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的曙光還未透視大地,在一陣輕柔的光芒下,活人祭奠終於到來了!凱敬子的夥伴穿上騎士的着裝,他們老早就在屋外守候。
因爲不能讓凱加爾看出破綻,裝扮成護衛騎士的夥伴“碰!”的推開了小屋的門。野蠻的將穆源四人押到了後院的槐樹下。此時凱加爾和他的兩位心愛的兒子已經就做在看臺上,旁邊站着的是凱加爾的夫人們,而凱敬子的母親也被安排在了最邊上。
走在被押送祭壇的路上,無意間,一羣目光冷豔的貴族人羣吸引住了凱敬子的眼球,銳利的瞪了站在看臺上傲視的凱加爾,嘴巴喏諾說了幾句。冷峻的目光在貴族人羣中掃視,無意中,凱敬子看見了臺上的母親。
轉瞬間眼角泛起微紅,一陣酸楚涌上眉尖,本想在母親的目光中探尋到一絲安慰,而母親的目光中並沒有平日溫情的和煦,這位母親僅保持着端莊,典雅,恭敬的站在了夫人中的最邊上。彷彿今日祭奠的祭品中只是一些和自己沒有任何關聯的可憐人。
凱敬子感到很奇怪,因爲,他並沒有把計劃告知他的母親。而母親看到的這一幕,正是自己兒子要被送上祭奠的全過程。凱敬子的母親平日非常挺愛凱敬子,但是今天!爲什麼在兒子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甚至連一點難過的意思都沒有表露出來,目無表情。
凱敬子很難過,他不知道母親今天是怎麼了,即便是凱加爾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朝陽初露,牧師雙眸輕閉,肅穆,雙手自然平放與胸前。
寧靜,只有風吹過的“唦唦”捲起一絲零亂的愁緒。
牧師仰目,開始向上天祈禱太陽母親賜予的恩惠。他的面前擺放着的,是雪白的石牀做成的四人的墳墓。而周圍整齊的站立着帶盾牌的護衛騎士。
幾名護院騎士走上前,將穆源,葉婷,波卡卡,凱敬子鬆了綁。一切還是那麼平靜,太陽依舊帶着一絲溫和的撫卹着大地。
當陽光映入面額,站在白色大理石包裹的祭壇上,牧師嘴裡開始急速唸咒語。他左手緊握墨綠色權杖並在空中畫下了一個火紅的圓形。圓形泛着火烈的紅色,當圓形漸漸成型!在他的左右兩側憑空燃起了兩團金橘色的火焰。熾烈的火焰溫度極高,將附近嫩綠的草燒盡並帶着火星飄散在空中。
這是穆源第一次見到火焰能憑空從人手中被召喚出來,他目光表現出了一副極不鎮定的神色,腦子就像是卡住了一般,內心產生了些許恐慌,他愣愣的面對着熊熊大火,似乎原先的計劃在這刻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逐漸着,火團慢慢變大,變大!牧師調整了咒語的速度,碩大的火團在空中向分散了一般溢裂成無數火種,最終將穆源四人團團包圍。
穆源晃了晃腦袋振作精神,可高溫使得穆源本能開始打起哆嗦,他們就跪在那可槐樹下,當腳後跟觸碰槐樹樹根,他猛然想起,自己在槐樹下藏匿的武器。待火焰將周圍人的視線完全淹沒,穆源一個大轉身,從泥土裡面極快的抽出了青菊劍!與此同時,葉婷也迅速找到了她的匕首。
看着即將開戰的陣勢,波卡卡直接走向槐樹,雙手用力托住樹根,將槐樹連根拔起作爲武器!而凱敬子果斷從長靴中抽出了一把貼在小腿上的小匕首作爲武器。四人目光堅定並怒視眼前控制火球的牧師。
牧師手勢一變,火團化成了火柱,一根根環繞着四人排列而開,而此時被烈火包圍的內部溫度也越來越高,在外等待凱鏡子下達命令的騎士見勢都心急如焚。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着牧師臉上一沉不變的笑容!年輕的穆源帶着顫抖的聲音喊道:“來…來吧!我不怕你!”聽到如此膽怯的音色,牧師笑了,厚厚的帽沿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胸前黑色的墜子被紅色的火焰照的如血一般透亮!
此時的凱敬子高聲呼喊試圖向外下達命令,可數秒後依舊不見任何動靜,唯一能解釋可能是,第一,外面的人都已經被抓,而第二則是着高溫下的屏障無法將聲音傳遞出去。心中暗自產生了一些不詳的預感,嘴角竟顫抖道:“難道!真就要在這裡完了!”
正當四人被烈火包裹的手足無措,一聲響亮的話語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收!”牧師揮舞着墨綠色權杖將火焰重新聚合在權杖的上空。誰也不知道牧師爲什麼將火焰收了回去,不過他這樣做卻可以讓看臺上的人看到火焰內的世界。
牧師緩緩轉過身子,冒兜中流過一道肅穆之色。牧師對着凱加爾點了點頭,而作爲迴應,凱加爾也點了點頭,可眼眸忽然化成了白色,一段極爲嚴肅的審判之聲赫赫響起:“如果神要保佑善良的人,那你!就是神將審判帶走的惡徒!”
