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正刻(下午兩點後)
驕陽似火,
大周皇宮,
殿外上值的皇宮禁衛,雖然站在有蔭的走廊中,但頭上依舊滿是汗水。
看着不遠處提着清冽湯水過來給衆人解渴的內官,禁衛們微微舔了下嘴脣。
清涼的大殿內,
正烈的陽光讓殿內很是明亮。
兩旁女官正輕重合宜的扇着扇子,
清風拂過,
吹的皇帝手中的奏疏輕輕晃動着。
“這名單上的人可真不少,都是什麼人,子龍可查看清楚了?”
皇帝邊看邊問道。
一旁的兆子龍微微躬身道:“陛下,名單上有北遼禮部的官員,隨行的人員則多是北遼韓、趙、劉、馬等幾個大世家的嫡系子弟。”
皇帝一挑眉:“哦?裡面可有什麼將才帥才?有的話朕安排徐家那小子.”
看着兆子龍搖頭,皇帝又道:“的確,徐家那小子出手的確不好,那便讓顧家二郎準備一二?嗯?”
兆子龍拱手道:“回陛下,司裡回報,隨行的這幾家子弟在北遼多無實職,雖個人勇武很是不錯,但並無進入軍中之人,將才帥才也是沒有的!之前白高那幾個青年將軍的事.可遇不可求。”
皇帝有些遺憾的點了下頭,不怪皇帝有這個想法,實在是之前收復白高的速度遠超皇帝預計,那種開疆拓土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內官通傳後,
皇后邁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端着冷飲的女官。
“枋兒呢?”
“回陛下,在臣妾寢殿裡看着妹妹睡覺呢。”
皇帝笑着點了下頭,道:“平寧的禮物差人送去了?”
皇后嗯了一聲。
襄陽侯府,
吳大娘子等京中官眷貴婦站在一旁看着不遠處,
那裡的襄陽侯和平寧郡主夫婦正恭送前來送賞賜的內官離開。
隨後,
襄陽侯招呼衆人繼續高樂。
路上,
吳大娘子回頭看了一眼後道:
“說起來,諸位郡主,當今聖上最疼的就是平寧郡主了!瞧瞧賜下的那些箱子。”
周圍的衆位紛紛應和。
走進擺着冰鑑,甚是清涼的屋子中,吳大娘子熨帖的嘆了一聲。
顧侯夫人白氏看着進屋後就有些發呆的孫氏道:“姐姐,你在想什麼呢?”
吳大娘子瞥了孫氏一眼:“她在尋思方纔打交道的幾個大娘子,哪家的姑娘更好呢。”
聽到此話,孫氏笑着搖了下頭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我還要想是不是見過人家嘴裡的女孩兒,想想就頭暈。”
吳大娘子捏起一角西瓜道:“如今知道我面對的都是什麼人了吧?”
孫氏拍了拍吳大娘子的手,道:“真是讓姐姐費心了!”
吳大娘子傲嬌的點了下頭,但吃那角西瓜的時候,卻看向了那些被小廝擡走的那些宮裡賜下來的箱子。
下午,
太陽西斜,
忙完政事的皇帝端着涼茶,面帶笑容的看着一旁正在寫字的趙枋。
侍立一旁的大內官從門口走了過來,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
皇帝一蹙眉:“這老小子,又送?”
“是,說是給徐家五郎身邊雙生子女使的嫁妝。”
皇帝沒好氣的放下茶盞:“虧他想得出來。”
“對了,徐家那小子身邊不是有三個女使麼?”
“回陛下,是。”
皇帝嘴角露出笑容,道:“去拓西侯送來的那些白高戰利品的庫房裡挑上三車東西,就說是提前給那小子發戰功賞格了。”
“怎麼送可知道?”
“回陛下,請五郎身邊的青草姑娘清點。”
皇帝擺了擺手。
太陽已經落山,
但天色還算明亮,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徐載靖庫房門口,
徐載靖的奶媽崔媽媽同孫氏身邊的竹媽媽站在那裡。
看着桌上最後一個木盒被妥善的放進房間,房門落鎖,
這兩位媽媽纔在門口的的賬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隨後,崔媽媽陪着竹媽媽朝外走去,邊走邊道:“庫房裡面的東西剛下去一些,這一下又給填滿了。”
一旁的竹媽媽跟着出門,點着頭低聲道:“五郎身邊的兩位女使,這嫁妝比京中的嫡女還要多些,以後可就真的是吃穿不愁咯。”
“是啊!清點了這麼久,走,我請姐姐去喝口茶。”
說着話,兩位媽媽朝外走去。
結果剛走了幾步,
就看到孫氏身邊的丹媽媽領着侯府的女使小廝,抱着東西朝這邊走過來。
“小丹,這,這又是哪裡來的東西?”
