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法陣,既簡單,也麻煩。
簡單是這類陣法,並非什麼隱秘,別說九天與九幽中的勢力,就連中土人族也曾修建不少。
說麻煩,則是因爲各界法則。
比如從九天降臨大千世界,若不經過天庭雲霞風雷殿,登錄造冊,必然會觸動天條,引發風火雷劫…
比如從大千世界來到洞天輕而易舉,但時間長了,若想重新回去,同樣要面臨天條,更不用說九幽…
而從九幽進入洞天,則相對容易。
但洞天並不受天條保護,兩地之間要長時間以法陣維持,稍有差池,便會墜入虛空…
三生殿老妖們前來洞天,自然做了萬全準備,九幽之中的陣壇甚至處於三生殿內,時刻有人照看。
如今陣壇卻徹底中斷,明顯有人搗鬼。
“狗賊,好膽!”
老妖庖元雖因貪嗔入局,卻也不是傻子,哪還不知自己中了計,頓時氣得一聲怒吼。
他此時恨不得立刻跑回九幽,將那李援大卸八塊,然而這個念頭只是一轉,便倉惶逃命。
身後天兵帶給他的壓力實在夠大,雖說只有兩名真仙,但廝殺經驗豐富,軍陣法器更是前所未見。
轟!
僅僅只是稍微猶豫,一道星光便轟然落下,老妖庖元連慘叫都來不及,便打着旋撞塌一座山峰,被萬噸塵土碎石埋於地下。
“好硬的骨頭!”
那端着巨弩的壯漢天兵也是一聲驚呼,隨後轉身道:“大人,能扛得住落星神弩的可不多,這妖物必然值錢!”
廉飛周身一股罡風旋轉,拎着酒壺咚咚灌了幾口,冷聲道:“此妖根腳,我卻已想起,乃是一頭狍鴞成仙,修煉的是《三元骨神秘典》,說起來還打過交道。”
“此事隨後再說,妖物來的蹊蹺,抓活的,本官要親自審問!”
“是,大人!”
一聲令下,衆天兵頓時改變策略。
他們在外圍遊走,設下禁制預防遁術,又相互配合,竟將兩名分開逃竄的妖物,又逼回一處。
沙沙沙…
林地間黑霧涌動,密密麻麻的長蛇從四面八方匯聚,融爲一體,化作蛇妖赤練模樣。
與此同時,旁邊煙塵炸裂,老妖庖元也破土而出,滿臉怨毒盯着空中天兵。
“庖老,怎麼辦?”
蛇妖赤練面色陰沉,有些惶恐。
她原本無所畏懼,畢竟他們各自將三元秘典修到樂極深境界,雖非不死不滅,但也相差不多。
但沒想到,修煉血神秘典的山魈,竟只是中了一箭,便神魂隕滅,自然嚇得不輕。
“我們中計了!”
老妖庖元臉色難看,露出滿嘴獠牙,“這些都是鬥部精銳,那姓李的哪有膽子前來,都是針對我等圈套!”
事到如今,他還是隻猜到表面,畢竟王玄與李援的計劃,就連親近之人也不知曉。
“事到如今,只能拼了!”
生死關頭,二妖反倒激起了兇性。
他們不再躲藏,使出秘法,霎時間狂風大作,陰雲升騰而起。
蛇妖赤練噴出蠱毒,化作五彩雲霞…
老妖庖元顯出法相,黑雲中出現一張恐怖大嘴,長滿骨刺,尖嘴獠牙,向着幾名天兵猛然咬去…
畢竟是真仙,被逼到絕處,又時刻躲着那壯漢巨弩,頓時與圍來的天兵們形成僵持。
“都閃開!”
廉飛喝了口酒,駕雲來到最前方,從懷中取出一張羅網。
這羅網金光閃爍,由無數根金色絲線與獸膠編制而成,也不知是何靈物煉製,而在其周圍,則垂着一尊尊寶塔…
“天羅!”
黑霧之中,老妖庖元一聲驚呼。
然而已經遲了,只見廉飛揮手一甩,那羅網便飛速墜落,越變越大,沿途妖物濃煙盡數消散,二妖也嘶吼着被羅網壓在了地上…
……
種種景象,皆被血月真君用千里眼神通看在眼裡,轉頭陳述給王玄。
“天羅?”
王玄聽罷也有些吃驚。
旁邊魏家老祖等人眉頭微皺,“天羅地網…世間真有此物?”
