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繁華似夢的經歷,當果親王的帶着府兵來到翊坤宮的那一刻,甄嬛好似便明白了什麼?
那一刻,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直到她聽見“皇上回宮”的聲音,便更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永壽宮內,她的內心好似在發狂,她感覺整個腦子都是亂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局,一個引她入甕的局。
她抓着瑾汐的雙肩道:“瑾汐,蘇培盛是怎麼說的?他不是說皇上病重嗎?謙嬪命人傳進宮的信是怎麼說的?她不是說皇上駕崩了嗎?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瑾汐哭泣道:“娘娘,別這樣,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這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本宮的族兄甄平帶着軍馬包圍了圓明園,包圍了寶親王,本宮帶着御林軍包圍了翊坤宮,這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你告訴我,最壞的地步是什麼?”
她從未如此慌張過?她以爲她甄嬛學富五車滿腹經綸,這世間的事兒沒什麼可以難倒她的,然而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墜落到了一個無底的黑洞裡。
她相伴十年的夫君,與他生個三個孩兒的夫君竟然給她佈下了這樣的天羅地網,目的就是讓她自投羅網?
她早早就知道那個男人無情,但是沒想到竟然是這般無情?
緊隨着便傳來了皇上的聖旨,蘇培盛微微顫顫地道:“淑貴妃娘娘,皇上有旨,從今日起,幽禁於永壽宮內,不得聖旨不準踏出永壽宮一步,也不得會見任何人。”
瑾汐拽着蘇培盛問道:“蘇培盛,你、你爲何要這樣害主子?爲何?爲何?”
“瑾汐,你莫要怪我,皇上的旨意不可違!”是啊!蘇培盛怎麼會背叛皇上呢?他可是伺候了皇上一輩子啊?怎麼可能因爲瑾汐而背叛呢?何況他又不是真的男人,這美人計怕是不太好使的。
“蘇公公,本宮此時只想要問一句,本宮的親屬如今如何了?”甄嬛心中明白,這一次真心是完了,不僅僅她要完了,她的族人也要完了。
蘇培盛有些不忍地說道:“甄平將軍已經被誅殺了,甄家的其餘人等暫且收監候審。”
她知道蘇培盛肯定還有事情沒有告訴她,她淡淡地道:“若是本宮的父母出事,還請蘇公公看在本宮這些年待你不薄的份上,幫本宮好生安葬!”
“娘娘放心,奴才會看着辦的!娘娘也不要太過焦心,皇上此局並不是替娘娘一個人所設,是輸是贏怕是沒有定數,不如靜候爲好。”
是啊!此時此刻,她除了靜候,等待着處置還能夠有什麼法子呢?她走近了自己的寢宮,瞧着搖籃中的小嬰兒。
這是謙嬪的兒子,其實小嬰兒長得好似都差不多,每當看到這個孩子都感覺看到自己的孩子。
甄嬛擡手輕輕地撫摸着弘曕的小臉兒,慢慢地將手托住了他的小脖子,恨不得一下子就這樣掐死他。
該是的謙嬪,竟然敢出賣她?她的兒子在我的手中竟然還敢背叛?看她已經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那好,那誰也不要要,這孩子就是我的了。
甄嬛想着想着就發出恐怖的笑聲,就好似午夜裡啼血的夜鶯,瑾汐聽着都有些害怕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您、您還好嗎?”
