大清的皇后?怎麼熹妃是想要取代故皇后嗎?”皇后朝我叱喝道,我想她心中未必就好受了,自己的夫君整日裡惦記着已經亡故的姐姐?心裡能平衡嗎?聽聞當初還是她先進的王府,只是因爲是庶女不是嫡女纔是個側福晉而已,康熙三十五年她身懷六甲,純元皇后去探望她,不料被胤禛看上了,此後便是愛她愛到命都不要了。
那夥兒我只怕還是嗷嗷待哺的嬰兒而已,誰知道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呢?誰知道我們從未見過的純元皇后與我們的至高無上的皇上發生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呢?
“皇后,皇上一直這樣也不是個法子啊?如此不省人事已經三天了,再如此不吃藥,臣妾擔心……”裕嬪見我無話可說便站出來岔開話題詢問道。
“淑妃,此時此刻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皇上雖然有待你不住的地方,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是妃子,侍奉皇上是你的職責所在,無論他愛你也好,不愛你也好,這都是職責,本宮只是想要皇上平平安安高高興興的而已。”皇后見我不答話了,便也懶得與我說話,朝淑妃說道。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曾經臣妾也以爲皇上是無情之人,但是如今看來未必如此……無情之人不會待已經辭世多年的女子如此牽腸掛肚,不會如此在意一個妃子的離去了。”淑妃的話讓我很難理解,她這是什麼意思,是在同情胤禛嗎?她不恨胤禛嗎?
“還是淑妃是通情達理……那你就好好地照顧皇上吧!茱萸公主,本宮便帶到景仁宮住一陣子了,沛兒一個人在景仁宮總是嚷着悶,說要找姐姐玩呢!”提到茱萸公主,淑妃也沒有的辦法了,只能俯身答“是”!
皇后離去後,我與裕嬪也相繼離去了,終於明白淑妃爲何不能忤逆皇后了,在這個宮中有孩子與沒有孩子都不是什麼好事兒啊?心中有着一份思念,別人的手中就多了一份自己的把柄,瞻前顧後的,無法專心應對。
“姐姐,不留在養心殿多陪陪皇上嗎?”裕嬪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的緣故,聽見我問話只是微微一笑,提着裙襬陪着我一同邁出了養心殿的門檻。
“有淑妃跟惠嬪在,我又何必在這人礙事呢?免得聽見那些是是非非的話兒,心中不舒坦?”裕嬪假裝不在意的說道。
“姐姐如今還在意他?”
“皇上是皇上,皇上也是夫君,你別一口一個他,知道的曉得你是在跟他賭氣,不知道的只當你有二心呢?”裕嬪玩笑地說道,原來在她看來只當我是在與胤禛賭氣呢?
“其實,以我之見,皇上如此待弘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厭惡也好,喜歡也罷,至少如今他時時刻刻都知道弘曆是他的兒子,是他僅有的幾個兒子之一,這對弘曆而言,並非是壞事兒……”
弘曆自從入宮以來,並未犯過什麼錯兒,胤禛吩咐下來的事兒,也都辦得妥妥當當,可是依舊如此不受他的喜愛,爲此我也沒得法子啊?總不能強行地讓胤禛喜歡弘曆,然後立他爲太子吧!
“姐姐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若是那些傷都搬到了晝兒的身上,我看你今兒還能不能說出這一番話來?”我打趣道,想着,那板子若是打在弘晝的身上,只怕當場就要喪命了,那裕嬪只怕也要死去活來了。
“你若是真是心疼弘曆,此時便不會與皇上賭氣了,你當我是毫無氣節之人?被枕邊人當成影子愚弄多年,卻依舊侍奉君側,百般用心,千分照料?”裕嬪反問我。
我心中感嘆一聲“是啊”,淑妃可以爲了茱萸公主放下自己的一聲傲氣,委曲求全地伺候着這個在她身懷六甲之時拋棄他的男人;裕嬪也可以爲他的孩子,重拾朱釵回到這個腥風血雨的紫禁城,我呢?我怎麼就不能爲了弘曆委曲求全呢?還藉着他身上的傷痛爲藉口,不去胤禛的身邊侍奉。
“暖雪姐姐,您快去稟告娘娘吧,咱們家的爺又……”我與裕嬪說着話,百合與暖雪跟在我們的身後,遠遠地聽見凝暉堂伺候的丫氣息喘喘的跑來稟告。
“五阿哥怎麼啊?”
