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出醫院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已經臨近傍晚了。我不由得叫了一聲:“糟糕,韓莘快下班了!”之後,便是顧不得這裡與他家的距離之遠,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往回趕去。
要是擱在平時,坐公交幾塊錢就可以到達的地方,我絕對不會這麼奢侈地坐什麼出租車。可是自從那天鑰匙被我偷過來之後,就一直放在我這裡。所以我必須在韓莘回去之前趕到,否則他一定會追問我去了哪裡。
而且那個人性情陰晴不定的,讓他久等的話,還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我好不容易纔可以進到他公司,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麼岔子。想到這裡,我又是對着司機師傅催促道:“師傅,我趕時間,麻煩你快點吧。”
“姑娘,再怎麼趕時間也不能把車當飛機開吧。”司機師傅半開玩笑地回答道:“再說了,現在又是下班的高峰期,太快容易出事的。”剛一說完,就是一個剎車——看來真的是要考驗我啊,竟然遇到紅燈了。哎!
覺得司機師傅說的在理,我也就沒有繼續說什麼了,只無奈地往座椅背上靠了過去。幾分鐘後,車子纔是慢慢動了起來。我側眼,望着窗外由於天色變暗而漸漸變得模糊的街景和行人,腦子裡又想起了陸洋川的那一番話。
是的,我還是決定要把這個行動繼續下去。他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我,無非是想讓我知道,做臥底,會變得衆叛親離。可是,我本來就只有一個人,有什麼好怕的?
會遇見愛不起的感情麼?我無聲地笑了笑:這個更是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的心,早就許給了另一個人。五年了,都還是滿滿的,又怎麼可能對韓莘動心呢?
要說剛纔的遲疑,也只是擔心自己會像陸洋川那樣遲遲無法釋懷。但無論如何,我也是不可以放棄。要是因爲自己的膽怯而棄這次的行動於不顧,我不就太自私,太不夠資格當一名警察了嗎?
要做一件事,勢必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我不能因爲害怕付出而選擇退讓。就像當年,陸叔叔跟阿姨明知道救我會惹上什麼麻煩,還是義無反顧地出了手並收留了我。我不可以讓他們失望,也不想讓陸梓允失望——
這是我們早就說好的。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再苦再累再危險,我也還是要繼續走下去。我一定,可以做到!
等我到達韓莘家門口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他。這讓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即是連忙掏出鑰匙開門,進到了屋內。
一進到房間,我整個人就往牀上一倒,兩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儘管選擇了堅持,內心也還是免不了有些彷徨。
越是在這個時候,我就越會想起陸梓允。而且自從到了韓莘身邊,就好像經常會想起他。單單這幾天,每個夜晚的夢裡,那個屬於我們的小縣城都出現了。而那些我以爲已經漸漸忘卻的點滴曾經,也像是在有意提醒着什麼,一層一層地往外翻涌着。
關鍵是,夢裡的一切都那麼真實。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從他手心傳來的溫熱,那張陽光乾淨的笑臉也是近在眼前。可當我伸手想要觸摸時,所有的一切又會突然消散,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過了一會兒,又是會再次出現。
這樣的反覆,讓我在睡夢裡都是不得安寧,可我卻還是那麼渴望快點進入夢鄉——哪怕是幻象,只要讓我看見你,就好。我是那麼貪戀見到你的美好。
“回來了?”就在我的思緒到處亂竄時,房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驚得我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人,愣愣地問道:“韓、韓先生,你怎麼會……”
“這是我家,我在這裡有什麼好奇怪的?”對於我的過激反應,韓莘表現得很不理解,皺了皺眉,問到。
“我的意思是,鑰匙不是在我手上嗎?”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這一次我很確定自己關上了大門。那麼韓莘怎麼會在屋裡呢?
“那把本來就是給你配的。只是我還沒來得及給,就被你給拿過去了。”聽了我的問題,韓莘明白了過來,解釋到。
可這樣的解釋卻是又讓我震驚到了——什、什麼?本來就是給我的?天哪,這又是怎麼回事啊?不可能是我們吵架的那天晚上,也就是說一早就準備好了嗎?可我們也才認識不到幾天而已啊,爲什麼他會……這算是信任我的表現嗎?
“倒是你,去哪了?”不理會我懷疑、探尋的目光,韓莘很平靜地問到了那個我一直擔心的話題上。
當然不可能如實相告。可我以爲他還沒有回來,也沒來得及想什麼搪塞的藉口。突然之間,要怎麼說,才能騙得過他呢?