“好!自然好!只要本宮不死,那麼一切都會好的。”甄嬛有些瘋狂地笑道,抱起了弘曕僅僅地抱在懷中,這孩子將是她最後的法寶。
任何人來要孩子,她都不會鬆口的,終於、終於那個無情的男人終究還是來見她了。
“四郎!四郎!呵呵!四郎,你來啦?”她癡癡傻傻地喚着,她抱着弘曕到了他的身邊問道:“你瞧,我們的小阿哥,你喜歡嗎?我還記得當日我受孕的時候,你是多麼的高興啊?”。
皇上嘆息道:“朕記得,朕都記得,而且朕當真是很高興的。”
“那爲什麼我的孩子沒有你一點兒都不傷心?爲什麼?”甄嬛好似瘋了,她朝她阿大吼着,她朝皇上吼着,曾經她也如此朝他吼過。
曾經她得到了一切,他的恩寵、宮廷的地位、榮華與富貴,還有孩子,她立志要嫁給天下最好的男兒,然而那個人卻未必就是帝王了。
就在她達到人生頂峰的時候,她終於知曉,她所得到的一切不過是因爲她與裕嬪有着相似的性格與才情?還有背影!
那怎麼想?她甄嬛是何等人物?她怎能容忍自己成爲旁人的影子,她大聲地朝他喊道:“難道皇上待臣妾的好都是因爲裕嬪娘娘嗎?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莫非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她嗎?”
她哭得如同淚人,而他卻依舊靜靜地坐在哪裡看着她發泄,最後冷冷道:“誰告訴你這些?”
“從裕嬪入宮開始,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說我如何與她相像,連我喜歡的詩都與我她相同?若是皇上給予我的恩寵全部都是因爲她,哪怕我寧可不要……我寧可夜夜獨守空房,也絕不要成爲旁人的影子,我不稀罕……”。
“放肆!這是你與朕說話的態度嗎?”他擡手就扔了一份奏章摔在她的臉上,這讓她整個身子都後退了兩步,花盆鞋一崴,她就摔倒在地,目光落在那奏章上的字,“莞莞類卿”四個字格外的顯眼。
她抓起那份摺子就撕了個粉粉碎,道:“原來帝王恩,竟然是這般涼薄?涼薄便也罷了,竟然還是這般無恥,你視我爲何物?一個排解你思念的木偶麼?”
那一次,她從貴妃被降位成了妃,並且幽禁在永壽宮,那個貴妃的位置可是用她兒子的命換來的啊!
後來,她知道了自己的確是個替身,然而並不是裕嬪的替身,因爲裕嬪也不過是替身罷了,不僅僅是她,這後宮所有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是影子,這樣,她的心裡稍微平衡了一點。
據說,她有着與純元皇后一樣的臉,難怪當日大選的時刻,皇太后與皇后、皇上看見她的臉時,竟然會那般的驚訝?
她的確是意志消沉的,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消沉太久,因爲她不僅僅有一個女兒,她的肚子裡還有一個。
可惜,她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命薄,她爲他懷孕三次了,生了兩子一女,可憐啊,小阿哥週歲都不到,第二胎竟然直接胎死腹中了,而她的女兒,她的綰綰,好不容能走道能說話了,卻沒想到也死得那般的悽慘。
皇上道:“嬛嬛,朕是帝王,帝王的喜怒哀樂是不能輕易顯示出來的,今日,朕來是爲了抱走弘曕的,自然,你若是有什麼怨與恨,朕也會聽的。”
“呵呵!你這個局便能夠說明我要謀逆麼?我不過是要自保而已,若是皇上當真駕崩,我若是不先下手爲強,那就是死路一條!你這是君逼臣反,這些年你這般重用我甄家的人,難道真心是覺得我甄家人才華橫溢麼?今日,你要剷除我甄家,真的是因爲甄家謀逆麼?”
甄嬛自顧自地說着,搖了搖頭道:“你不過是在爲你的兒子鋪路而已,若是我沒有猜錯,處理甄氏謀反案的人必定是寶親王吧!你久日不讓他行走朝廷,等的就是這一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可以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最大的權利,是與不是?”
皇上聽後道:“嬛嬛,你真的很聰明,故此,你若是不反,便一點事兒都沒有,不是朕要逼你反,而是你心中就是想要反朕的,一收到朕駕崩的消息,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內可以調兵安排好一切,嬛嬛啊,可憐你不是男兒身啊?”
