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湖很可能在召喚她?不過,這回顯然是邪惡力量。
采蘩現這兩個漢子將她往又深又黑處帶,已經偏離光亮的大營。她只要稍微有點慢下來的步子,就會被兩人拿刀把子頂肩膀。
穿過一片密密的茅草地,徹底隔絕了身後的光,前方卻有亮來替代,待采蘩走近,看清是一個侍女拎着垂絲燈盞,而另外一侍女扶着三公主,她頓覺得好笑。她就看着這麼好欺負嗎?阿貓阿狗都想上來踩她一腳。尤其這位,吃了虧還學不乖。
“給我跪下!”三公主的刺傷不重,但毒有些霸道,雖然讓望山幫着解了,氣力不足。
兩個大漢硬生生將采蘩壓跪在地。
看着推向這邊的水波,似水下有大魚,枯蘆葦杆子還豎着一片,浮萍動,它們也動。采蘩輕笑。
“你還笑得出來?”三公主氣哼哼道。
“以爲三公主挺嬌弱的,如今看來也不是。”能下牀來整她,是意志力在支撐?“不過是不是選錯了時候?”風雨欲來的。
“我要是這會兒不動手,明天你就自在了。”耍陰狠的女子,一般都顯得醜陋。三公主瞪眼瞥笑,已是蛇蠍醜婦。
“我不明白。”采蘩講道理,“三公主,我並未嫁給你喜歡的向五郎,也不可能嫁。前兩日要不是我伏在你身上,也許刺客已經取了你性命。你可以無緣無故討厭我,但不至於要把我往死裡整。”
“你少詭辯。”三公主一上脾氣就傷口疼,“那晚的事我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後來越想越肯定是你刺我。你說我被暗器所傷,但暗器呢?”
采蘩對外是不鬆口的,“江湖上的暗器百門千類,有的是稀奇古怪之物。我猜,那暗器上拴着線,扎進去以後拔回來。對高手來說就是眨眼工夫。而且,你的準夫君要對我搜身,當時很多人瞧見,我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武器。”
“你又沒脫光,怎麼知道到底是否藏着?”據說脫到肚兜和一條若隱若現的底裙,但三公主就是不信。
采蘩駁道,“三公主可以自己試試,貼身藏把匕。然後當衆脫到我那樣,便知道是不是要繼續到脫光爲止了。”
三公主聽出其中的嘲諷,不由怒極,“本來你要是求饒,我打算讓你吃點苦頭就罷。不過這會兒看來,你是活膩了。好,你想死,我成全你。”說罷就讓她兩個侍衛拖采蘩去湖邊,顯然要把人溺斃。
采蘩一邊掙扎,一邊道。“公主,我求饒了。”沒什麼志氣。
三公主得意笑着。“我讓你紮了一刀,能站在這兒替自己報仇,而你還沒沾上一滴水,卻膽怯討饒。真不知那些男人看上你哪裡,難道就憑一張妖顏惑衆?”
兩漢子拖她的動作停了,采蘩趁機縮手入袖,“公主說得太對。我除了這張妖顏,並沒有別的好。而且,公主難道不想知道我用什麼傷了你?”
“你終於承認了麼?”三公主是好奇。但又覺采蘩危險得很,最終還是剋制自己,“不想知道,只想你趕緊去死。”
侍衛又動,采蘩又掙扎,還大叫救命。
三公主嚇一跳,罵侍衛,“一個兩個都那麼蠢,連嘴都不會捂。”她這麼做,其實很怕向琚不高興,所以才選了這個男人們都忙不開的時候,打算悄悄把人弄死,事後來個否認到底。采蘩剛纔看上去不慌不忙,她以爲這女人死犟有骨氣,卻現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不但求饒求得快,喊救命也是蕩氣迴腸的。
侍衛這時已到了湖邊,本來可以按腦袋下去就能安靜的事,因爲公主說要捂嘴,其中一個就忙捂采蘩的嘴。誰知一時沒留意,讓采蘩惡狠狠咬手,疼得他哇哇叫,另一隻手顧不得捉人,急着推她的頭。旁邊那個不禁也鬆手,問三公主怎麼辦。
采蘩幸運製造出了理想的混亂時刻,雙手從袖中一齊翻出,往面前只顧手不顧命的侍衛脖子上用力一插,那侍衛頓時瞪白眼珠子,再使不出一點力氣,癱軟倒地了。
三公主喊,“怎麼回事?”
