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岈待欲拔劍殺去,朱妤忙制止道:“等一下。”白岈不解道:“爲什麼,這種歹毒之人還是殺了一了百了。”朱妤秋眸微凝,輕聲道:“他們在泓瀠島重建攬月教,爲什麼無端會跑來這裡?我們的行蹤目的恐怕是暴露了,他們尋我們而來。”
白岈驚愣道:“你是說瑾瑜谷暗獄與他們有關?”
朱妤莞爾一笑,回道:“我猜是這樣。從仙界回來後,我便派訪梅、訪蘭留意泓瀠島動靜,並讓她們把風聲透露,他們果然來了。這次非一舉殲滅他們不可。”
白岈驚疑道:“那我途中豈不是危險重重?”朱妤道:“是啊,所以你要好好保護我。我想現在丁若一家已經殺進了泓瀠島,他們的後路已斷,非去瑾瑜谷不可。”白岈一愣,笑道:“你還是老樣子。”朱妤秋眸微瞥,眼中幽怨,哼聲道:“什麼老樣子,我老嗎?”
白岈苦笑不已,忽聽那廖凡玉道:“一路都不見白岈的蹤影,是不是已經找到了通泊淵?”白岈茫然詫異,暗忖道:“他們是尋我而來不假,但爲何不是暗獄或瑾瑜谷,竟是通泊淵?莫非暗獄就是通泊淵?這妖孽說話謹慎,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鬆劍南道:“不可能,就算破解了‘三天一色’,也不可能找到通泊淵。我也派人留守摩天崖底,監視三方動靜,並未接到通泊淵有人擅入的消息。”
沫猷笑道:“死人的腦袋就是簡單。你可別忘了他身邊還有個蛇蠍,如果白岈是誘餌,朱妤暗中偷入呢?即便墨媂大人也無法察覺伊阿那的出沒,何況是我們?”
鬆劍南道:“你的意思是?”
沫猷道:“丁若灷脫困,我留在泓瀠島豈不是坐以待斃?你們不瞭解這傢伙,武功好,有城府,極暴躁,招惹他沒有好下場,只有逃的份。沒找到白岈也並非壞事,免得打草驚蛇,反被他跟蹤。我們還是去通泊淵暫避風頭,也好問問下一步該如何下手?”
白岈瞪眼怒目,憤恨道:“他居然還有幕後推手?”
廖凡玉道:“你不救兒子了?”
沫猷嘆道:“沒想到霞韞染的醫術高超,救活了白岈,現在丁若家的人也有朋島做客,我根本無從下手。走一步算一步,他死不了。”
一行人忙着趕路,日夜兼程,風雨無阻。一日暴雨狂風,依舊不息不歇,朱妤不時的抹去臉上雨水,恨恨道:“早知道就不跟來,這等雨天還要奔波受罪,簡直氣死人了!”累得兩腿痠麻,幽怨生氣,白岈憐其身攙扶而行。又走了兩日多,方見沫猷等人止步於一座荒宅門口。
朱妤恨恨道:“可惡的老狐狸,居然繞了這麼多圈,若非我仍定他去暗獄,早就放棄了。”白岈苦笑了一聲,輕拍其背,細加安撫。
這時沫猷輕擊三下,一門童啓門而出,躬身作揖之後領他們疾疾入內,檢查四周無人後方合掩木門。一行人疾疾的去了後院,於西南牆角下刨土三寸,只見露出一個如杯口大小的太極圓盤。沫猷掐指唸咒,忽地一招“波若蘭指”點了下去,只聽噼啪脆響,那太極圓盤應聲而碎。
這時於紫薇樹後的西牆處敞開了石門,沫猷忙即把刨開的土重新掩埋,石門又緩緩掩合,他們趁着未掩之際疾疾而入。
白岈、朱妤兩人見無動靜,小心現身,挖開西南牆角下的土,卻赫然發現被擊碎的太極圓盤已經重生再造,恢復了原貌。兩人相覷一怔,朱妤小聲道:“口訣我聽到了,那我不懂‘波若蘭指’。”白岈驚怪道:“你懂脣語?”
朱妤捂嘴笑道:“一點點,不過你別忘了我是伊阿那,能爲常人不可爲之事,定念通神,可爲鬼竊人心。他不動嘴皮子,我就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白岈苦笑了一聲,回道:“依我看來,重要的不是‘波若蘭指’,而是口訣,以及把太極圓盤擊碎。”朱妤喃喃道:“你來吧,這等圓滑鏡面,憑我的阿蘭那掌也打不碎,而我的綃月劍法着重變化,於劍力上也遜色‘波若蘭指’。”白岈輕應了一聲,拔出神霄劍,朱妤又幽怨道:“哼,蠻力的事就該你做。”
白岈笑道:“好好好,口訣是什麼!”
