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有嗎?”
林覺仔細看去,才見不光是自己,小師妹的房間門口、羅公的房間門口乃至那間閣樓的門口,都貼上了春聯。
羅公的房間在自己右邊,門前寫的是:
民安國泰逢盛世;
風調雨順頌華年。
橫批:天下太平
“嗯……”
林覺看着這幅春聯,露出了深思。
隨即又轉頭,看向另一邊。
小師妹的房間很少有人住,在自己房間的左邊,門前寫的則是:
青春歲月年年在;
道行修爲步步高。
橫批:長生不老
“嗯?”
林覺又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下確定了,院中這兩隻“狐”爲他們貼的春聯大概真不是隨意貼的,至少是經過一些思慮的,與他們多少也有些貼合。
至於爲什麼給小師妹張貼這幅春聯,應是幾人平常在院中吃飯的時候閒談,被它們聽見了。
林覺又走到了閣樓前。
上面寫的是:
春雨絲絲潤萬物;
海棠點點繡千山。
橫批:春意盎然
“呵……”
林覺笑出了聲,同時轉頭,看向院中那株海棠樹。
此時海棠還未開花。
以前說過,世人口中的“狐”,和以前人口中的“龍”一樣,不見得真的是狐狸。而是因爲人們好狐,追捧狐仙成性,所以看見一些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又有變化本領的精怪,但凡出現在城市中,山林中,村落裡,就以“狐”來稱呼,若與水、霧、雲沾邊,則都以“龍”來稱呼。
而這兩位究竟是什麼,林覺沒有去仔細探尋過,但是自家狐狸第一天來就老是跑到海棠樹下,饒有興趣的盯着海棠樹,林覺便知曉了,這兩位就算不是院中的這株海棠成精,也定與此有關。
若真是海棠,這幅春聯便有些自戀了。
總之不管如何,也需謝過它們。
“多謝二位。”林覺對着閣樓說道,“正憂愁今年對聯寫什麼呢,二位的字可要比我們師兄妹寫得好多了。”
自然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林覺又看向小師妹。
“我已經謝過了。”小師妹以爲他是在催促自己跟他一起道謝。
“早飯吃了嗎?”
“吃了!煮的雞蛋!”小師妹說着,擡起手來,手中正握着一顆,遞給林覺,“還燙的!”
林覺接過雞蛋,先在臉上滾一圈,本來有些沒睡醒,一下舒服了不少,同時說道:
“今天大年初一,咱們再出去走走,吃碗餛飩。”
“勤儉持家有餘年!”
“餛飩能花幾個錢?走!叫上羅公!”
“走!”
小師妹輕而易舉被他說服,加上她現在也富裕,一轉身便跟着他走,風風火火的。
叫上羅公,一同出門。
只是剛到門口,忽然撞見潘公。
潘公身上仍舊有些溼寒,手中提着兩條鱸魚,碰見林覺,也很意外,可他顯然正是來找林覺三人的,立馬對他們躬身行禮:
“多日未曾前來請安,今日特來給三位恩人道一聲新年好!”
隨即遞出手中提着的兩條魚兒:
“今早才從河中抓的鱸魚,意喻年年有餘,獻給三位恩人。”
“太客氣了。”
林覺對此有些無奈。
羅僧則是接過了兩條魚。
同時他看着仍舊作漁夫打扮、身上溼漉漉的潘公,不禁問道:“聽說潘公這些天一直少有回來,不知都在外面忙些什麼?”
“沒有什麼事,只是替這位潘公照顧他的老母,又去河中找些東西罷了。”潘公說道。
“找什麼?”
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
“說來話長。”潘公站在原地,一點不怕身上溼寒,只對他們說,“九天仙境分封天下山河神靈,但凡有名有姓的,需集齊三件東西,纔可以如先天神靈一樣掌控山河中的事物,便是神職、法印與禮器,缺一不可。”
“繼續說。”
“我雖然被那鼉龍王設計謀害,不過天上並未解除我的神職,因而神職神位仍然在我身上,不過禮器與法印卻都遺落在外。三位恩人,哦,還有這位扶搖大仙,四位除去那鼉龍王后,我曾去他的洞府尋找,在一處隱秘所在找回了我的法印,可是禮器卻始終不知所蹤,據我感知,它仍然在魏水河中,並未遠去,可我已經找了半年,也不曾將之找到。”
“禮器長什麼樣?”羅僧問道,“我們看看我們是否在那鼉龍王的洞府中見過。”
“魏水河的禮器乃是一個燈籠。”
“燈籠?”
三人不禁面面相覷。
狐狸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那燈籠長得和尋常燈籠無異,看着很素,用一根木棍吊着。單單是個燈籠的話,除了燈籠映照之下,可以看到人的五氣,除了尋常人拿着燈籠可以在水中來去自如,不受水害,別無它用,需要配合法印與神職纔可以控制魏水河的水。”潘公繼續說道,“我此時已經身死一次,便是想找回禮器,不再受九天約束,可以真正造福於民,唉,別的大話不應該說,這也是我唯一的重歸神位的機會了。”
三人繼續面面相覷。
本來只是隨口閒聊,大新年的,別人帶了禮來問好,總不好幾句客套都沒有,卻沒想到,還真聊到了他們知曉的地方。
可是林覺最先關注的點卻是:“那燈籠映照下,能看到人的五氣?”