采蘩還不等另一個侍衛反應過來,縱身跳進了湖裡。
侍衛衝到水邊,猶豫一下。
三公主顧不得背上的疼,快步過去,同時又叫,“愣着幹什麼?給我下水殺了她!如果她不死,就是你死!”不敢相信,連她五個人,居然仍能讓那女人鑽空子。
侍衛當然跳了下去。
兩個侍女扶三公主來到湖邊,燈一照,嚇得三個女人齊齊叫了出來。那倒地不起的侍衛可不是昏了,而是死了。脖子上橫插白花花的刀子,就像多長了兩片耳朵。
但三公主很快就覺着不對,兩把刀子的形狀奇怪,而且血似乎被吸進了刀身,不是尋常的鐵器刀片。她一把拿過燈籠,一邊怕着死人,一邊腳尖靠近蹲身看。看不清,便伸手,摸清後,摔了燈坐在地上,張着嘴急促呼吸。
侍女們見狀,連忙喚三公主,並問怎麼了。
三公主眼中茫然,眉心皺得死緊,頭不自覺抖,聲音也抖,“妖女!她是妖魔之女,才能以紙殺人。她傷我的肯定也是這東西。怪不得找不到,紙遇火化了灰,她脫着衣服,花了那些男人的眼,輕而易舉把兇器付之一炬。惡魔手惡魔心,這女人太可怕。”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草原崇神敬鬼,采蘩把文房四寶中的紙化爲見血封喉的兇器,是一種乎了三公主想象的做法,因此直接導致她的恐懼。然而,更恐懼的事還在後頭。
湖面汩汩往上冒白泡,突然浮出一個人來。湖上無浪,但那人直挺挺,就好像被誰推着一樣,來到三公主面前。麪皮泡得要脫落,眼珠子軲轆圓,是剛剛跳下去,此時卻已經氣絕身亡的另一個侍衛。
啊——三公主淒厲尖叫,“妖女!吃人的妖女!救……救命啊!快……快來人!”
可是,哪有人來救她?兩個侍女手腳並用,公主再大也沒自己的命大,慌不迭地返身跑向大營。
三公主想起來卻又滑坐在地,氣急之中罵,“你們兩個不想——”活字還沒出來,眼睜睜望着侍女們突然撲地,一動不動了。
三公主只覺脖子後起雞皮疙瘩,渾身寒。耳邊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還有噼裡啪啦的腳步聲。
她嚇得七魂去了三魄,抱住頭,雙膝蜷起,“我不知道你連女人都鬥不過,並非有意讓你去送死。你要是覺得冤枉,去找那個害死你的女人,而不是找我。”
嘻嘻哈哈的笑聲,分屬於不同的人。
“要害死我的人不是你麼?”
采蘩的聲音是清冷的,和魅惑衆生的妖面截然不同。三公主這時才察覺到。她戰戰兢兢轉回頭去,看到那張自己厭惡到極點的容顏,即便全身溼嗒嗒的,仍是清爽的神情,不似死人,活氣兒旺盛。采蘩身後,十來道影子卻恍若鬼魅。
“你究竟是人是鬼?”三公主的心底抱着一絲僥倖,希望浮上來的那位至少完成了使命,和對方是同歸於盡的。
“哪種答案會讓公主殿下滿意?你希望我是人,我就是。希望我是鬼,也無妨。”清音帶笑,會讓聽者惱怒,但這正是說者的目的。
采蘩這麼一說,三公主便知道她還活着,不禁顫抖,“你的紙在水裡也能殺人?”不敢看她,又感覺自己的命休矣。
“三公主膽子挺大的,摸過了嗎?”黑燈瞎火,湊近也未必看得出名堂。
三公主蜷坐着,頭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采蘩不在意三公主的回答,走到侍衛那兒,將紙刀從他脖子裡拔了出來。她的技巧堪稱完美嫺熟,一位心狠手辣的孤客教的,她亦能不眨眼。
三公主覺得身旁來人,雙臂抱得更緊,但忍不住從眼角里偷瞥動靜。只見采蘩蹲着,打開燈盞,將兩柄紙刀扔了進去。剎那黑煙紅灰飄起。
采蘩斜睨過來,與三公主的餘光正對,“三公主是怕我再刺你一刀嗎?放心,我這刀雖利,卻只能用一次,浸血就軟了。”
有人在暗處再笑,“聽說大嫂造紙能匠,真是見識了。”
采蘩道聲好說。
又另有人笑,“三公主真是善解人意,本來就想着怎麼才能把大嫂接出去呢。這麼乖,卻不能讓你走,我們可是偷進來的人。”
三公主抽氣太急,陡然打起嗝來,事關性命,擡頭睜大眼想看清那些黑暗中的臉,但除了最妖媚的采蘩,她什麼都看不清。
“呃……你們想怎麼樣……呃……我要是……我父王會砍……呃……你們所有人的腦袋,包括這個女人!”突然背上被人用力拍一下,嗝止了。再回頭,只有濃墨一般的黑。
“這位公主,今晚到底誰砍誰的腦袋還說不定,但你的腦袋好像是掉定了。”
三公主全身還沒抖停,倒了下去。
采蘩看看鬆垮在腳邊的那隻手,“死了嗎?”
“倒是想,但我沒出息。”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