朱妤道:“掐指印式呢,是:少商合少澤,中衝合少商,關衝即來,商陽隨迎;一吸便提,氣氣歸臍,旋走少商,按印中衝。咒語呢,是:蕭佐之魂,彼成與我。”
白岈默記於心,連點指印,忽地一招“減天式”直刺太極圓盤,碎聲如雨,星沫熒熒,西牆石門隨之震然開啓。兩人大喜過望,爲了避免被門童發現,急忙重新掩埋,誰料石門並無掩合,而是顫抖不已,似乎機關破壞,雙門被卡。
朱妤愕然道:“你的‘減天式’剪滅了太極圓盤的重生之機。”白岈撓頭無語,這纔想起“減天式”中融合了先前的“神龍破道”。朱妤無奈道:“算了,既然來了,冒險一試吧。”
兩人攜手並進,大步流星,疾飛少許,忽見身前一面懸崖峭壁直聳雲霄。兩人爲之一振,又見於崖壁半腰間有一排庭樓畫閣,廊腰縵回,以“嵌合宮”爲名。每樓每閣皆由走廊相連,各個嵌入石中,彷彿洞壁佛翕,上有戎裝侍衛,極其的威嚴神聖。
一排樓宇畫閣的中央部位有一塊龐然無比的岩石伸出,形狀恰若如意,又似一雙纖手捧着清泉,側有石碑,上書“通泊淵”,大抵是一座池塘。
朱妤小聲道:“你先藏起來,我去打探一下里面虛實。”
白岈凝望着崖底,沉聲道:“不必了。”朱妤順勢看去,只見黑不見底,隱約見有人盤膝而坐,身影飄忽,氣質邪冷狂獰,不禁驚歎道:“莫非——”白岈輕輕點頭,小心翼翼的攀巖而下,一路伸手不見五指,少許之後陸續有光,直到了崖底,宛如灰暗陰雨之天。
當看到崖底之貌後,兩人頓即大驚失色——有三人被嵌入崖壁的鐵鏈拴住了手腳,分做三株柳樹下,恍惚是被封印了萬年的妖魔鬼怪。
朱妤見聞人訪仙、烏魈、墨媂三人,驚的目瞪口呆,渾身發抖。墨媂淺笑道:“居然能找到這裡來,真是了不起。”烏魈淡漠道:“該來的總會要來。”聞人訪仙邪笑道:“哼哼……乾坤要顛倒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快救我出去!”
白岈憤然道:“爲什麼他們倆沒死,合你一同被困!”朱妤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沉吟道:“他們都不是幕後黑手……那個妖道還沒有現形……”
訪仙氣道:“愣着幹嘛,快砍斷鐵鏈,否則誰也活不了!”墨媂笑道:“連我一快放,這裡好悶,不如我來幫你?”朱妤凝起秋眸,冷不作答,用劍斬斷了訪仙手腳上鐵鏈。這時見白岈拔劍,緩步向墨媂走去,殺氣凜然。墨媂不慌反笑道:“這樣殺我,你痛快嗎?”
崖壁半腰上的庭樓畫閣一時躁動起來,士兵紛紛跳下,密集若雨。各個身穿青衫,指着魔戒,或刀或劍的殺將而來。白岈嗔怒道:“不殺你,更待何時!我一定會把妖道給揪出來!”話畢,憤然斬劍。這時沫猷、廖凡玉、鬆劍南等數十人已經先一步搶將而來,可誰料尚未阻止,就被一招招凌厲的劍法斬傷而退。
訪仙就像是無法壓制的厲鬼,脫繮野馬般打出“魔然訪式”,一劍下來死的死傷的傷的,直嚇得沫猷步步後退,唯是那廖凡玉、鬆劍南等人怒目以對,驚恐的看着白岈的寶劍斬下。
只聽砰的一聲,劍刃卻斬在了突如其來的白鴿之上,反震的微微發顫,躓踣數步。白岈見這隻鴿子開啓了雙色瞳,一紅一褐,仿若將天地都收入眼中,便知是那“鎮魂鴿”。
白岈冷聲道:“都現在你還護着她!”
烏魈淡淡道:“即使被她利用,但她終究是我師妹。雖然黑鯊魚已亡,但攬月教興起。教念未變,神虛當道,仍是我想要的,這份寄託是她幫我完成,我沒有理由恨她。”
朱妤冷聲道:“可世間並無蕭姝此人,她是虛無的,根本不存在。”
烏魈道:“在我眼中,羽瀅就是蕭姝。”
訪仙冷笑道:“差一點就被煉化成注血屍兵,真是好險。別以爲你們人多,我就無法對你們下手,現在我的劍可自有揮斬。死到臨頭了,乾脆說出妖道是誰,下了地獄也能有求饒的機會。”
墨媂微笑道:“你們殺不了我。我的離開,只會揭開下一重黑暗。天有九重,黑暗同樣有九重,我可比‘伊阿那’厲害的多,你們可以稱之爲‘九重黑魔女’。”
朱妤怒道:“你少虛張聲勢,妖道究竟是誰!”墨媂但笑不語,黑色霓裳,黑色秀髮,黑色眼睛,一如往昔的黑暗邪性總散發着冷眼之美。
訪仙道:“除了我們三個,崖底其他地方還有囚徒。這裡是冥界大陸最深的溝壑,曾是黑洛創建的地牢,也就是傳聞中的暗獄,不過現在看來已經被妖道據爲己有。”
白岈心下起疑,這暗中的妖道神通廣大,連墨媂也服之,即便入獄仍舊忠心,足見她非比尋常之處。
而那些青衫武者各個身手靈敏,左手中指上都戴着一枚黑色的玉石戒指,刻着“魔說撝呵”的字樣。他們武功五花八門,根本看不出獨到的修真,眼睛幽深,似乎熟悉了黑暗,氣質陰沉無神,極像是爲守護暗獄峽谷而專門訓練的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