“爺非要吃欽安殿的祭品,正跟福晉吵着呢?福晉讓奴婢趕緊地請娘娘過去。”吃祭品?這孩子真是不省心啊?裕嬪聽了忙着與我告別要去欽安殿,我便也一同跟着去了,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弘晝能夠鬧成什麼模樣來?
“這孩子,真是讓人操不完的心啊?”裕嬪急急忙忙地朝欽安殿敢去,我看得出她的焦急來,雖然我也會爲弘曆着急,但是總感覺比不上她這樣,我感覺自己在學習,正在學習該如何去做一個母親?
“要這菩薩幹什麼?我供奉了那麼多的東西,我給他磕了那麼多的頭,求了他那麼多遍,但是和妃娘娘就是不見了,皇阿瑪的病一點起色也沒有,我爲什麼還要供奉他呢?我今兒不僅僅要吃了祭奠它的食品,我還要砸了他的金身……”遠在欽安殿外便聽見弘晝叫罵的聲音。
“你鬧夠了沒?”弘曆冷冷地聲音傳了過來,出人意料,他怎麼也在?
“四哥,你怎麼一點事兒也沒有啊?我這是在爲你贖罪,要不是你,和妃娘娘會沒了嗎?”
“關我什麼事兒呢?是你嚇唬她的?”
“那還不是因爲你非要跟她頂嘴?”弘晝指責道,這回弘曆沒話說了,雲桑格的喪事都沒有辦,好似這個人沒來過也沒走似的,因爲沒有辦喪事,沒有追封,故此科爾沁的郡王還不太高興,胤禛爲了安撫他還決定儘快將和碩和惠公主下嫁到科爾沁去,婚期就定在下月十二日。
“他們這是……”裕嬪聽見弘晝與弘曆的談話,不由擔心起來,朝我拋來疑問的眼神,我想着該如何告訴她,因爲雲桑格想要打弘曆所以老天打雷的事兒了呢?
“兒媳給額娘請安……”正要進去便看見苼瑤與潤兒各自領着丫頭而來朝我們請安。
“起來吧!發生了什麼事兒?”裕嬪忙着扶起她們問道。
“多虧四哥與四嫂來得及時,纔沒讓爺惹下禍來……”潤兒稟告道。
苼瑤道:“因爲想着爲皇阿瑪祈福,故此來了欽安殿……”弘晝只怕心中對於雲桑格一直都有愧疚之情,可是弘曆只怕從來都沒有,他對雲桑格只有恨意,因爲雲桑格總是會提起他的傷心事兒,總是讓他感覺很氣憤,何況他認爲雲桑格的存在阻擾了他前進的路,故此他早早地就想要除去雲桑格了。
“姐姐,你看我們還要過去嗎?”我問道,反正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我覺得沒有必要再過去了吧!
“自然是要過去的,這孩子,一時不看着,便會闖禍的……”裕嬪依舊不放心的想要過去看看,那邊弘晝依舊在弘曆的耳邊絮絮叨叨,弘曆只當是沒聽見,兄弟兩跪在菩薩面前燃燒着經書。
“小不點就要出閣了,以後這宮中就更加無趣了……”弘晝抱怨道。
“晝兒……”裕嬪冷冷喚了一聲,弘曆與弘晝聞聲忙着給我們請安行禮,“弘曆,你有傷在身,趕緊回重華宮休息吧,要是傷口惡化了就不好了!”
“謝子淇姨娘關心……”弘曆輕聲說道,裕嬪朝弘晝狠狠地瞪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弘晝好像很害怕裕嬪這樣的眼神的,有些不由自主膽怯,也不敢起來,身子往後挪了挪。
“你闖了什麼禍事是額娘不知道的?還不快如實稟告了,別到最後額娘連爲你求情的機會都沒有?”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裕嬪如此對弘晝說話,愛之深,恨之切啊?
“額娘,這回不是我,是四哥闖的禍!”弘晝辯解道。
“姐姐,這事兒先別追究了,反正如今也無人知道,就讓他隨風逝去吧!”我忙着打圓場道,這事兒若是鬧到胤禛的耳朵裡,只怕就是大事兒了。
“那和妃去了哪裡?”
“宮中的人不一直都說她化爲月光昇天了嗎?”弘晝答道。是啊,和妃到底去了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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