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岈動身啓程。但見攜秀山舫依舊未變,仙雲繚繞,自在繁華,心中甚喜。他偷偷地溜進鍾木院內,四處留心,始終不見霞韞染身在何處。摸索多時,終聽她於訪劍闕與人說話。遂翻身於牆,斜臥着飲酒,以此來偷聽消遣。
堂中除了霞韞染外,還有摩崖老人、長孫什伯以及岑虔三人。這岑虔剛繼任漁橋幫幫主,自然要來拜訪聞人訪仙這個盟主。不巧的是訪仙有事未歸,三人便來拜見盟主夫人。他們寒暄片刻,白岈方知三人來此並不多時。
霞韞染渾金璞玉,顏色如初,往日的疲態也已消去,春華重綻,竟然比之以前更年輕了許多。白岈又喜又悲,喜的是霞韞染終於可以舒心了,悲的是聞人訪仙卻大不如以前。
不過長孫什伯的行動實在驚人,寥寥數日就來興師問罪。霞韞染有些護短,笑道:“雖然白岈在夢雨樓現身,但他未必是九幽妖徒,我們也沒有證據,何必張貼告示再懸賞他呢?再說他年輕氣盛,跟朱妤一事也怪不得她,若不是你情我願,以白岈的身手哪裡能輕薄的了朱妤。”
白岈倍感溫暖,樂呵呵的看長孫什伯生氣。長孫什伯嗔怒道:“他是昭月村人士,我要清理門戶,盟主夫人卻又爲何橫加阻攔?”摩崖老人道:“你何必生氣,這小子的脾氣你最瞭解,我也相信他不是九幽妖徒。”岑虔囁嚅道:“聽說他在徵夢澤一帶學過武,由采苓、陽婀相救。徵夢澤素來是仙家之地,既然有此機緣,想必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長孫什伯道:“神犼剛剛創建,他就搗毀鎮妖塔,這時公然挑釁。如今夢雨樓又被他打亂,老夫不得不懷疑他投靠了九幽。”霞韞染笑道:“您老就不要針對他了,有誰會因爲白岈的事看低您老?您的名聲依舊是不可動搖,也是堂堂的一代宗師,不必着急跟白岈撇清關係。”
霞韞染的話正說中長孫什伯的心坎,什伯把名聲看的極重,眼裡也融不進沙子,像白岈搗毀鎮妖塔,醉酒夢雨樓這些事情自然讓什伯嗤之以鼻。
摩崖老人道:“最讓人頭疼的不是白岈,而是沈魚娘,她現在深受花鴆,你們說是否要緝拿於他?”岑虔道:“晚輩敢以性命擔保,師叔絕對不會投靠九幽要什麼解藥。”長孫什伯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風氏章已經放過她一馬,也算是仁至義盡。盡然她中了花鴆,除非解毒,否則我們即便不緝拿也須張貼告示,提醒各路英雄好漢。”
摩崖老人道:“話粗理不粗,不如先告知江湖各派,說沈魚娘中了花鴆之毒,至於是否懸賞緝拿,還是等盟主回來後再做決定吧。”
白岈也並未埋怨這雷老頭子,不過卻對岑虔另眼相看,他雖年輕但也有天下第一大幫的派頭。與他師父裳讖相比有很大的不同,裳讖做事不避嫌,而岑虔做事卻有禮有節,更是一位知恩圖報的難得俠士。雖然繼任幫主,但仍舊沒忘記裳讖、沈魚孃的照顧,因此派人四處秘密打探,並不因沈魚娘中了花鴆而排擠,也不擔心沈魚娘回來後他的位子不保。
長孫什伯道:“此事事關重大,必須擒拿白岈。”白岈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跳下去拔他鬍子。
霞韞染道:“我不問江湖事,你們要殺要剮儘管去做就好,不必問我,事後的骨灰也不必拿來,隨地灑掉就好,這總行了吧!日後沒什麼打緊事,就不必來找我。我又非神犼盟主,又非神犼元老大將的,也沒權過問。”
長孫什伯碰了一鼻子灰,無言以對,鬱悶下山而去。白岈見霞韞染坐着發呆,他跳下房來,敲門說道:“弟子白岈來看您來了。”
霞韞染一驚,方知他潛伏在側,如此想來武功突飛猛進,心中安慰不已,笑道:“進來吧!”
白岈掩合木門,近前磕了三個響頭,霞韞染雖是見過白岈最近的畫像,但如今目睹他“白簇雷發,赤眼紅瞳”吃驚的紅脣微張,但覺他威儀如火,霞姿月韻,知他並未入魔,有些喜極生悲,水靈的秋眸微泛淚光,笑道:“綰晴都比你聽話,一下山便跑來見我,而你呢?不惹事,是不會回來。”白岈撓頭苦笑道:“我可沒有惹事。”
霞韞染見他來此,猜測是爲了綰晴,因爲綰晴正在山舫,便假裝不知,笑問道:“綰晴那丫頭還好吧。”
白岈道:“很好,愛吃蘑菇是長不胖的。”霞韞染莞爾一笑,長不胖?難道在他腦中女孩子的唯一不好,就是變胖了?她淺笑道:“我聽說你跟朱妤的事了,綰晴自然會恨你。”白岈囁嚅道:“那都是謠言。”霞韞染道:“上次軒轅武會是朱妤爲了救你才說謊,這個我信了。但是夢雨樓這等大事,她一個女兒家會胡鬧嗎?”
白岈道:“可我真的沒有,朱妤都跟我說明白了。”
霞韞染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去做?”白岈道:“還能怎麼辦,綰晴現在還恨我,我只能躲幾天,順便找找薛弋他們。”霞韞染嘆道:“不是我不留你……訪仙知道你去了徵夢澤,生怕你接到什麼吩咐會來清理門戶,因此老是針對你。再者羽瀅的死,他一直耿耿於懷,連你也想報復,已經是不可理喻了。”
白岈道:“弟子明白,這次是探望您的。”
霞韞染暗暗發愁,見他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而這一切都是自己所害,難免傷心落淚。白岈笑着安慰了幾句,霞韞染見他雖然倔強,但是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笑道:“你總不能被神犼追殺,這樣綰晴跟着你也會受累……爲今之計,沒有別的辦法,就是說服有扶蘇,讓她遠走避惑,不要報復,最好遠離人世,從此人妖互不干涉。若能成功,神犼自然會對你刮目相看。”
白岈道:“我也有這個打算,薛弋好說話,只怕有扶蘇難以放下仇恨。”
霞韞染道:“事在人爲,若能成功,你回到神犼自然會有地位,說不定還能取代聞人訪仙,當上神犼盟主。那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白岈訝異道:“怎麼了?”
霞韞染嘆道:“現在訪仙性情大變……覬覦別人擁有的東西,覬覦別人覬覦的東西,覬覦衆人瘋搶的東西,從來都沒有自己真正的喜好,他的興趣只是奪取別人的興趣,讓別人對他望而生畏……這樣下去只會越陷越深,最終無法回頭。羽瀅走了,我也不想他離我而去,所以我現在根本不想報仇,也不想他當盟主。”
白岈嘆道:“我不是那塊料……也不知道攬妖宮在哪,這次前來,也想問問您知不知攬妖宮在什麼地方。”
霞韞染輕笑了一聲,也沒說話,吩咐丫頭做了桌好菜,並瞞着綰晴,不讓她知道白岈已經來到山舫。甚至吩咐荷素練看着綰晴,不要她走出房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