甄嬛冷笑道:“即便是男兒身又能怎麼樣?遇見了你,終究還不是落得個年羹堯那般的下場?”
不反?她不反,莫非還要等着寶親王即位,等着年世蘭稱霸後宮,等着他們來制裁自己嗎?
與其如此,倒不如拼死一搏,也許還能夠博出一個錦繡前途?
其實,自從皇上一個連一個啓用她甄家的族人開始,她心中便感覺不踏實了,並且處於一個十分矛盾的狀態,一方面她十分希望皇上能夠啓用他們,如此一來,她便有着強悍的外戚支持,她在宮中的地位也就根深蒂固了,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害怕她的家族越發強大,成爲雍正王朝的第二個年羹堯。
故此她時時刻刻都在教導自己族人,無論做何事兒,切記不可越了規矩,半點也不能?
可是沒想到即便是如此,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的,今日的甄家終究還是步了年家的後塵。
“朕不會殺你的,即便是你甄家的人,朕也保留了你父親與甄志的封號,你的二妹玉嬈與她的夫婿也不過是收監入獄,不會有性命之憂。”
甄嬛聽後並沒得多大的激動,這些事情似乎都在她的預料之中,道:“你自然不會殺我,你還要留着我,就好像當年留着年世蘭一樣,你要告訴全天下的人,你是個多麼有情有義的男人,即便你的女人犯了這般謀逆大罪,你也要留住她的性命……自然,不僅僅如此,要證明自己有情有義,一個年世蘭就夠了,何必再來一個甄嬛呢?
你不是不會殺我,而是不能殺我,因爲如果你殺了我,果親王與慎貝勒這兩個弟弟的心你怕是再也挽救不回來了,即便他們沒得能力反了你,但是他們可以不爲你辦事兒啊?如此你的手中又殺了兩把鋒利的寶劍了,你的朝堂上又少了兩個有才之士了。”
這一句話好似說到了皇上的心坎上,是的,這個女人總是如此聰明?他嘆息一聲道:“嬛嬛,你可知道,這便是朕最爲忌諱你的地方,你如此收買人心,讓朕如何不疑心你,在外是朕最爲重用的兩個弟弟,在內是守護宮城的御林軍,另有你永壽宮的奴僕,這後宮之中的各處掌事兒,你可曉得這天下之大,皆爲朕之國土,這率師之濱,莫非朕之王臣,你讓他們聽你的勝過聽朕的,你是你的能耐,未必不是你的墳墓啊?”
聽到此處,甄嬛怒道吼道:“我這樣做,不是爲了反你,而是爲了活着,若是我不如,我還能夠有命活到現在嗎?何況這後宮之內,莫非唯有我一個人收買人心麼?
剪秋寧可死也不肯說出皇后做過的那些事情;寶鵑寧可陪着灩嬪受罪也不願意叛變;百合爲了年世蘭可以去死,莫非她們收買人心的手段就低了嗎?你爲何偏偏要忌諱我?”
皇上冷靜道:“剪秋跟了皇后大半輩子,莫說是一個人,即便是一條狗,到了臨了也捨不得拋棄自己主人的;灩嬪在後宮之中幾度沉浮,寶鵑與她共患難、同榮辱,不離不棄也是應該;至於百合,蘭兒以真心待她,她爲蘭兒死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你呢?你帶着利用的心去對人好,本着‘收買’的目的去拉攏人心,你可知道,你有十分榮耀,分人一分這是施捨,你有一分榮耀與人共享這才叫真情啊,故此到了今日,你也算是樹倒猢猻散,即便如今還待你忠心耿耿的瑾汐,你去問問她,當日她選擇服侍你,目的又是什麼?”
甄嬛聽了這話,也不由開始反省自己?
當日她是怎樣的一種心境出手幫助被人欺凌的安陵容;又是用怎樣的一種心思去救濟小允子的親人?爲何要等到浣碧栽了個大跟頭,纔開始對她深明大義?
