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的淤青和鼻子上的大包一直到從北京出差回來,都沒有徹底消失。鼻子上的包經由藥店資深店員目測診斷,實爲細菌感染引發毛囊炎,病因不考,但和邪火無關。
那個包從最開始的紅腫發硬,再逐漸軟化,再流出白白的膿水,足足纏綿了一週多,還不肯從我鼻子上全面撤退。
出差回來去報賬,出納蔣大姐看着我無比痛心地搖頭:哎唷,小忻呀,嘎漂亮個姑娘,怎麼成酒糟鼻了?嘖嘖,快去皮膚病醫院掛個專家號吧。聲音大得整個財務部的男女老少都探出頭來看“酒糟鼻”。
我在心裡大吼:蔣大姐,我得罪過你嗎?!我是毛囊炎好不好,好不好!什麼酒糟鼻!簡直敗壞我的名聲。
我恨不得捂着鼻子從人羣中隱匿,可是日子還得過,地鐵還得擠,客戶還得拜會,照樣得頂着一個紅豔豔的大鼻頭滿世界招搖。
江非均在我去北京的時候去了深圳,還得過兩天才能回來。
下班回浦東,我在附近的快餐店吃了份蓋澆飯,又在超市買了點零食日用品,手裡提着馬夾袋,慢悠悠地往小區裡面走。
接近七點半的樣子,天色還沒全黑,尚有層層舒捲的晚霞描摹着最後的天光。四周都是回家的人羣,步調仍然匆忙,但不像早上上班時那麼神色緊張。在這樣的城市裡,爲了求生人人都忙碌得像臺機器,週一到週五,也只有在夜色中,纔會感覺到時間重新屬於自己了吧,屬於情人間的繾綣,屬於家人間的溫馨,屬於最真實的自我。
離小區大門還有大概二三十米的地方,一輛紅色的轎車堪堪地挨着人行道,滋地一聲剎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我轉頭看了一眼,往裡面靠了靠,繼續走路。
“嗨,這位小姐——對,就是你,不認識我了嗎?”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在叫我嗎?我又走了幾步,才停下來往回看去。紅色的奧迪A6裡面下來一個女人,個子很高,黑色短袖上衣,七分牛仔褲,厚厚的捲髮披在腦後,五官只能算中等略偏上,但氣質卻很出衆。
原來是她,一週前的那個夜晚,她突兀地出現在我的車前,神態傲然,口氣輕慢,讓人一見難忘。這一次,是偶遇還是刻意?她是來找江非均的?我和她,又有什麼必要打招呼?
我站着沒動,孫慧幾步走了過來,停在我前面一米遠的地方,手指上掛着車鑰匙,輕輕轉動着,那姿態,竟有種說不出的灑脫。
“看樣子你已經認出了我,孫慧,阿均前任,怎麼稱呼你?”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綿軟又清脆。
“忻馨。”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怕你怎的,哼哼。
“星星?還有姓‘星’的,有意思。”
她那樣子不像諷刺,但我聽得很不是滋味。我心裡暗嚼:有意思個屁,還有姓“豬”的呢,除了八戒,還有閣下。
不過我還是把我的“忻”字該怎麼寫告訴了她。
“我到這邊辦點事,沒想到碰上你。忻小姐這是要進去?吃過飯了嗎?”她似乎擺出拉家常的架勢,不急不躁地問。
“吃過了。”
“那一起喝杯咖啡好嗎?”
一個前妻和一個現任女朋友有什麼喝咖啡的必要,我們的共同話題除了江非均以外還能有什麼,而江非均,我並不想和她談論。
“不了,謝謝,我晚上沒有喝咖啡的習慣。”我很禮貌地說。
“是嗎,這個習慣可不好。阿均可是特別喜歡喝咖啡的。”
阿均阿均,拜託你不要這麼親熱的叫好不好,你已經過氣了,前任,我惡毒地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