沒有給任何反應的機會,金橘色的火球愈變
愈大,當升至當空,就像一顆灼熱的太陽。
而就在這時,一道黝黑的魅影從凱加爾身後順着陽光折射後的影子爬到耳垂邊。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凱加爾僵硬的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鬼影留下的話,他欣然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燒的熾紅色球體,身體極爲艱難的保持坐在那張椅子上。而不久,身上青筋暴起,彷彿是被束縛似的掙扎着,雙手僵硬的握住椅靶,身體被牢牢釘在了這張椅子上。
“我說你,爲何還會出現。”
一陣猶如幽靈般詭異的聲音滲着陰陰沙啞的乾笑在凱加爾的身後爬了出來。這形似一潭爛泥的魅影凝望着火球下威武的牧師。而就在這一剎那,他那尖銳的眼神彷彿吞噬了火焰將所有人掩埋在了黑暗中。
彷彿整個空間都已經被這片黑色濃霧掩埋,此時此刻,畫面中僅剩牧師和鬼影在一高一低的距離間默默對視。
“你早有準備,看來這一場葬禮你勢必會參合下去了。”
牧師扯了扯帽兜,他冷凝的雙眸中泛起一絲白光,而權杖上的火焰就像是從黑霧中掙脫出來的猛獸般旋轉的噴涌而出。
“我只是受人所託。”
陰陰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旋即卻又像被耍弄般的放聲大笑。
“受人所託?……哼哼,你這雙眼睛能騙得了我嗎?這幾天一直跟蹤在我身邊的人應該就是你吧。若不是我藏匿在那孩子中,我看你早就動手了吧。”
從眼中露出一縷白色光芒,就像調和了似得,一下子將這片黑色濃煙打成了白色。
“我只是受人所託。”
當牧師將最後這幾個字完整的呼出,朦朧的白色瞬間像玻璃碎片般散落在地,至此,看到了那雙眼睛的賴文已經悄然回到了凱加爾的影子裡。
“我不能讓你走!”
就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樣,方纔二人的交流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再次寄託在凱加爾影子內的鬼影鬆動了一下身體,欲想往後逃脫,卻被凱加爾身體內的剛強反束縛,無奈,他沉沉一笑,“那就讓你和你的家人一起死吧。”
整個魅影從凱加爾身上肆意伸張,將看臺上所有人的影子串聯了起來。
尖叫,惶恐,在身體無法動彈的同時,而一隻溫柔的手卻在彷彿窒息般焦灼的情況下輕輕放在了凱加爾的肩膀,而這隻手上殘留的溫度,便是凱敬子的母親。她是最早來到凱加爾身邊的女人,當所謂的“大太太”像瘋狗一般掙扎在影子束縛的痛苦中,這位賢惠的母親選擇了安靜的呆在丈夫的身旁。
無意回望了身後連接在一起被火球照的搖曳的影子,凱加爾豁然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妻子。這位妻子是凱加爾最後一個妻子,如果說凱敬子要恨的是自己的父親,那作爲他的母親,她無怨無悔留在凱加爾的身旁。即便受盡折磨,在生命即將逝去的最後一刻,她依然是凱加爾的妻子。
在明豔的火光中,二人雙目對視,彷彿一種難以逾越的愛慕將二人的心緊緊包裹。在墨綠色權杖的舞動下,金橘色的大火球帶着撕裂的爆炸聲毫無情面地砸向了看臺上的凱加爾一家!
痛苦在烈火中被悽慘嚎叫聲所代替,而一聲溫潤碧柔的喚聲卻在烈焰中緩緩呼出。
“敬子!”
那是一種不捨和絕望混雜的聲音。
“母親!母親!”凱敬子根本來不及反應,這與他計劃的完全不一樣。當金橘色的烈火將他的眼前燒的熾熱,凱敬子就像失去了靈魂似的帶着呆滯的瞳光望着還在烈火中掙扎的跳躍的火人。
下意識,腦中嗡嗡的開始劇烈轉動,凱敬子從皮靴中抽出短劍,驚呼陰沉的臉上閃爍着濃重的復仇之火。他憤怒的凝視面前一席祭祀長袍的牧師,顫抖的喉結硬生生嚥下了一口氣。帶着一種從未有過的低沉道:“你!……你居然把我的母親……我的母親!”
彷彿一條失去理智的野獸,凱敬子雙手握劍以極快的步伐朝着牧師的小腿狠狠刺去。
一股濃重的血腥在短劍穿過小腿的同時噴涌而出。
“你!”