他們雖征伐四方野神,但對面那麼大動靜,自然早已察覺,回收兵力進行警戒。
王玄分身被喚醒,也沒有多說什麼,假裝與衆人在大殿商議。
“天羅地網當然有!”
正在喝茶的陸功曹微微搖頭,“天羅地網,乃是天庭軍陣法器,專用於擒拿妖邪,各軍團皆配備。”
“地網封閉地炁,自成山川大陣,天羅斷絕靈炁,令敵無所遁形,癸亥營原先在鬥部都是精銳,自然有此法器。”
衆人聽罷,恍然大悟。
顧滄海嘆道:“果然是正統天兵,若我等有此法器,蕩平洞天豈不是輕而易舉。”
“那可不行。”
陸功曹啞然失笑,搖頭道:“天羅地網這種等級的仙寶,每一件在天庭都造冊登陸,預備軍根本得不到。”
衆人聽罷,一陣打趣。
“那可惜了…”
“老夫想入天庭,但別人也瞧不上我啊!”
“萬事總要有個念想…”
他們已瞧出,天兵只是遇到妖魔襲擊,與這邊仙殿毫無瓜葛,因此很是放鬆。
王玄沒有說話,心中卻在盤算。
他可是知道,此事只是個開頭,隨後李援便會以此爲契機,不斷騷擾這些天兵,最終讓二人都得利。
那天羅地網沒機會,但聽血月真君訴說,他倒是瞄上了另一件東西,便是那軍漢所持的巨型弓弩。
巡天軍如今已回到中土大陸,下一步要邊巡視四方,邊進行整體升級。
有了他的《星煞軍紋法》、劉長安的《巡天神道五法》,巡天寶船無論機動還是隱藏,都會有顯著提升,而攻擊法門便成了重中之重。
天道推演盤中,金羽箭和敕星咒已快要融合成功,但終究只是凡術。
那漢子手中重型弓弩,只是一擊便幹掉山魈尊使,那可是一名真仙。
若能將那重型弓弩“借”來瞧瞧…
……
另一邊,天兵們自然不知自己被人惦記,將老妖庖元和蛇妖赤練押回軍營仙殿。
“說罷,前來窺視有何目的?”
廉飛金刀大馬坐下,冷聲質問。
“大人明鑑,我等只是過路小妖…”
老妖庖元還想撒謊矇混,廉飛卻已冷笑道:“你的根腳,卻也瞞不過我,明明是那三元鬼王麾下老妖!”
“五百年前我還隨軍攻入九幽,可惜被那老魔逃脫,如今卻敢來框我!”
庖元一聽,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沉默不語,不知該說什麼。
蛇妖赤練卻是嚇得渾身哆嗦,顫聲道:“將軍饒命,我等也是受奸人矇蔽,前來打探天庭出兵底細…”
“什麼?!”
廉飛一聽,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目露殺機沉聲道:“如果我沒記錯,那三元鬼王后來更名三元沖虛聖君,莫非是他讓你們來詢問此事?”
蛇妖赤練一臉懵逼,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此事確實是三元沖虛聖君交代,只得點頭承認。
“哈,哈哈哈…”
廉飛聽罷,先是冷笑,隨後沉聲道:“這三元鬼王逃得一命,竟還對這冥府之事不死心,簡直是找死!”
“冥府?”
這下,就連老妖庖元也滿臉迷茫。
廉飛見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拉下去斬了,這二人糊里糊塗,什麼也不知道,留着也沒用。”
“將軍饒命!”
蛇妖赤練已徹底懵逼,但還是求饒道:“將軍,我等雖不知,但有一人卻曉得此事,他是三元沖虛聖君麾下大魔頭,我等正是受他矇蔽前來,將軍只需抓到此人,一問便知。”
老妖庖元也連忙點頭道:“將軍,確實是那人騙我等前來,他必有圖謀!”
二妖爲求保命,便將李援說得格外可怕,麾下兵馬無數,簡直是魔王降世,並且隨時有可能攻入洞天。
而廉飛,面色也漸漸變得凝重…
聽完二妖所說,他伸手一揮,命人將二妖拉下去關押,自己則喝了口酒愁眉不展。
旁邊戰族天兵滿臉怒意,“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我癸亥營遭人坑害,又被貶斥至此,如今就連九幽匪類都敢前來招惹…”
“大人,此番定要殺個片甲不留,方解心頭之恨!”
“蠢貨!”