“崔姐姐,宮裡說五郎在西軍建功的賞格,來送東西的內官說,要讓青草姑娘親自清點。”
聽到這話,
跟在丹媽媽身後的青草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
“哎喲,那咱們可得好好瞧瞧了。”
說着,
竹媽媽和崔媽媽朝院子走去。
庫房門口看門的女使看到衆人去而復返,面上也有些驚訝。
很快,門口燃上了數個明黃的蠟燭。
孫氏身邊的兩位媽媽和青草一起清點着放在木盒木箱中的東西。
“襄陽侯府剛給花想雲想她們送了東西,宮裡的賞賜就下來了,還指明讓青草你清點,可真是巧了。”
“是啊!”
聽着周圍人的議論,青草只是有些茫然的清點着東西。
落鎖畫押後,
青草回了徐載靖的院落。
書房中,
明黃的蠟燭後面豎着光可鑑人的銅鏡,
將蠟燭的亮光聚集在了桌子上。
徐載靖從書上移開視線,看着一旁端着涼茶的青草,道:“怎麼了?”
“公子,宮裡爲什麼給賞賜讓奴婢我清點啊?”
“因爲你是本公子身邊的管家大女使。”
“哦。”青草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陛下和襄陽侯在賭氣玩鬧呢,不過鬧的人是咱們罷了。”
徐載靖看着青草茫然的樣子,繼續道:“陛下和襄陽侯,那可是過命的交情,平寧郡主都被陛下收到膝下作義女,友情自然深厚。”
青草連連點頭。
徐載靖轉過頭,繼續看着書本,道:“既然陛下讓你清點,那些東西便是你的了,以後你嫁人了,那便是你的嫁妝。”
“你可是我第一個女使,總不能虧待了你去,不準不要。”
青草擡頭看了眼徐載靖:“是,公子。”
“嗯。”
兩天後的中午,
積英巷,
盛家
壽安堂。
老夫人停下了制香的動作,側頭看着下衙的盛紘和過來請安說話的王若弗,問道:“大娘子方纔說什麼?”
王若弗一臉八卦的說道:“母親,就是我聽王家的親戚說,最近有不少人家都熄了想給靖哥兒說親的心思!”
老夫人將制香的銅鑷子用巾帕擦了擦放在桌上,道:“這是爲什麼啊?”
盛紘也是一臉好奇的看向了王若弗。
衛恕意將涼茶放到了盛紘和王若弗的桌上後,站到了一旁,眼中同樣有些好奇的靜待下文。
“還不是那位襄陽侯鬧得!給出身他們家的女使送了三車所謂的嫁妝。”
盛紘瞪眼着王若弗,有些不信的說道:“這,能和侯府五郎說親的人家,誰出不起三車嫁妝?就因爲這個熄了心思?可能麼?”
王若弗端起涼茶,暗地翻了個白眼兒後,道:“官人,你知道這三車裡面的東西是什麼嗎?這麼說吧,普通官宦人家的嫡女都可能沒有這麼好的嫁妝!”
盛紘撇嘴搖頭,正要說話,
一旁的老夫人沉吟道:“這消息怎麼流出來的?”
王若弗眼睛轉動回想了一會兒:“聽馮家親戚說.好像是從吳大娘子那裡聽來的!吳大娘子和徐侯夫人一向交好,應是做不了假!”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
盛紘趁機說道:“且~還比普通人家的嫡女還好?難道箱子裡裝的都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田契房契不成?”
說完,盛紘看着一臉得意不說話的王若弗,遲疑道:“不是.真是啊?”
此話一出,壽安堂裡侍候的房、崔、劉幾位媽媽、女使等都驚訝的瞪了下眼睛。
王若弗搖頭:“田契房契是沒有的!”
盛紘這才鬆了口氣:“對麼.”
說完後,看着王若弗撇嘴的樣子,盛紘反應過來:“這兩樣沒有,別的都有?”
