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天空彷彿與地相融,壓得沒有空間,一顆黑色而旋轉的星體圍繞着納蘭燭不停的漂浮,使得的風聲如厲鬼索命時的啼鳴。
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撞擊與吸引,鬼手與吞噬,無時無刻不讓白岈陷入苦戰。每每揮劍斬擊,星體不是固若金湯,就是如軟泥般化解了斬擊力度,更讓白岈無從着手。
與納蘭燭鬥劍之下,鬼墓星忽地伸出萬隻鬼爪呼嘯的抓扯而來,白岈顧慮被拉入星體之中化爲肉泥,急忙翻身跳躍,誰料納蘭燭劍抖斜風,被龍捲席捲在地,變得渾身是傷。
納蘭燭冷漠道:“墓星鬼手可以吞噬一切,你將化爲其中的厲鬼,爲我效命。”
白岈凝眸射冽,冷笑道:“哼,先打贏我在說,不就是召喚個怪球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冷冷的瞪了一眼,恍惚之中背後浮現了星體,是一個宛如太陽炙熱而燃燒的火球,不過是虛無的,是殺氣的影響,使得人眼睛出現了錯覺,納蘭燭也不例外,也看到這個火球。
火球表層泛起的火苗,形態如龍,若鬼笑陰森,似劍之寒光,讓人熾熱的同時又有些發毛之寒。
白岈的眼睛再次浮現了“乄”字,宛如銀雷之色,周身縈紆白氣,附着雷電,彷彿使得衣着有變,是爲觳紋如雪的仙道式鶴氅。那一頭雪發銀鉤也變得更加穠華,層層如簇。手指尖也略有變長,變尖,冷的就像是冰塊,犀利的就像是龍爪銀鉤。
乄代覺醒。
這是乄代模式,有着乄代形貌——“雪發銀鉤,赤眼乄神。冷指千鈞,仙道觳紋。”
我道流·制衡天下·神霄大法中的乄代覺醒之象。
納蘭燭不禁吃驚道:“你真的是妖嗎?”
白岈冷漠道:“誰知道……現在我傾向自己是妖,區別於世界萬物的妖……”話音剛落,奮力一擊,一道大如弦月之弧的月牙真氣呼嘯而來。
納蘭燭第一時間感覺到無法阻擋,就連鬼墓星也無法格擋,必定被斬擊的煙消雲散,吃驚之下瞬間挪移,宛如從蓋天翻倒的鴻溝縫隙中逃生,順勢反手攻擊,一劍刺中白衣。
這一招動作很快,快的連閃避都是攻擊,納蘭燭料定白岈無法躲避,刺出的一劍乃是“墓星鬼手”,只見戳入白岈身體的劍刃居然化作青黑的鬼爪,似乎握住了白岈的心臟。
可是奇怪的一幕發生了,眨眼之間,納蘭燭方知自己所刺中的乃是一件觳紋如雪的鶴氅。
僅是一件鶴氅。
一件無人穿的鶴氅。
一件用神霄真氣聚靈成形的鶴氅。
納蘭燭驚疑之際,連忙收劍,但見所刺中的鶴氅隨之燃燒而無,那白岈恰恰站在他的身後,可是爲時已晚,自己稍有動作白岈必定出手,已經無法躲避。
白岈冷笑道:“瞎子,你也被迷惑了嗎?”
納蘭燭目鎖銀光,不敢轉身,怕白岈出手,只能背對着,強裝鎮定的說道:“雕蟲小技。”
這是神霄大法中的第十七招:“熾雪龍衣”。並非是迷惑之術,而是能利用空間的位置變換。所謂的“龍衣”並非指白岈的鶴氅,而是白岈所在的“天地空間”,因白岈在其中,故而擬比爲龍衣。
在納蘭燭刺劍時,白岈用真氣波動周匝空間,使其形如鶴氅,而從又從其挪移,變換了空間位置。
熾雪,是陽與陰,火與水,動與靜,融合了孤毒檸檬所創的“熾雪劍法”的奧義,使得這招更加兇險,讓人防不勝防。
納蘭燭冷冷笑道:“我說過,你看不到鬼,鬼的現形不過是假象而已。”
話畢,抖劍一會,白岈驚愣之際發覺腳下泥土聳動,便知不妙,急忙凌空飛起,但見所採之地有“鬼墓星”破土而出,險些被它吞沒,而原有的鬼墓星卻消失不見了。
白岈冷意十足,乘機出劍,刃紅如火,勢道威猛,頃刻間斬在了納蘭燭後背,本以爲會把他一分爲二,可誰知只是斬傷而已。更令人不解的是納蘭燭一動不動,彷彿麻木,恍惚虛影。
旋踵,就這麼一丁點的時間過後,白岈正在納悶,突然發現納蘭燭從鬼墓星中緩緩走出,毫髮未損。
白岈驚喜道:“這又是什麼招式,你也是鬼墓星中的厲鬼嗎?”