皇上補充道:“故此,你費盡心機拉攏的人,包括沈眉莊在內,一個連着一個的背叛了你。”
“不、不是這樣的……”甄嬛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吼道:“她們背叛我,是因爲她們有私心,安陵容是爲了恩寵,武雪翎是爲了霸佔我的女兒,佟佳·月賓是爲了當皇后;沈眉莊是爲了權勢,這都是她們的錯,我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們的事情,這都是她們的錯。”
皇上不再說話,但是甄嬛的情緒已經很失控了,她一手抱着弘曕,一手指着他道:“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莫非你又有什麼真情真意來對待過旁人嗎?你的妃子、你的臣子、乃至你的兄弟……你對他們有過真心相交嗎?”
“故此朕從來也不敢奢求他們能夠真心對待朕?這便是朕與你的不同之處,朕對他們時時刻刻的存着戒備之心,只要是誰敢動,朕離開便會有所行動,而你,你自認爲這些人都離不開你,都需要依附於你,並且自始至終,你都理所當然地認爲她們應該忠心於你,故此等着她們背叛你的時候,你便難以接受,你會感覺很痛苦,迫不及待地要去報復她們,可你要知道,真心換真心,你待人有所保留,自然也不能妄想得到旁人的真心了。”
甄嬛不信,她不相信這是她最爲真實的自己,腦海裡,閃過許多人的面容,安陵容問她道:“你當日贈送我耳環,用意何在?”
沈眉莊問他道:“嬛兒,既然你要避寵,既然你知道搶打出頭鳥,爲何你不告訴我?讓我當了這”
溫實初道:“嬛妹妹,莫非就是以爲我喜歡你,故此你便這般待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嗎?”
果親王道:“幾次與娘娘相逢,印象都是極好的,音律可相和,詩酒可共品,小主何謂允禮之知己,可惜允禮卻不知道自己到底知曉娘娘幾分啊?”
武雪翎道:“當日你將肅菲給我撫養,目的便是這協理後宮的權利,如今你自己沒有守住小阿哥,沒有守住這後宮權利,莫非你又要搶走我的女兒不成?”
佟佳·月賓道:“若非有我,你又哪裡來的今日,你我誰主誰次,你要分個明白,與其說我叛你,不如說你叛我?”
就連浣碧都問她說:“長姐,當日我想要與你一起侍奉皇上,你不同意,如今我一心繫在果親王身上,他連辛者庫的賤婢都能夠娶來當嫡福晉,你爲何就不能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讓我到果親王去伺候呢?只要能夠到她的身邊,讓我做個丫鬟我也樂意。”
那麼多的聲音,那麼多的問題,甄嬛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難道說自己真的沒有真心對待過誰嗎?
怎麼會?我與眉姐姐二十年餘年的姐妹情深啊?是的,都是被人挑唆的,我待眉姐姐是真情的。
可是心中肯定有另外一個自己質疑着問道:“真的麼?若真是如此,沈家罹難你爲何不出手相救?”
“我那是爲了顧全大局!”
“說到底你甄家人的性命終究比那沈眉莊重要?”
是啊?當然!莫不是要我拿着整個家族人的性命來救她不成?舍她一個,就能夠平安無事,爲何不捨?
那你還有什麼顏面來與我說什麼姐妹情深啊?
