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更。(第二更晚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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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不客氣地說,向粲見過的美人兒沒有千也過百,但采蘩卻與衆不同。她容貌身姿豔美,令人有覬覦之心,然而她的眼神絕冷,好似看在眼裡都無情,讓覬覦消涼下去,不禁要保持了距離。可是,當她神情起溫,整個人就如春水一般柔和,眼中魅惑的光芒便叫人甘心沉醉,連說話都媚到十足,酥他一身脆骨。
“采蘩姑娘要多少銀子只管開口,我隨身帶了七八百兩銀票,若是不夠,讓管事回府取去。”他本來就對她頗有好感,突然獲得桃花笑顏,恨不得掏心挖肺。
采蘩豎起兩根手指,“十二兩銀子。”一分都不多要。
向粲愣住,“就十二兩?”
“就十二兩。今日出來時想着你們二位公子請客,身上沒帶銀子。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我前些日子欠了人這麼多銀子,想在過年前把欠賬清了。四公子人好,欠着你的比欠別人的強,所以厚顏開口。”雙頰粉桃花開,她掌握着用幾分顏色才正合適。媚,卻還有骨。
“這是采蘩姑娘瞧得起我向四,別說十二兩,一千二百兩我眼睛都不會眨。”向粲從荷袋中拿出幾張銀票來,翻了翻,哎呀一聲。“最小就是五十兩的,姑娘先拿着,待會兒定會路過錢莊,兌了就能用。”
“這……”不行,她馬上就得還錢,等不到去錢莊,“四公子,能不能借我現銀?五十兩也有點太多。”
想不到銀子多還有人嫌,向粲覺得好不麻煩,但讓采蘩嬌柔的目光瞧得一絲不耐也無。“我不喜歡帶着銀錢袋,少了沒用,多了又沉。”十兩銀子就一斤了,揣哪兒都累,“這麼辦,姑娘等我片刻,我定給你拿出十二兩來。”
不待采蘩說什麼。向粲揚聲叫了兩個名。
采蘩聽到沒有獨孤棠,暗道僥倖,不然拿他的銀子還他的銀子,真是笑話了。
十二兩到手,多了她也不要,對向粲道過謝,走到屏風外喚雪清雨清等人準備回府。目光似有似無瞥過正喝酒的獨孤棠。遞過去一個眼色。登上車,雪清說起程,卻讓采蘩阻了。
“稍等。”獨孤棠雖沒什麼表情,但她確定他會來。
果然,沒一會兒,車外有恭謹的聲音響起,圓滑又微藏着沉,“采蘩姑娘。在下來了。”
采蘩伸手出簾,不露面,銀袋紅線掛在纖指上,在車裡淡冷說道,“十二兩,棠大掌事掂仔細。”
手指一輕。
“姑娘守信,在下多謝。過年了,喜氣旺天卻冷,姑娘保重身體,獨孤棠告辭。”聲音伴隨步音漸漸遠去。
雨清奇怪道,“小姐認識的嗎?”
“有誰願意認識自己的債主呢?下回見着了,我會裝不認識。”十二兩銀子還了,便一門心思想着向琚的話。
一路到蓮園再無言。
“誰?”梓峰突喝,欲要去追。
正要進園的采蘩頓停,對梓峰道,“不必追,多半是府裡的人,知道我出門,所以探我何時回來的。”
雨清噘嘴,“最近咱們園門口可真熱鬧,桃枝杏枝進進出出,遇到好些人,都說是經過。蓮園那頭就出府了,還經過呢,當我們傻子。”
雪清噓聲,“你別在外頭說這些話,讓人聽見了又算到小姐身上去,怪她沒好好管住我們的嘴。槍打出頭鳥,各房如今看着小姐的舉動,我們沉穩些好。”
雨清不服,“哦,她們能偷偷摸摸地盯着咱們,咱們說都不能說?”
雪清嘆口氣,對采蘩道,“小姐,雨清直性子,莫怪。”
“你倆說得都對,也都是爲了我好,怪你們做甚。”對各房漠不關心,只不知她會向家人的消息傳出去是否招來麻煩。這個麻煩足以讓她狠下心一走了之麼?那倒是好事,省得她總有點內疚和不捨。
“小姐回來了?”林川從墨月堂走出來,“雅小姐已經到了,您要不要過去?”
“待小姐更衣再去。”雪清推開園門。
“本就穿得是新衣,不用再換了。”采蘩轉身朝林川走去,“走吧,幾日沒見雅雅,怪想她的。”
雅雅正看婢女們剪窗紙,還嚷嚷着要拿剪子自己玩。但誰敢給她,萬一弄傷小主子可怎麼得了。願望得不到滿足,小丫頭嘟嘴攏眉,小脾氣上來了。
“不給我玩,我就告訴姐姐你們欺負我。”
“告訴我也沒用,我不幫你。”看着她,聽着她,心裡就油然升起疼愛來,采蘩呵然笑出聲,“雅雅,你要是想玩剪子,我不攔你。不過若傷了哪裡,你祖母怪我照顧不周,趕我出去,你捨得就行。”
雅雅聽了連忙跳下椅子,撲抱住采蘩的腿,“姐姐不走,跟雅雅和哥哥永遠在一塊兒。雅雅再不要玩剪子,雅雅聽話。”
采蘩蹲下身,牽起她的小手,“也不是再不玩,等你大些就可以。雖然不能剪紙,幫姐姐糊花燈好不好?”
