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磐寂從落霄峰上走了下來,心中煩悶不易,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落茗峰,心中不由得慶幸,如今他心緒不寧,還真不太想回落雪峰。
落雪峰依舊是漫天的大霧,看樣子住在峰中心的朱果樹活的還不錯,應該快要瓜熟蒂落了。想起嫚兒那種避世的生活,鍾磐寂竟是不由得生出幾分豔羨,想着想着,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啜泣。
有人在哭?鍾磐寂耳朵猛然一動,只覺得這聲音無比的熟悉,心中瞬間喜意瀰漫,一邊爲自己與何鳳欣的莫名緣分而沾沾自喜,一邊循着聲音找了過去。
霧氣迷濛之中,鍾磐寂輕輕的撥開了一叢亂竹,只見一個妙齡少女背對着他嚶嚶啜泣着,小小的身體蜷成了一團,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擁在懷中。
鍾磐寂心疼不已,輕輕的走到她身邊,試探的問了一句:“欣欣姐!……你,你怎麼了?”
何鳳欣猛然驚醒,茫然的擡頭看去,發現是鍾磐寂蹲在她眼前,立刻抱了上去,泣不成聲的說道:“嗚……小阿寂……我……”
被她忽然抱住,鍾磐寂臉色噌的就紅了,感受着何鳳欣溫軟的身體,他險些都不能呼吸,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安慰道:“怎麼了?爲什麼哭?”
感覺自己正在被關心,何鳳欣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我喜歡一個人,可是他不喜歡我,他拒絕我……”
頓時,鍾磐寂渾身一僵,肩頭被何鳳欣眼淚所打溼的溫熱卻讓他渾身冰涼,他牽強笑道:“欣欣姐這麼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
她哭的更加的歇斯底里:“欒風他……嗚嗚……我今天下午……”
此時鐘磐寂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他只覺得四肢無力,頭腦中一陣陣的眩暈,雖然心裡早有猜測,可是如今聽何鳳欣親口承認,便又是另一番滋味。何鳳欣絮絮叨叨哽咽的隻言片語之下,他已經猜出了今天下午在楊樹林中自己忽略了什麼。
無非就是何鳳欣想要進執法門,而欒風不同意,最後她激動之下一把抱住了欒風,這種變相的表達情愫的方法卻被欒風無情的拒接了。但最讓鍾磐寂覺得無法接受的是,這整件事情並非是何鳳欣所說的,欒風一直在拒接她,這兩人根本就是郎情妾意,只是他們自己不自知而已。欒風若是真心討厭何鳳欣,根本就不用對玉綾羅發脾氣,直接冷哼一聲不再理睬就好。
何鳳欣一通傾訴後,終於覺得心裡好受了些,卻發現身邊的人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心下慚愧,猜測定是自己的失態給他困擾,擦了擦臉,輕聲說道:“小阿寂,小阿寂!”
“啊!欣欣姐,怎麼了?”隨着身上溫熱的感覺忽然消失,鍾磐寂條件反射般的想要伸手將那溫暖抓住,卻發現何鳳欣正一臉關切的看着他。
“對不起啊,小阿寂,都是我讓你覺得難堪了吧。”何鳳欣黯然道。
鍾磐寂看着她紅紅的眼睛和鼻子,心疼的爲她擦去眼角還未乾的淚痕:“欣欣姐……你原來不是討厭欒風長老的麼?如今真的就那麼鍾情他麼?”
“我不知道……曾經我拼了命似得想要進入天子門,卻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是爲了表姐。原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才這麼拼,直到最近才發覺,原來那只是一個小女孩在爲嘲笑她的人而賭氣。真沒想到,我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會被他輕易波動心絃。”說這話的時候,何鳳欣向來靈動調皮的臉上也閃過一抹少女嬌豔的羞澀,本是雨後初晴的好景色,在鍾磐寂的看來卻無比的扎眼。
他忍住心中翻滾的醋意,緊握雙拳,低頭黯然地說道:“……我也是。”
“啊!你說什麼?”
“欣欣姐,我……從見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再也,再也不能將你的剪影從腦中割除了。”
看着何鳳欣不由自主的瞪大了雙眼,鍾磐寂知道自己的話,對她或是對自己,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但是他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何鳳欣心有所屬這樣的事情,他將手伸到背後,手腕一翻,一個破碎的酒袋子出現在他的手上。
“這個酒袋子是你當年照顧我時給我的,或許你都忘它了,但是我一直都保存着,已經八年了,我已經傾戀你八年。我仍記得第一眼見時,便莫名的眷戀你,心思隨你動而活,眼睛隨你痛而傷,本以爲我所衷心盼望的人最終會被我所感動,可是……你卻……”
“小阿寂……你說什麼?”何鳳欣如遭重擊,她根本就沒有料到,向來對她照顧有加的師弟竟是對她抱着這種心思:“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真的不應該……對不起,小阿寂,你知道我只把你當成一個需要我照顧的弟弟。若是知道你是這般心思,我絕對不會對你說這些。”
“何鳳欣,我……”見何鳳欣滿臉的難以接受,他心中一痛,剛要開口,卻被何鳳欣打斷:
“鍾磐寂,我只能把你當成我的弟弟。我從來沒有對你有過其他的念頭,我最開始照顧你也是因爲表姐讓我對你多加上心……至於後面是覺得你孤苦伶仃的很可憐,纔對你多加照顧的。欒風雖然很冷漠,但是他總能給我安全感……”她見鍾磐寂又要說話,連忙有一次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也能!但是我的心裡只能裝下他了。我並非你想象的那麼好,千萬不要錯付了心意,你會找到一個比我更適合你的人。”
當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鍾磐寂的整顆心都涼了,原來自己千般僥倖,萬般癡纏都不過是表錯了心意。原來不過又是一通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鬧劇!