甄嬛抽泣起來了,淚水一滴連着一滴地落下,始終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是最爲真實的自己。
“朕今日是來抱弘曕的,從此你在這個永壽宮安生度日便好,吃喝用度都不會差了你的。”
皇上朝甄嬛走了過去,想要抱她手中的弘曕,甄嬛一激動便將孩子高高的舉了起來,道:“不,誰也不準抱走我的孩子,否則,我便要活活摔死他,既然你如此待我,那我又何必與你留情,即便是死,我也要這個孩子爲我甄家陪葬,如此我也算是對得起父母親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有這個孩子,若是沒得這個孩子,她不會那般堅決地走到這一步。
可惜皇上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緊張,他只是道:“這個孩子的生死,朕從來都不會在乎,你想要摔死他,你便就是摔死他,總之朕已經死了那麼多的兒女,也不在意在多一個。
總之他又不是朕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總之,他的存在也不過是顆棋子,他是生是死,朕一點也不在乎,若不是這孩子還有一點點利用價值,朕根本就不會來這裡走一趟,何況,孩子於朕,也不過是喜歡的時候抱一抱,從來都沒有太多的情感。”
甄嬛聽見這話簡直就是要瘋了,他將那孩子抓得緊緊的,她真的就想這樣將這個孩子如同一個花瓶一樣的摔碎在地上,總之他事先餵給他吃了安眠的藥,他現在在熟睡中,將她摔在地上,只怕他哭都不會哭一聲的,這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可是到了最後的關頭,她還是下不了手。
她想到她自己苦命命薄的兒女,她再不敢傷害孩子了,她覺得這孩子就是自己的,只不過是藉着劉和謙的肚子罷了,是的,就是這樣的。
皇上走了過去,從她的手中抱走了弘曕道:“不要跟朕比無情,朕的天子,天子本就不該有情,就是因爲柔則讓朕嘗試到了什麼叫做情愛,故此,朕多年來越發地想要找情愛的感覺,這才過得這般辛苦難受。”
說着轉身就離去了,沒有一點點遲疑,甄嬛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今時今日,我只問你一句,十年相伴、三度生產,你待我可動過一丁點兒真情?”
皇上聽見她的咆哮聲,停下了腳步,但是並未回頭,甄嬛便也明白他的意思,她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了一把剪子,狠狠地在臉上劃了一道,立刻血液與疼痛都攀上她的臉。
她癡狂地笑道:“早知今日之果,寧可嫁給草草莽夫了此殘生,也絕不會踏入宮城一步……怪只怪我不甘心、怪只怪我你對還有着一絲絲的幻想,總覺得你對柔則那般深情,終究是個值得去愛的男子,總有那麼一天,即便得不到你的十分情愛,好歹也能夠得到個五分真心,不然,我早早便該毀了這張臉,那樣便不會讓你利用了這些年,你想要在我這張臉上找慰藉,也是癡心妄想……我甄嬛學富五車、滿腹經綸,豈容自己爲她人之影?
說着她又狠狠地在臉上劃了一道口子道:“愛新覺羅·胤禛,我咒你,我詛咒你,我以你亡妻的臉詛咒你,願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終生終世,身處榮華,心墜地獄,永永遠遠也尋不得一真心相交的知己,飽受孤家寡人的寂寞、至親至愛的背叛、妻妾成羣卻非你所愛、兒女繞膝卻非你所出、即便一生算盡天下事,最終也無法看到身後事……”。
此時皇上回頭了,道:“如果詛咒能夠靈驗,那麼你只怕早早被皇后的一腔怨恨咒死了,嬛嬛,朕多麼希望你成爲貴妃之後能夠安安靜靜地待在朕的身邊陪伴着朕啊?
可惜當你利用福沛害死皇后的那一刻,朕即便待你有幾分真情,那一刻,也如同雲霧、消之散之了,古往今來,能夠善名的皇后都是賢惠,沒有任何一個是聰慧,你不曉得擱在個聰明絕頂的女人在自己一襲比肩的位置上,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從那以後,甄嬛再也沒有見過皇上了,再次見到皇上時,那時的皇上已經換人了,那個混小子,曾經一個她還給過他糕點吃的小子。
“淑貴妃果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即便被幽禁宮中依舊能興風作浪,真是讓朕大吃一驚啊!”他充滿戲謔的口吻說道。
她冷笑道:“本宮畢竟比你多吃了幾年飯,比你虛長了幾歲,想必此時年世蘭與你鬧得不可開交了吧!”