眼眸中帶着一種不可言喻的震撼望着沒有任何防禦的牧師。凱敬子甚至已經使出全力。但是爲什麼牧師沒有避讓,如果說能召喚出如此強大烈焰的人連這樣的短距離攻擊都無法避讓,那隻能說他是在故意不避讓。
“這是神對我的懲罰,你的母親很偉大,她走的很安詳,很安逸。”牧師蹲下,把手放在了凱敬子頭上,收起火焰,聲音磁性中混扎着沙啞,慢慢的喉結微微鬆動道:“對不起,這是你母親的心願。”
彷彿一陣鎮定劑刺入凱敬子的心房,他明白的是母親的心願。她想死……這樣的痛苦已經持續了2
0年,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時常在凱敬子面前痛哭,她難過的不是凱加爾,她痛苦的是她如此悲慘的命運。
無助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母親。眼角的淚珠驟然傾下。他奮力衝到了母親身邊,懷抱母親,痛苦的看着,看着,再看着母親那失去血色的容貌。內心的痛苦,就像被炸開了似的碎成了粉末。
“母親,母親,我的母親。……唔……唔。”凱敬子哭了,就像一位孩子一般哭泣着,此刻的他不接收任何一個人的安慰,也沒有一個人能安慰的了他,他真的需要這些淚水來撫慰自己破裂的心。
在一旁的騎士們見到凱加爾已死,紛紛拔出長劍,將前來救助的凱加爾的大管家一併抓了起來。
作爲目睹了這一場祭奠的穆源,他彷彿局外人一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悲劇肆無忌憚的渲染着他還不成熟的心。火苗曾經將他敬愛的楊奶奶帶離了人間,而此刻的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切是來的那麼突然,結束的也是那麼的痛快。
正當這一場災難還未逝去,牧師卻悄然離開了現場。
“牧師,那位救了我們的牧師呢?”好一會兒,穆源纔回過神四處的張望尋找。
“真的,好像在哪見過他。”穆源摸了摸腦門,走出人羣,使勁回想,但是依舊沒有找到答案。
“如果有緣,也許在某個地方,我們還會和他見面。”葉婷走向穆源,輕觸肩膀,目光溫潤地看着遠方漸漸升起的太陽,嘴裡緩慢的道。
光明籠罩着這一久違的土地,在凱加爾堡的陰暗處,一雙陰暗的眼睛將這一場“悲喜劇”盡收眼底。賴文惡狠狠的撰着拳頭,齜牙咧嘴:“你又來壞我好事,你等着!我遲早要讓你跪在我面前懺悔!”右手重重捶擊牆壁,化成了一團黑色的影子飛出了凱加爾堡。
換上自己的衣服,穆源,葉婷看上去又變回了旅者。
看着滿臉失落的凱敬子,穆源平和道:“凱敬子,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會先將父親,母親安葬。”
這是凱鏡子第一次承認凱加爾是自己的父親,不知道爲什麼,當這一場災難結束後,在凱鏡子的心理,父親竟是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你不恨他們了嗎?”
葉婷追問道。
“不,我覺得這是他們安排給我的。”
本想繼續追問,但是看着凱鏡子臉上浮現的憂鬱,葉婷點了點頭。凱加爾死了,連帶着他的家族血脈就剩下了凱鏡子,再沒有人能去證明凱加爾臨死的微笑到底是爲什麼,然而這樣的結局卻又與凱鏡子的推翻計劃完全的吻合。難道是凱加爾早就意識到進入不可挽回的局面?還是那晚的賴文並沒有離去,當一切的一切隨着一掊掊黃土而去,真相也在泥土中被徹底填埋。
目光迴轉,穆源轉身看着波卡卡和葉婷:“走吧,我們也該出發了。”
“等等!我在密室裡見到一位一個身材嬌小,年齡與我相仿的少年,噢!他的嘴角右側有一顆黑痣。”凱敬子好奇的問道。
“黑痣……是暢梵,他一定是暢梵!”穆源眼睛不自覺的放大。“如果說暢梵也在這,那麼…難道說這場祭奠是爲我們舉行的?!”心中暗想,竟渾身不住打抖起來。
“應該是他,不過……那個人看上去有點詭異,他的聲音像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凱敬子定了定,對穆源一直尋找的人產生了質疑。
“是,真的是暢梵!”穆源本想冷靜了下來,可腦子裡還是一頓亂想。
“他去哪了?”葉婷趕忙追問。
“不知道,我只是在密道里看到了他,而且險些喪命。”
“呃……好吧。”葉婷失望的看着凱敬子,心中有些難過,因爲線索又沒了。
“我送輛馬車給你們吧,如果真是他,那他一定沒跑遠。”凱敬子熱情的做了一個手勢,把已經準備好的馬車,讓夥伴們牽了出來。
“這…這怎麼可以。”望着凱鏡子,穆源的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他定了定,最後強硬的點了點頭。
三人向凱鏡子道別,將行李放進了馬車,這是一匹白色的馬,外圍車篷並無特殊裝飾,很普通很大衆。
馬車剛駛出不遠,站在遠處的凱敬子招手叫住了穆源一行人。
“喂!……喂!!波卡卡!!你的斧子,你的斧子!”
“啊!我都忘記了,我的刺血斧!”波卡卡摸了摸自己的腦,跳下了馬車,行了個禮,接過了由五人扛着的刺血斧。
此時太陽的光芒已經完全的鋪滿整塊蘭拂斯大路。穆源,葉婷,波卡卡所乘坐的馬車在野菊花芬芳鋪墊的道路上,緩緩遠去。西方,還在一點一點接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