“我,可不可以不說?”腦子飛快地轉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藉口。我只好使出這一招了——如果過不了再說吧。
“你認爲呢?”韓莘沉默了片刻,才輕輕挑起了眉毛,眯着眼睛問到。
每一次他對我的話有疑問時,都是這副表情。這麼危險的訊息,我又怎麼會覺察不到?明明不會放過我,還故意這麼問。韓莘,你是有多喜歡玩貓抓耗子的遊戲啊?當然,這只是個比喻,我不是說自己是耗子。
“我認爲?我認爲當然可以啊。又沒規定事事都必須跟你報備。”我竟然下意識地把自己的不滿說了出來。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韓莘聽到。
等說完了,我纔是發現自己失言,有些緊張地看着站在房門口的那個人——這個時候惹怒他,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既然你認爲可以,那就可以吧。”沒想到,韓莘的表情在一瞬間又便成了無所謂的那種,還很大方坦然地說道:“的確沒必要每件事都跟我報備。”
誒?意外天天有,今天特別多。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明所以地望着韓莘,心裡的疑惑更甚剛纔——他是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還是說他有什麼更大的陰謀在等着我?可是看他的樣子也不像啊。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那我明天去公司要做些什麼?”生怕他會反悔,我趕忙轉移了話題。而且,這個纔是重點。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先跟我去一個地方。”韓莘卻是沒有給我答案。而看那極其厭惡的表情,像極了一個工作了一整天,不願在家裡提及公事的人——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的話,我真的會相信。
“去哪啊?”雖然今天早上的事情證明了我的能力,但總不可能現在就帶着我去見他的“生意夥伴”吧。一時之間,我還真想不出他跟我,還有什麼可以一起去的地方。
“走吧。”我料到韓莘不會爽快地直接告訴我,卻是沒有想到他會近到我身邊,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的我就愣愣地被他給拉出了他家。
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怎麼掙扎反抗也是抽不出被他死死攥着的手。長嘆一口氣後,就無奈地任由着他拉着我在大街上走——我倒要看看,他能
把我帶到哪裡去!
等我們停下來的時候,是在一家自助型的牛排餐廳門前。這裡我是知道的。說是餐廳,其實門面並不大。加上價錢算得上便宜,服務也很是周到熱情,所以客人的口碑很好。
特別是現在,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生意格外地火爆。隔着玻璃牆放眼望去,有一家人一起來的,也有朋友之間來聚會的,還有就是情侶們了。真的可以用“座無虛席”來形容了。
來這當然是吃飯,可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吃飯呢?還沒等我開口問,韓莘就拉着我推門而入,一名服務員立馬就迎上前來,面帶微笑地問道:“歡迎光臨,請問只有兩位嗎?”
“我姓韓,預約過的。”韓莘點了點頭,說到。
“原來是韓先生。您好,位子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服務員還是笑容滿面地說完了這句話,就在前頭帶起了路。
我被韓莘拉着,卻沒怎麼去想手的事情了。因爲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他剛纔的那句話上——
原來不是一時興起,而是預約過的。難道剛纔就是在等我回來,一起出來吃飯嗎?可是理由呢?
真的不是我想太多,實在是拉着我的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啊。他的身份跟任務,我的身份跟任務,讓我不得不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要往復雜的地方去想。這不單單是警惕,也是必須的提醒。
服務員把我們帶到一個只容得下兩個人的小包廂後,就放下菜單,立在一旁等着我們,或者說是韓莘點食物了——因爲從頭到尾就只有他在看菜單。
“韓先生,爲什麼突然帶我來這裡啊?”等到包廂裡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到。要是再不問,我怕是來不及吃東西,就被憋死了。
“就吃個飯,哪來那麼多問題?還有,楊鑫,以後不許再叫我韓先生,聽到沒有?”這傢伙,不但沒有解開我的疑惑,反倒是藉機訓了我一頓。
不叫韓先生,要叫什麼?韓莘嗎?我倒是樂意之至啊。要知道,這“先生、先生”地叫着,我一直都覺得很彆扭。
“隨便你怎麼叫,反正就是不要再叫‘韓先生’就可以了。”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還未等我開口,韓莘就很認真地說到。
我表示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在沒有想到合適的稱呼前,我還是閉嘴的好。至於這頓詭異的晚飯,既然他不肯說,我想,我暫時還是先享受了再說。也許,就真的只是一頓飯而已——毒販也好,警察也好,都是人,都是要吃飯的,不是嗎?
“我先去一下衛生間。”談話結束後,韓莘就目不轉睛地盯着我,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猛地甦醒過了來。而那眼神,竟然又像那日在公交車上見到的那般純粹,還帶着再明顯不過的……某種情愫嗎?總之,在看到那種眼神的時候,我就有種想要逃開的感覺了。
“呼——”走出包廂,虛掩上門之後,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想自己要逃開的理由,真的僅僅是不喜歡被人這樣盯着看,這麼簡單嗎?
其實,不是的吧——那份純粹,竟是像極了他,那個有着陽光乾淨笑臉的人。我,究竟是怎麼了?
想到這裡,我又是不自覺地回過了頭,透過門縫看向了留在包廂裡的韓莘。卻是沒有料到,只是這一眼,就讓我整個人瞬間石化在了原地。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發誓,我絕不會回頭!絕對不會!
韓莘,他竟然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