王若弗感慨的點了下頭。
盛紘繼續道:“那豈不是一共有”
盛紘沒說下去。
之前盛家在揚州,
給華蘭準備嫁妝的時候,因爲大房生意較原來興盛很多,
所以老夫人給華蘭準備的是一千五百兩的銀子,外加五百兩左右的金銀首飾。
盛紘和王若弗給華蘭準備的則是銀子、莊子和鋪子,滿打滿算有個五千多兩銀子。
其他另算也不過五百兩。
這還是因爲大房經商盛家富裕。
而且這些加起來已經和如今宗室貴女嫁娶的銀錢差不多了。
當然,這不是說盛家就這個實力,畢竟盛家還有五個孩子要結婚,自然不能一股腦花完了。
要是王若弗說的消息是真的,
京中人家的姑娘和徐家五郎議親,就要看看自己口袋裡的銀錢夠不夠壓過那兩位女使的‘嫁妝’了。
王若弗看着盛紘呆呆想事兒的樣子,繼續道:
“母親,媳婦兒還聽說,當晚靖哥兒在西軍立功的賞格也下來了,讓靖哥兒房裡的大女使青草清點的,嘖,聽說比襄陽侯送的還值錢呢。”
隨後王若弗一臉暢想的說道:
“要說這靖哥兒,難道是招財童子不成,這一天進項得有多少啊。”
一旁的盛紘道:“怕不是有一兩萬”
這銀錢聽起來很多,其實莊學究三年就能掙上一半左右,
等徐載靖等人會試結束,差不多能有盛紘所說數目的收入。
老夫人低頭繼續制香。
老夫人坐着的羅漢椅旁,
崔茹安和房素琴兩位媽媽對視了一眼,眼中也微微的驚訝了一下。
當年勇毅侯府最煊赫的時候,這等收入她們也是聽過的。
王若弗看着盛紘,道:“官人,我說很多人家都熄了心思,現在你可信了!”
盛紘點頭:“平常勳貴官宦人家,還真不好湊過去了。”
聽着廳堂中衆人的話語,
一旁的衛恕意心中十分的驚訝,又有些高興。
之前跟着青草和她請教繡技的兩個女使,現在有了這麼豐厚的傍身錢,以後的日子定然是好過的,不會如她一般。
又說了會兒話後,
盛紘和王若弗起身告辭,衛恕意也跟了離開。
老夫人盤着腿將制好的香遞給房媽媽,側身下了羅漢椅,揹着手在廳堂中走了幾步後,自言自語道:“倒也是個不錯辦法。”
六月下旬,
神保觀神生辰將至,
這日,
傍晚,
靠近惠和坊的舊曹門街邊,
一棟甚是清雅的茶坊木樓上,
京中勳貴官宦家的姑娘們正趁着傍晚清涼,在此飲茶品香,
新婚有段日子的鄭旎,帶着小姑子申和珍也在其中。
雅間裡,
申和珍端着一盞茶在鼻下嗅了嗅,讚賞的點頭後嚐了一口。
一旁的餘嫣然和李家五娘低聲說着話,
雖然申和珍不想偷聽,但是聲音就是這麼鑽了進來,聽着兩人嘴裡聊得‘女使’‘嫁妝’‘上萬兩’的話題,
申和珍不由自主豎起耳朵的湊了上去。
看到申和珍過來,餘嫣然和李家五娘倒也沒停下話題,而是將她拉進了話題中。
說着說着,
聊這個話題的人就變多了。
顧廷熠都湊了過去。
但不一會兒顧廷熠就離開了說話的衆人,回到了英國公張家五娘和柴錚錚待的窗邊。
“廷熠姐姐,幾個妹妹她們在聊什麼呢?”
柴錚錚看着不遠處聽得一愣愣的鄭旎問道。
“說靖哥身邊的女使花想和雲想的事兒呢。”
柴錚錚點了下頭。
顧廷熠繼續道:“要不是聽說之後宮裡又給了靖哥立功賞賜,還說是讓青草清點的,我還真忘了問靖哥在西軍具體立了什麼功勞麼?錚錚,你知道麼?”
柴錚錚抿起嘴,想着皇后娘娘在宮裡和她以及柴夫人說過的某人戰績、囑咐,她看了眼一旁的張家五娘後,搖頭道:“不清楚但,五娘肯定知道吧?”
“我?我我哪有!我也沒聽大哥說過呀。”
看着顧廷熠和柴錚錚不相信的眼神,張家五娘朝着還在熱聊的其他人看了眼後,道:“好吧.我聽大哥說過。”
三個人嘰裡咕嚕的一頓交流,
張家五娘有些感慨,道:“陛下賜下的賞格,怕是有個上萬哦,又說花想雲想那倆丫頭‘嫁妝’與此差不多,嘖嘖.”
顧廷熠和柴錚錚兩人卻有些無所謂的點了下頭。
“喂,你倆這是什麼表情啊?這銀錢不多嗎?”
顧廷熠和柴錚錚疑惑的對視了一下,
顧廷熠道:“多麼?”
顧廷熠親媽白氏陪嫁.呃,論船算銀子.
柴錚錚:“不是很多吧?”
她零錢冊子裡的一本還是半本.
張家五娘眯起眼睛看着兩人。
榮家,
迴雪院中,
燭光下,
苦夏的榮飛燕正拿着一張紙看着,
一旁扇着扇子的細步,道:“姑娘,今日榮妃娘娘的賞賜還真有些多呢。”
榮飛燕點了下頭,然後又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
端着切好的西瓜走過來的凝香道:“娘娘爲什麼賞東西下來啊?”
細步將一角西瓜塞進了凝香嘴裡後,瞪了凝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