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對“軒民苑”的瞭解,僅限於它的名號,知道它是租客之家。可這次卻是真正進到了內部——儘管只是一家而已。
想不到,從二十七層開始的住房就是閣樓式的了。目測之下沒有超過五十平米的小屋,卻被隔成了好幾個空間。地上鋪着瓷磚,牆體與天花板都被刷成了白色。
一進門,就可以看到一級一級窄仄的樓梯。沿着樓梯而上,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處被人爲隔出的地方。樓梯左對面的牆上開了一扇小窗。小窗的旁邊放着一張八仙桌和兩把紅色的塑料椅子。
八仙桌的右側是一個小型的白色冰箱。冰箱門的邊沿上,一隻手印清晰可見。緊靠在左側牆面的是一張茶几。玻璃面上,有些凌亂地擺放着一些碗筷之類的餐具。由玻璃面和茶几底構成的空間裡,是一些鍋啊盆啊,還有一些雜物。
與樓梯口正對着的,是一條不長不寬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左側是兩間臥室,其中靠外的一間門是虛掩着的。而靠裡面的那間房,也是鐵將軍把門,看不見裡面的擺設。右側除了衛生間,就只剩下牆了。
“以後你就住這間房。”就在我四下打量環境時,韓莘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那扇被鎖着的門,對我說到。
我沒有進去,而是疑惑地看着韓莘,說道:“我不明白。”剛纔不是還拿槍對着我嗎?怎麼現在又突然帶我來家裡,還說要我做他的保姆?這個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因爲……”說到這裡,韓莘停了下來,慢慢湊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在我耳邊說道:“我只給你兩條路:一,留下來;二,我現在就解決你。”
與他四目相對就已經足夠讓我緊張不已了。現在我整個人幾乎就靠在他的懷裡。而韓莘又是對着我的耳朵說的話,那些氣息毫無保留地呼到了我的脖子上。整個氣氛瞬間變得十分曖昧起來。我沒有絲毫免疫力地開始了心慌臉紅這些羞赧的反應,人也本能地就往後退去。
誰知過道太窄,我沒退兩步,後背就靠到了牆上,無路可退了。幸好韓莘沒有上前,只是眯着眼睛望着我。似乎我這樣的舉動正中他下懷。我氣他拿我開我玩笑,但我更氣的,是自己——怎麼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可是廚房呢?你要我在哪裡給你做飯啊?”努力恢復常態後,我突然想起來:這間屋子雖然不大,但也算是五臟俱全——除了我剛纔問的那一個地方。
“你跟我來。”韓莘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往回走去。我也跟在了他後面。等折回到樓梯口,他打開了旁邊的一扇門——
原來還有一個天台。天台不算小,離門口約有四五步路的地方,有一個用石頭搭成的臺子,上鋪着一塊紅色的大木板。木板上是一個黑色的電磁爐和一個電飯煲。
我走近一看,木板緊靠的牆面上嵌着一個插座。而木板的右側是一個正方形的水池。離水池約二十步遠的地方,拉着幾根繩子。上面零星地懸掛着幾個衣架。
我默默看着這一切,心裡的不解越來越多:韓莘,爲什麼要住這樣一個地方?如果只是爲了掩護自己,即便是住到了惹眼的私人別墅,也可以安排保鏢之類的。而且那樣的話,起到的效果絕對比現在要好。
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有一個家已經很滿足了。可是他是韓莘,是那個爲了賺錢不惜販毒的大毒梟啊。有了那麼多的錢,卻屈身在這樣一間屋子裡,不是太反常了嗎?
難道是爲了試探我,所以故意安排的嗎?可從我們之前蒐集到的情報看,韓莘在合肥確實只有這一個住所。那麼,他冒着隨時喪命的危險做那些事,又是爲了什麼呢?
“那個,韓先生,我想我還是沒有辦法留在這裡。”這倒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我留了下來,就可以在他上班出門後安裝監視器之類的,還可以在他的手機等通訊工具上做些手腳,對他進行實時監控。
如此一來,除非他從此安分守己,否則一旦有什麼動作,警方掌握證據也不是什麼難事了。但是欲速則不達。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我不可以答應得太急切!
“我說過,你沒的選。你只要記住,從現在開始,必須留在這裡!”聽到我的拒絕之後,韓莘一下子就變了臉。連帶着說話也是不容商榷的語氣。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倒是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比海底針還要海底針,簡直就是太平洋底的針。頭一次聽到這麼不客氣地“請”別人給自己當保姆的。好歹我和他目前也還是陌生人,我還是個見錢眼開的小偷,他就不怕我在飯菜裡下毒,謀財害命嗎?