他踉蹌的站了起來,如瘋魔了一般大笑,那種自嘲之下的崩潰看的何鳳欣無比心疼,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對他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關心,否則定然又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局面。
身上被封印的丹田所帶來的痛楚尚不及心中直痛,鍾磐寂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走出那片竹林的,但是當他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站到了落雪峰山巔之上。
轉眼之間,方纔那個倜儻的人整個都脫了形,彷彿瞬間便消瘦了下來,幾縷髮絲從他的額角落下,說不出來的憔悴頹廢。萬里積雪,放眼望去,銀舞中閃射着點點紫色,風雪所覆蓋的凍石舒展綿延,隱隱可見被風掃淨的石側有兩三點突兀的黑色。他看着這絕美的景緻,心中卻難以再起一絲欣喜的漣漪,只想找個地方,忘卻一切,自我放逐。
冰門就在不遠處,可是他卻絲毫不想進去,不想看到門內住着的另一個人。彷彿是下定決心一般,他抽出藏在手鐲之中的長劍,身體裡的三處丹田不知何時已經自己衝開了,身體各處的經脈都被磅礴的靈力衝的隱隱作痛。他沒有在意這些,甚至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痛似得,一遍念着御劍訣,一邊一飛沖天。在靈識的作用下,暢通無阻的離開了天門派。
像是撒氣一般,他御劍疾飛,快如流光,轉眼間便奔至千里,隨意尋了一個酒家,便開始不要命似得往嘴裡灌酒。
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以前也曾好奇的嘗過一些,但是他卻被這種沖鼻子的**嗆得滿臉通紅,直覺的沒有酒茶好喝,自此便沒有在喝過這種東西。不過今日,他實在難受,只想一醉了之。
烈酒劃過喉嚨,在他的腹腔火般的燎着,如焚燒着他的五臟六腑,轉眼間一壺酒便已經下肚,他只覺得頭重腳輕,口中又嗆又辣的酒液也漸漸的變得不再那麼難以接受,
鍾磐寂靠趴在桌子上,朝店小二又要了兩罈子酒,又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裡繼續灌着,杯子換成了碗,碗變成了酒罈,他恨自己過度清醒的頭腦,賭氣似得把一罈酒狠狠的澆在了頭上。
頓時,酒氣沖天,也幸好這個小店的人不多,這個時間段也沒有多少人,不然店掌櫃的就要來討錢了。
漸漸的,鍾磐寂終於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太靈光了,傻笑幾聲,呵呵的一下子撲倒在桌子上,這就算是喝醉了。
店老闆娘見這個一看就是失意青年的傢伙,終於把自己放倒了,兌了兌身邊嗑瓜子的老闆:“哎,那個俊小夥終於喝醉了呦,可太能喝了。”
老闆不屑一顧:“嗯,有我當年幾分影子。”
“滾你的!你當年要是有人家一半俊俏,我就不用像現在這麼愁咱們女兒的婚事了。”
老闆默然良久,最後將仇恨的目光投射到了鍾磐寂的身上,低聲說道:“這人長了個負心漢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好人,你攤上我這麼個踏實的夫君,不躲在被窩裡偷笑都是你有眼無珠。這人正在這兒說醉話呢,我這就去聽聽,他喊得是哪個樓裡的姑娘。”
他一溜煙的跑到了鍾磐寂的身邊,將耳朵貼了上去,咧歪着嘴將耳朵貼近了他的嘴巴,然後撇着嘴說道:“呦,看來這個姑娘不是我們城中窯子裡的呀。”
“怎麼……那些樓裡的姐你都混得挺熟了?聽個花名就能認得?”老闆娘站在他身後,陰森森的說道。
老闆:……
將老闆胖湊了一頓之後,老闆娘提起了裙子賊兮兮的將耳朵貼了過去,只聽醉貓似得人嘴裡一直唸叨着:“覆水難收,覆水難收……”
她揉揉髮髻,搖頭走開了,邊走邊說道:“覆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呀。”
儘管在睡夢中,鍾磐寂的眉頭也始終緊皺,儘管身體不收控制,他的頭腦卻依舊十分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又改了好久……好久……本來想要將這一段縮一縮的,但是完全做不到呀……嗯,爲了補償大家,估計三章之內就嗯嗯嗯嗯嗯……大家低調~~低調~
話說,覆水難收的笑話大家明白麼~~
難得一見的小劇場:感謝愛醬和人間肆月的地雷~米娜桑……人家好感動……(今天基友給郵過來暖暖的帽子和圍脖,我立刻就興奮的帶上了~~我是不是個傻帽?)
何鳳欣:真沒想到,我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會被他輕易撥動心絃。
鍾磐寂:……我也是。
何鳳欣:什麼!!你說什麼!你也被欒風撥動心絃了!不要和我搶!他是我的!
鍾磐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