他以爲納蘭燭只能召喚一顆鬼墓星,故而沒有料到他會藉助鬼墓星施展縮地遁逃之術。
納蘭燭輕輕豎起食指,指着天空,同時鬼墓星變小,宛如燭火大小,在他指尖上旋轉漂浮,吱吱作響,所發出的聲音宛如壓縮的雷球。他陰笑道:“虛空。神虛鬼道流的‘神虛’實則是指實物的內空間。”
萬物由一陰一陽組成,陽爲實,陰爲虛,都有正面與反面。如果說人爲“陽”,那人的夢境則爲“陰”;肉身爲陽,那魂魄爲陰;大到地上乃陽,地下爲陰,故而有陽間與陰間之分。小到一粒沙子,本體爲陽,內空間爲陰。好比一扇牆,穿牆術,實則就是從牆的內空間走出,此爲“神虛”。
坦白的說,墓星鬼手就是“掌中的地獄”。
白岈笑道:“原來你也是鬼道流武者,我還以爲是形道流呢,鬼燈人。”
“說話不要太諷刺,九幽冥殺術早於鬼道流,而我的‘墓星鬼手’則晚於鬼道流,可我又沒學過鬼道流——這就是我‘納蘭鬼師’名號的由來。”
“你的名號也夠多的。”
“哼,鬼師、鬼燈人,是我創建納蘭王朝時自己打響,而‘死亡的召喚師’卻是與墨媂交戰時所得,應該說是她賦予了我這個名號。”
“那我也送你一個,去死吧。”
白岈冷冷一笑,隨之揮劍飛襲而去,或陽或陰,或剛或柔,於動靜之中縹緲無蹤。
這時,納蘭燭劍戳地面,白岈腳下忽地踩空,急忙跳開,卻見先前所踩地面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縫隙,若是失足,鐵定會墜落於陰空間之內。
納蘭燭淡漠道:“我的墓星鬼手可以‘掌控煉獄’,即便鬼墓星無法將你吞噬,我大可以藉助實物讓你墜入死亡的深淵裡。”
白岈雙眸犀利,冷盯着他,方知他周匝的實物實則都是鬼墓星,自己所觸之物都有將自己吞噬的危險。
地獄,他真的像鬼王一樣,能把人推入陰間由他掌控。
白岈不敢魯莽,緩了口氣,隨之加劇運氣,頓時冷漠如霜,朦朧如月,所經過之處恍惚下雪,又彷彿燃燒。
納蘭燭若有所思,同時左手不停的掐指引咒。“破星”“擬星”“星噬”“星震”,這是墓星鬼手的四大絕技。破星,是爲開啓陰空間,掌控煉獄;擬星,是召喚鬼墓星,取石造星;星噬,爲吞噬以及鬼手奪人;星震,是爲震斥力道。
然而在白岈奔襲而來,途中地面憑空地坑坑窪窪,千瘡百孔,一個個深淵的黑洞星羅棋佈,卻總沒有讓白岈墜落。
瞬際,又星落如雨,砸射如箭,俄而鬼手千萬如藤,抓扯猶如蛇卷牙嵌,卻仍舊無法阻擋白岈的猛攻。
眼見,逼近有時,納蘭燭驚駭之下忙即施展“星震”,頓時天地顫動,轟隆一聲好似隕石落地,霎時山倒海嘯,宛如滅世之災。
煙塵過後,動趨爲靜,卻見白岈鮮血淋漓,鶴氅全被染紅,而納蘭燭卻是躺臥在地呼呼喘喘,彷彿“星震”的威力全部被自己遭受。
他踉蹌起身,簡單的撣撣衣衫,淡淡道:“了不起,‘天賴丸轉’嗎,居然蓋過了我‘星震’的威力。”
這一擊使得觀望的衆人目瞪口呆,沒想到“鬼燈人”狀態下的納蘭燭加由墓星鬼手會落了下風,誰也沒想到白岈一次次的困境多是由“天賴丸轉”逢凶化吉。
見他們一個妖氣沖天,仙道觳紋;而另一個恍惚幻影之像,內有燃燭,就是一具燃燒而行走的骷髏。再看看地上觀戰的吳鳶,他的右臂也是骷髏,由烏魈煉化而來,卻總與納蘭燭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再看看於天觀戰的丁若雁,他的看家本領“七星詔命”更是由此而來。
這“納蘭鬼師”的強大,瞬間又讓人感覺是不可戰勝的存在,白岈只是一時優勢罷了。
白岈見納蘭燭沒了動靜,宛如出神,靜靜的一動不動,俄而由幻影的形貌轉化爲了“骷髏”。
這次是真的骷髏,不在是模糊的感覺,真的變成了骷髏,不過骷髏的心臟部位仍舊燃燒着一根銀白色的蠟燭,使得一根根白骨越發鮮活了起來。經由昏暗的光線溫灑在身,骷髏有些粼粼之光,潔白如雪,高挑的身材越發顯得儒雅,讓人感覺是風流倜儻的骨架。
骷髏架,就像是燈籠的燈壁;燈芯,就像是他的心臟;骷髏是沒有眼睛的,但是通過燈芯的光亮,讓這眼眶散發着微弱的光芒,足以看清一切。
納蘭鬼師,一個活動在深夜裡的鬼燈骷髏……
他是一具骷髏,一具內有燃燭的骷髏,是個被稱爲鬼燈人的寂滅骷髏。手裡拿着一柄寶劍,一柄紅刃的索命寶劍,他本該拿的是“不那芳華”這柄被譽爲劍中妲己的魔劍,而如今卻仍舊是昔日那柄被鮮血染紅的白銀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