“我不是不願意。可是今天早上你也看到啦,那三個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我的。”我憂心忡忡地解釋到。我說的是實話。這麼好的機會我當然會盡力留下來。但是要想留得合情合理,有些事是必須處理一下的。
“你只要好好地呆在這裡幫我做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韓莘倒是很爽快地試圖打消我的顧慮,說道:“我還要去上班。在我回來之前,你必須把裡裡外外打掃乾淨,還要準備好我的晚飯。不然,你知道後果的!”最後,他乾脆直接威脅起了我。更荒唐的是,在威脅完了之後,他竟然也不等我再說什麼,就直接走下樓梯。
看着他的背影,我真想上去一腳加快他下樓的速度!當然,理智戰勝了衝動——韓莘的舉動很奇怪,事情的發展也很奇怪。但不管怎樣,不管爲什麼,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成功進到了他的巢穴。那麼,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聽到關門聲之後,我笑着掏出了手機:我得給陸洋川打個電話,報告我的收穫。然後,再聽他安排進一步的行動。
臥底警員與聯絡員是不會在警局見面的。而爲了確保不被發現,我跟陸洋川的每一次會面地點都會由他臨時決定——我都不知道會在哪裡,旁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了。而且自臥底行動啓動之日開始,我給他打電話的號碼,就是另外辦的。
這一次,他決定的地點是一家醫院的天台。一路上,爲了防止被人跟蹤,我都是小心謹慎再小心謹慎的。直到確定了是百分百的安全後,我纔到達了目的地,見到了穿着便裝的陸洋川。
“陸隊,我……”看到陸洋川,我連忙跑上前去,興沖沖地就要彙報這次的戰果。看他這次還怎麼小瞧我。儘管我知道這樣有點小人得志的意味,可是那又怎樣呢?重要的是我的確得志了。
“以後在韓莘家要小心行事。萬一發現情況不對,第一要做的就是全身而退。行動可以終止
,但生命不可以。明白嗎?”我剛跑到陸洋川面前,話還沒說出一半,他就這樣鄭重其事地囑咐到。
“誒?”我那顆激動不已的小心臟一下子就從泰山頂跌下了萬丈深淵,笑容也是僵在了臉上:他,怎麼知道的?
“你以爲那三個人怎麼就出現得那麼湊巧呢?”看到我的表情後,陸洋川笑着問道:“你覺得那麼重要的情報,我會忽略嗎?”
這下,我纔是恍然大悟。我就說嘛,像陸洋川這麼老奸巨猾、經驗豐富的老警察,怎麼會這麼疏忽大意?原來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我還以爲自己夠厲害,懂得急中生智。沒想到到頭來,一切都還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我很佩服他的思慮周全,卻也有點氣結:他總是不會把所有的計劃告訴我。是爲了效果更加bi真嗎?
“等一下,陸隊,那我被韓莘他們帶走,你也是跟在後面嗎?”我突然想到,坐在車上的時候我可是一直看着外面的啊。除了是因爲車內的氛圍有點尷尬外,我也是想着看看有沒有機會可以留下點線索,讓人通知警方。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啊。我的偵查力再不好,也不至於差到連有沒有人跟蹤都不知道吧。
“沒有。”陸洋川乾淨利落地給了我兩個字。雖然這樣的回答肯定了我的能力,但是……
沒、有?也就是說,把我推到險境之後就不管了?那他剛纔還說什麼保命要緊?真是虛僞!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我現在非常生氣!
“別急着生氣,聽我把話說完。我之所以沒有跟去,是因爲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現在不就證明了我是對的嗎?”看來我的怒氣全都寫在了臉上。陸洋川看着我,連忙說到。可他雖然是在解釋,臉上卻是一副毫無所謂的表情,看得我真的很想抽他。
我一個箭步上前,左手一把揪住了陸洋川的衣領,右手對着他的臉左右來回連扇——
當然,這些都只能在心裡想想。警隊是有着嚴明的紀律的。他再怎麼不招我待見,大小也還是個上級,我自然不能這麼做;第二,他說得也對,我現在的確是完好無損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我只好安慰自己,是因爲我的能力讓他放心。沒錯,是這樣——這樣會好過一點。
“這個,等他今天回家後你還給他。我們在裡面做了點手腳。以後就可以完全掌握他的行蹤了。”陸洋川遞過來一個錢包,就是那天我在韓莘那裡偷來的那個,說到。
“好,我回去後也會找適合的地方安裝監視器跟竊聽器的。”既然說起了任務,我也就沒工夫再去想那些私人恩怨了。我接過錢包,點了點頭。
“不要cao之過急。韓莘雖然已經讓你進他家了,但是還談不上信任,一開始肯定會多加防範。”陸洋川否決了我的計劃。但這次我沒有反駁——他言之有理,是我太急於求成了。
“知道了陸隊。那我先走了。”瞭解了接下來的任務後,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我還得回去打掃衛生做飯。這時候我倒是羨慕起陸洋川來。訓練的時候,聽他說起那些年臥底的經歷,都是刀槍棍棒的。雖然十分兇險,倒也乾脆利落。哪像我?
哎!做一個警察難,做一個女警察是難上加難,再做一個臥底的女警察,整個就是成佛成仙的苦修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