雅雅只要有得玩就高興,嗯嗯直點頭。
天暗了,掛上匆忙而就的花燈,黑夜中五顏六色,不細看還能看。采蘩要林川在墨月堂最大的廳裡擺了好幾桌,將四房幾乎所有的僕從都叫來,同慶年節。她本以爲要在這規矩特大的姬府讓僕從們和主子共坐會十分費勁,沒想到個個雖然謝不停躬不停,一落座卻挺隨意。
“老爺夫人在的時候,年夜飯都是這麼大夥聚在一道吃的,還以爲今年沒這頓團圓飯了,想不到采蘩小姐也是如此親切人。”林川在另一桌站起,“小的斗膽帶着大夥敬小姐一杯,望小姐今後能照顧着四房的每個人,咱們跟您禍福與共。”
衆人好似事先商量過了,刷刷站直,舉起酒杯來。
采蘩知道林川和姬鑰一邊同氣同聲,當着這麼多人,她的冷性子卻不給誰面子,坐在那兒給雅雅夾菜,“林管事折煞采蘩,我不過是鑰兒和雅雅的義姐,長輩們還只將我當個客人。我何德何能可以照顧你們,你們又爲何要跟一個隨時離開的**福與共?”
知曉其中奧妙的人不多,大都看林川伺候得這麼周全,因此毫不懷疑采蘩就是四房的新主子。采蘩把話挑明,他們立刻面面相覷,神情間便有動搖。畢竟主人和客人天差地別,她要是很快離開,這敬酒辭就可笑了。
采蘩不給林川面子,可林川也不需采蘩給面子,他奉捧小主子授予的機宜,對采蘩的冷就得拿自己的熱烘着端着,因此笑容滿面將酒一飲而盡,還給大家看杯底。
衆人跟林川的時間遠遠久於采蘩,自然而然隨他動作,紛紛飲幹了酒,一雙雙眼就瞧向采蘩。
“……”采蘩雖然不動,但感覺自己坐在大浪之尖,身後排山倒海的力量推涌向前。
哇——一片你不言我不語的沉默較量中,雅雅咧嘴大哭了起來,眼淚顆顆老大,骨碌碌掉出眼眶,“姐姐不能走,姐姐答應雅雅不走的,姐姐不可以騙人。”
采蘩頓時頭大,該死,她忘了身邊還有這個小魔星,年紀雖小但朦朦朧朧也能一知半解的姬雅。
“我沒答應過。”她喃喃低語,再看小魔星抿癟了小嘴,委屈抽泣比大哭更讓人心疼。
如果說采蘩重生後的遭遇依然充滿着不屑輕蔑和謾罵,姬雅卻是第一個真心誇她漂亮的人。也因此這個小女孩讓她冰冷的心能輕易卸下防備,是兩世以來頭一回想去疼愛保護的人。
林川多能看眼色,見此情形忙道,“小小姐別哭,采蘩小姐不會走的,她捨得了別人,但捨不得你。”
身後巨浪,頭頂蒼穹,一個不字卡在喉口,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在那淚汪汪的大眼下,采蘩支吾其詞,嗯啊兩聲含糊着,“沒人趕姐姐,姐姐就不走。”
雅雅不知大人狡猾,破涕爲笑,拱在采蘩懷裡撒嬌,“爹和娘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姐姐不要去,陪雅雅在一起。”
可憐,采蘩沒法不喝那杯酒,而且還得一滴不剩。人的一生會遇到剋星。她是姬鑰的剋星,姬雅又是她的剋星。
吃罷飯,大家到外頭放爆竹煙花。采蘩帶雅雅在亭子裡賞鬧,滿耳一時咋呼喧譁。
“娘給雅雅買了兩盞特別漂亮的轉心燈說要過年掛,叫兩個大哥哥先送回家,可我怎麼看不到呢?”雅雅邊吃着桂花糕,邊晃着小腦袋東張西望。
采蘩剛開始沒在意,再一轉念便察覺到了,童氏曾讓人先送一些東西回姬府。也許只是無關緊要的物件,因爲能交給別人送達,但也許可以發現些什麼,畢竟姬明夫婦遇害之地已被破壞到無跡可循,這便意味着這些東西會是最後保留完整的遺物。
“雪清,幫我請林管事來。”孩童往往記性最佳又誠實,采蘩對雅雅的話上足了心。
林川片刻就到,“采蘩小姐找我?”
“林管事,雅雅說我義母在遊歷時買了花燈送回來,你放哪兒了?”雅雅怎麼問,采蘩也怎麼問,暫時還不能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