旁邊白民族老兵呵斥了一聲,隨後搖頭道:“若如此簡單,大人豈會心煩,閉嘴聽令即可!”
那戰族天兵嘟囔了一聲,卻未反駁。
廉飛見狀搖頭道:“都是自家兄弟,莫要爭吵,白老哥說的沒錯,此事卻是難辦。”
“那三元鬼王,千年前七煞北陰帝君被殺後,便隱姓埋名,後來才已三元沖虛聖君之名出現,暗中積攢實力,對天庭極爲排斥,還殺了幾位遊弈司星官。”
“我等曾受命下界誅殺,但被對方走脫,幾次三番損失慘重,後來其躲避風頭,也就沒在搭理。”
“如今幽都萬化聖尊重提立冥府之事,三元鬼王必是動了心思,想要從我等之處查探情報。”
說着,幽幽嘆了口氣,“將軍已死,我又受鬥部將領們排斥,恐怕求援也沒人搭理。”
“你們是癸亥營僅存骨血,殺個痛快簡單,但你等若因此出事,癸亥營徹底斷絕,我便有負將軍重託。”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陷入沉默。
那戰族天兵悲憤道:“那又如何,難不成要我等躲?”
“不管雜事、不受兵部差遣好說,大不了我等一貶再貶,受天雷之刑,但若被妖魔攻破仙殿,還躲在一旁,癸亥營便徹底沒了希望!”
“對,大人,不可退!”
“我等願死戰!”
望着羣情激奮的衆人,廉飛咬了咬牙,但腦中又出現一個渾身染血的強壯身影,隨即沉默了一下,苦笑道:
“就這樣吧,此事我會全部擔下,反正世人眼中,我也是那無用的公子哥,便是擔個懦夫之名也無所謂,不會壞了癸亥營名聲…”
誰知不少天兵聽罷,反倒激起血炁,紛紛拱手請求死戰。
就在這時,黑熊妖熊坤忽然眼睛一轉,拱手道:“大人,你所憂無非是妖魔軍團人數佔優,但這洞天可不止我們一家仙殿呢?”
“我近日觀察,那些人將組織兇獸列陣,六甲神像騰雲,雖實力一般,但卻頗有章法,對付普通妖軍已然足夠,我等只需對付賊首便成!”
白民族老兵聽罷,微微搖頭道:“此事怕是難辦,咱們前段時間,可剛得罪人家,這轉頭又上門求助…”
“況且他們與寶光道人交好,我癸亥營得罪不少大佬的消息也無法隱瞞,怕是會敬而遠之。”
黑熊妖連忙拱手道:“這是最好選擇,大不了付出些代價,若諸位怕丟面子,老熊便來跑這趟。”
廉飛聽罷沉默了一下,“此事…就交由你來辦,若他們不答應,也無需廢話,我擔下全責便是。”
“是,大人。”
熊妖面色凝重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廉飛幽幽一嘆,望着蒼穹,滿臉滄桑,低聲喃喃道:“將軍,癸亥營淪落至此…我到底該怎麼辦…”
……
“那些天兵來求援?”
王玄沒想到,剛令分身閉關,周童便跑來告知此事。
他心中滿是奇怪。
雖說他與李援做過推演,若那些天兵求援該怎麼反應,但都是在後期,況且這些天兵還都是精銳。
沒想到仗還沒打,便跑來求助。
王玄沉思了一下,“走,帶我去瞧瞧。”
他來到大殿之上,只見熊妖與顧滄海等人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不太和諧。
熊坤見王玄到來,當即拱手,義憤填膺道:“王統領,這洞天有妖魔作祟,在下前來示警,不如你我合兵一處…”
他話沒說完,王玄翻了個白眼,扭頭便走。
熊坤自知做了蠢事,連忙攔住,拱手苦澀道:“不敢隱瞞王統領,在下這次是來求援。”
說着,將事情因果講述了一番。
王玄聽罷恍然大悟,無語的同時哭笑不得,搖頭嘆了口氣。
他與李援多番推演、計謀齊出,誰知那倆老妖敢狗急跳牆撒謊,這些落魄的天兵也真信了。
熊妖見王玄嘆氣,沉默了一下,自嘲笑道:“在下也是多此一舉,敢得罪鬥部大佬的又有幾人,罷了…”
說着,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
王玄眼睛微眯,並未阻攔。
若此時答應,頂多能趁火打劫得些好處,但他心中,卻突然冒出個更膽大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