“是啊。但凡職位高些的神靈,要麼自己有看人五氣的本事,要麼便會擁有此類法器禮器,好在與人打交道時能辨善惡。”潘公點頭,“不過也需得持有禮器的人神精怪自身五氣不雜才行,若是自身五氣都雜亂,便任使什麼手段,也看不到人的五氣了。”
“修道之人可能看見?”
“沒有成真得道,便都能看得見。”
“哈哈!原來如此!”
原來那魏女是靠這個燈籠來判斷出他們不是來爲鼉龍王賀壽、而是來爲他送終的。
如此一來,她看破自己三人意圖的時間還要比自己原先想的更早了。
“有趣有趣……”
林覺轉頭看了一眼羅僧,見羅僧不知曉,便向他解釋道:
“傳說人有五氣:木清則仁火清則禮,金清則義,水清則智,土清則思,五氣盡純,聖德備也。木濁則弱,火濁則淫,金濁則暴,水濁則貪,土濁則頑,五氣盡濁,民之下也。在傳聞中,許多精怪神靈之所以能辨人的善惡,正是由五氣看出。”
羅公豈是愚昧之人?
只不過畢竟離得久了些。
剛一聽完,他的第一念頭是那魏女行事還挺謹慎,在出水面之前,先用這燈籠來照他們,看他們的五氣,分他們的善惡,有個大致判斷之後,這纔敢跑出來與他們見面。而她很巧妙的利用了自己的外形,營造出一種氛圍,讓人覺得她先將燈籠伸出水面,只是神靈的習慣或者儀式,不會讓人懷疑這燈籠還有什麼別的作用。
可是隨即羅僧立馬就想到——
那魏女既然以此見自己等人的五氣,可能無法完全看清自己三人品行,可也定然知曉,自己三人不似自己裝出來的那樣子。
所以她在與自己三人見第一面時就已知曉自己三人在說謊,而她之後竟還上船,與自己三人相談,其實整個過程也全都是在看自己三人表演。
這個女人,是如何做到全程都那麼平靜的?竟連自己也沒有看出破綻來。
“哈哈!”
羅公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師妹的神情則變得怪異起來。
“幾位恩人笑什麼?”
“沒什麼,不便說,不便說。”羅公提着魚說道。
“羅公說得很對,雖然無傷大雅而頗有趣味,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林覺也與羅公一樣,不覺得這有什麼,反倒回想起來引以爲趣,“這個中的趣味就只有我們自己慢慢回味咂摸了。”
小師妹沒有說話。
本身她剛一聽,回想起來時,是覺得有點臊皮的,可是那件事不光是自己一個人,而豁達這種情緒又與笑意一樣也會傳染,見身邊兩個同樣經歷了那番窘事的人都在笑,她便也撓了撓頭,跟着笑了起來。
“對了,潘公。”羅僧提着魚兒,“既然收了你的魚,昨天還吃了你的鹹肉,也算承你的情,這樣,正好,我們知曉你那禮器的下落,便當做是你給我們送魚送肉的報答,至於你能不能找得到,能不能從她那裡得回禮器,就看你的本事了。”
“這……”
潘公聽到前面半句,還很惶恐,想推辭來着,可聽到後半句,卻又愣住。
身子在打架,抖了一下,這才躬身行禮:
“請指點。”
“你既是魏水河神,自然知道,魏水河中還有一個小神,叫魏女吧?”羅僧說道。
“是她?”
潘公身子又抖了一下。
以前他是魏水河神,本領不說如何,魏水河中的小神都算他的屬下,只是這般神靈之事,不如人間關係那麼嚴格罷了。
“原來是她,難怪我找不到。”潘公喃喃自語,片刻之後,才又對三人行禮道,“多謝三位恩人。”
“都說是回報了,就不必謝了,算抵消了,我們也只說了一句話而已。”羅僧說道,“只是那魏女與我們雖然沒有情誼,卻也打過交道因此你要是鬥不過她,也不要來請我們幫忙就是了。”
“自然,自然。”
潘公嘴中唸叨不已,連連稽首,又快步離去了,也不知回了院子,還是又出去了。
三人站在門口,看他的背影。
林覺開口問道:“羅公覺得,這二位相爭,誰能取勝?”
羅公想了很久,這才搖頭:
“難說。”
這位潘公自然佔了原先就是魏水河神的便利,不過兩位也算是各有優勢。
如是站在這裡,粗粗一想,好似就已在腦中補了一出神位爭奪的大戲,而無論以誰作爲主角來看,似乎都是個精彩的故事。
“我先把這條魚提回去,放在水缸裡養着,怎麼吃就看道長的了。”
羅僧並不想太多,提着魚兒就走回院子,沒多久,又重新出來,陪同兩人去外面吃碗餛飩。
大概是昨夜的事情,靠近大門的白牆上又被寫了一些字,多是一些詩詞,多是詠煙花詠新年盛景的,字跡大小不一,橫七豎八,頗爲隨性,不過每行字都寫得很好看,就連林覺昨晚那句“人間此夜千般好,不及圍爐取醉眠”也在其中。
看來這兩位是真喜歡詩詞的。
三人賞了一會兒這纔出門。
不料剛走到餛飩攤,又撞見了回來的樊天師,聽他說,五行靈法已送到了家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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