“朕還沒有給她鬧的機會,再說,她即便要鬧,又能鬧出什麼來?她可不是你,滿腹心機,只要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自然便會原諒朕的,倒是淑貴妃你,你可真是在自尋死路啊?
原本你甄家還有一個二妹玉嬈活在世上,可惜聽聞了此事,已經夫妻雙雙自盡於獄中了,原本還有個待你忠心耿耿的瑾汐姑姑,對你頗有愧疚的蘇公公,可是現在也雙雙赴了黃泉路,想來淑貴妃一生殺人無數,臨了臨了還要害死幾個在意的人,真心不知何等心腸啊?”
弘曆嘲笑道,他自信地打量着她,曾經她的容顏是何等的美妙啊?可謂秀色可餐,不外如是,只怕是個男人就會動心的,那般天容天姿,簡直是人間難尋,也難怪皇阿瑪會待她那般恩寵了。
可偏生這致命紅顏的臉,卻藏着霸氣帝王的心,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又存着明睿通達的智慧,着實令人愛不是,恨不是,得不是,棄不是。
“你要殺本宮?怕是你殺不得本宮啊?本宮有你先皇親筆書信在此,你想看一看麼?”
甄嬛將先皇留下的書信給弘曆看了,這是先皇駕崩之前命人送過來的,弘曆展開看了看,笑着問道:“保命信?皇阿瑪可真是疼愛你啊?”
“是啊?可不是疼愛麼?不過此信爲保命信也未必不是催命符啊?本宮得知如此驚天動地的大秘密,還能夠有命活着嗎?既然固有一死,那本宮不在臨死之前好生地攪一攪這攤渾水呢?”
收到這份信的時刻,瑾汐說:“娘娘,您看,皇上的心中終究還是有您的。”
她當時就笑了,是啊?可不是有她麼?這哪裡是保命信,這分明是害怕她不死啊?
既然如此擔心的話,何不派人秘密將她處死呢?或者命她殉葬不是更好?可見他要的不僅僅是她的命,還有她的一切,包括她甄嬛的名,此生的各種事跡。
弘曆道:“你知道嗎?聰明的人對於帝王而言就好像是一塊美麗的玉石,恨不得佔爲己有,朕在想,若是你的命落在朕的手裡,朕該如何處置你。
首先,朕絕不會讓你死,即便你要死,也要把你利用得乾乾淨淨才能讓你死。
你這般聰明,又這般美麗,不僅僅能夠令人賞心悅目,還能出謀劃策,那個捨得殺你啊?
朕應該會想盡辦法收復你,讓你爲朕所用,如此纔算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啊!
皇阿瑪考慮真是周全,他恐怕就是擔心朕捨不得你的錦繡之才,捨不得殺你,故此纔給你這份信啊?”
“所以,要死也要有個墊背的,至少會有很多與我一起陪葬,只怕這步棋先皇也是考慮到了的,如此,年世蘭也當不成皇太后了,一個背叛過他的女人,他應該也不是那麼想讓她當太后吧!”
甄嬛一直都認爲心思縝密,所有的一切她都會想得透徹,可是跟先皇比起來,她自愧不如。
“我敗了,我服了,但是即便是我敗了,我也沒有敗在年世蘭之手,也沒有敗在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手中,我敗,我敗在英明神武的皇上手裡,說實在,我甄嬛終究是個女人,我想要的也不過是嫁個好男兒,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是命運如此離奇地安排,讓我進了皇家,讓我從得到帝王的恩寵到掌握生殺大權,一步一步地誘導着我,我也從未想過要與他一較高下,此生敗於他手,我也心服口服了。”
橫豎不過是一死,甄嬛早早就不在乎了,弘曆輕蔑地笑了聲,問道:“你說你沒有在朕的手中敗果?可笑,真是可笑,你可知道,謙貴人是朕的人,故此,在你對謙貴人有了信任之心的時候,你就註定了敗局。
女子、女子終究還是女子?故此即便武則天成爲了女皇,又能夠如何?死後還不是得乖乖地將大唐江山還給李氏家族,還不是得立下個無字碑,任世人評價。
皇阿瑪想讓朕殺你,朕便偏偏不殺你,因爲朕比他更加的自信,朕不相信,你一個女人還能夠禍害了朕的江山不成?”
“你覺得我沒有禍國殃民的能力?那時我不想,不想遺臭萬年,我若是想,即便沒有這絕世容顏,一樣可以!”甄嬛很是不服地說道,多少帝王死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多少江山因爲女人而被禍害。
既然當不了長孫皇后那樣的母儀天下的賢后,未必就做不了妲己那般禍國殃民的妖后的。
“好啊!你只比朕長三歲,你我也算是年紀相當,只要你不自盡,想必也能夠活着看到朕如何來治理這江山?莫說你沒得那魅惑男人的臉,即便你有,你離開了皇家又能夠去哪裡作爲呢?莫非你還想要憑一己之力而禍了大清的百年基業麼?”
弘曆待甄嬛,總有幾分嫉妒的,想來一個女子,只因在帝王身畔而受盡榮寵,倒是比起抗戰殺敵的將軍更能夠建功立業啊?
“哼!百年基業算得了什麼?明朝好幾百年的江山還不是毀在一個陳圓圓手中?固然我做不了陳圓圓,只要我活着,我可以□□出千百個陳圓圓出來?即便那個陳圓圓毀不了你,也總會毀掉你的子孫後代,我甄嬛在此預言,你大清江山遲早有一天會毀在女人手中。
何況,你愛新覺羅氏毀在女人手中的男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前有多爾袞,後有順治帝,即便千古一帝康熙帝還不是念了他的皇后一輩子,還有你的皇阿瑪,他此生過得這般疾苦,不也是爲女人所害,至於你,也許現在還沒有,不過,總有一天,你會遇見的,你會遇見一個女人,讓你心甘情願地爲他傾覆一切……”。
弘曆不再言語了,是啊!英雄終究是難過美人關的。
帝王的命運裡,總有那麼一個女人,好似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先是讓他求而不得,緊隨着又是得而不能守,甚至有着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疾苦。
美人的溫柔鄉,帝王的英雄冢啊!
弘曆道:“跟聰明的女人說話就是不費力氣,可朕偏偏就不信,我大清江山會亡在女人手中。”
他將那份信原封不動地交給甄嬛道:“朕倒真是想要看看,你若不死能有何等作爲?至於此信,算是對你激怒朕的懲罰,朕要你抱着一個大秘密,卻誰也不能傾述,一輩子都只能藏在心裡,甚至誰也不能靠近,因爲每一個靠近你的人,朕都會疑心,你會將這個秘密告訴他,然後,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兩個,有千千萬個,朕便殺他個千千萬。
朕要你在朕統治的天下,孤孤單單地活着,如那千嬌百媚的花兒一樣,被註定的歲月凋殘……。”
弘曆走了,甄嬛只覺得心一涼,此人比起他的皇阿瑪更加的絕情啊!不,也可以說是更加的有魄力,更加的自信,更加的睿智。
作爲?她的作爲在哪裡?
曾經有人給過她一包假死藥對她說:“只要娘娘願意,允禮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因爲實在不想看你在這深宮內受苦。”
可偏偏那時,她竟然沒有舍下那血海深仇,也拋不下她的兒女,等着失去之後,她又是追悔莫及。
早在那千秋閣,他說他是果親王時,她對果親王似乎就留下了一個極好的印象。
想來她這一生,十年宮廷路,好似夢一場,待那繁華夢落盡,也唯有那蕭蕭玉立的少年嘴角一絲溫潤的笑容,讓她曾經心頭一暖,天真無邪的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