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
於蒼臉色忽變。
他認了出來,那忽然出現在俞夫人腳下的陰影,不正是超量召喚時代表着素材的黑影嗎?
被作爲素材的魂卡,將變爲“權限”的來源,迭放在召喚目標的魂卡之下,也就是那片陰影之中。
也就是說,俞夫人現在使用的……是超量召喚?
看着眼前大張雙臂,一臉沉醉的俞夫人,於蒼的臉色一變再變。
超量召喚面試之後根本就沒有大範圍的傳播過,俞夫人是從哪裡學會的?
剛纔他說謝謝自己的學識,那麼很明顯,這超量不是她自個研究的,她學習的就是自己的那個超量!
等等,莫非……
於蒼當即開口道:“這是‘神’教你的?”
“當然……”俞夫人緩緩擡起頭,“於蒼,簡單的隱藏,在神的面前沒有半點作用哦……”
於蒼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他話中所指代的“神”,自然就是荒神!
還記得野都神降時那荒神說過,於蒼的研究會爲其真正降臨現世提供可能性。
神本來不想降臨,但假如於蒼繼續研究下去,那麼只要條件允許,那麼祂便不得不降臨現世,讓這個世界在荒的入侵中消散!
也正是因此,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於蒼髮現了超量召喚的方法之後,才並沒有着急將其作爲論文發表。
他本以爲荒神獲取這些信息的手段是通過潛伏進炎國的魂卡師,但是,出現在於蒼眼前的俞夫人真切的掌握了來自於自己的超量召喚,並且,還是荒神賜予。
這便說明,荒神很有可能已經……全都知道了。
自己那隱藏召喚方式的嘗試,完全沒有起到作用!
一時之間,於蒼心下稍沉。
想來想去,大概也只有星天視域這一個泄露的渠道了……
而如今,幾種召喚方式都已經被集齊,整個召喚體系的地基都已經被打好,就等着添磚加瓦……這種情況下,不知道荒神還需要多少學識,便能夠完全降臨了?
還是說,其實荒神已經能夠完全降臨了,只是自己不願意,還在等祂這對荒叛逆的行爲被其他荒神發現?
無論如何,現在的時間都更緊迫了。
必須得快點……快點強大起來!
一旁。
太雛眉頭皺起,她擡起手指,一枚玉石從路邊飛起,其上沾染了玄奧的血色紋路,而後射向俞夫人。
結果,只是靠近俞夫人身邊,便已經被未知的力量所彈開了。
“老師……您還是靜待召喚結束吧……這是等同於、甚至超越了您的力量……在其真正降臨之前,就算是您,也無法阻……”
轟!
忽然!
俞夫人話都還沒有說完,腳下的陰影之中,忽然綻放起了無數的混沌流光!
她的超量召喚,就要成功了!
“等等!”於蒼連忙道,“我還有問題要問……爲什麼是超量?你要召喚的明明是‘邪神’……”
“於蒼……你會知道的……”
轟!
一道星辰從天而降!
血色的天空直接被撕開一道口子,那道流星連通天地,頃刻之間已經貫通了現世、長生帳與血色領域,並且狠狠地砸在了俞夫人的身上!
剎那間,她話都沒有說完,整個肉體都被粗暴地“壓”進了地面的陰影之中!
彷彿一枚巨石被投入幽深的湖面,濺起的混沌流光彷彿無限膨脹的浪潮一般向着四周涌去,太雛與於蒼同時意識到——邪神,降臨了!
“走!”
太雛一拍於蒼的胸口,頓時,於蒼便感覺眼前被那道星辰近乎擊穿的血色世界,便隨着太雛這一拍,在視野之中更加裂痕滿滿了起來。
視野中的血色世界不斷化作碎片消散,長生帳的空間重新回到他的視野之中——於蒼知道,這是太雛在將自己拍出她的領域!
“等我去找你!”
嗡!
漫天的血色頃刻間破碎、消弭,在最後的時刻,於蒼只看到,太雛緩緩轉頭,在她面前,無盡的混沌流光沖天而起、遮天蔽日,彷彿將整個血色的世界全都填滿!
而在那爆涌的混沌流光中心,一抹扭曲的、猙獰的虛影掙扎着生長,密集的眼睛一個一個睜開,光是被看着,便已經感覺手腳彷彿墜入了不可破碎的寒冰之中!
嘭!
血色世界在眼前消失,於蒼踉蹌着重新回到了皇陵之前,眼前的皇陵一片寂靜,池塘靜悄悄的,水面上沒有一絲漣漪,就彷彿,剛纔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已經醒來的幻境。
但……於蒼很確定,此時充斥自己身軀的那種近乎僵硬的觸覺,絕對不可能作假!
那邪神,只是還未現身時的倉促一瞥,便足以讓他渾身的血液近乎凝固……顯然,這和之前那種只是召喚“目光”的方式完全不同,通過這種召喚所降臨世間的,真的是那不可名狀的邪神本身!
就算不是本體,也絕對是其中一部分!
太雛她……能行嗎?
於蒼只覺得心跳的飛快,但與此同時,另一個疑惑在他的心底升起。
爲什麼是超量?俞挽清爲什麼敢這麼做?
那個瘋子……於蒼就算擁有帝心,被匆匆一瞥也都如此難受,難以想象,被當做素材壓在身下的俞夫人,到底會經受何等的痛苦與折磨。
這可是將一顆已經畸變的邪惡星辰壓在自己的身上!
那超越神話的扭曲偉力,將它的重力、人格、光、熱……一切的一切,都負擔在你的靈魂之上,光是想想,於蒼便已經感覺頭皮發麻。
爲什麼?俞夫人爲什麼要這麼做?
是爲了殺死太雛嗎……這真的值得嗎?
在今晚之前,她明明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悄無聲息地離開長生帳,甚至只需要離開大王庭,等風頭過來再回來就是。
她已經斬斷了自己的真名聯繫,只要想躲起來,沒有人能找得到她。
但,偏偏要站出來,用如此誇張的手段和代價,與太雛戰鬥!
驀然,於蒼腦海之中閃過俞夫人剛剛說的話。
“只是……爲了向老師展示自己的成果嗎?”
於蒼深呼吸幾口,努力平復着被邪神影響的呼吸與心率。
超量是他的東西,但是毫無疑問,剛纔他所看到的,除了形式上和超量一樣之外,都完完全全是俞夫人自己搞出來的。
首先,俞夫人肯定是靠自己察覺到了宇宙之中的邪神,並且找到了引動其注視的方法……這個方法,應該纔是最初她所認爲的,能夠入得了太雛眼的禁卡手段。
也就是,當初天門之前,段載扔進紫虛湖中的那塊圖騰。
包括後來的薩朗,肯定也是用俞夫人的方法,纔在晴朗的夜空之下召喚了邪神。
而現在所展示的,毫無疑問,是在得到了超量靈感之後,所進一步誕生的恐怖技巧……已經不再滿足於召喚注視,而是真正的,邪神降臨!
但,還是那句話,爲什麼是超量?
作爲創造者,於蒼很清楚超量的原理——那是對於世界權限的攫取與轉贈!
只有混沌外的魂靈那種,不被世界所承認的存在,才需要用超量來召喚。
而邪神,無論怎麼說,都是星界之內的天體,既然其已經在這片星空之下燃燒了無數時光而沒有引發世界惡意,那就說明世界是認可其存在的。
這種存在,應該來講根本就不需要,也不能用超量來召喚纔對。
假如是召喚星辰,更應該是像顧解霜那樣,用星階去感知,然後拉近距離,最終召喚纔對。
那爲什麼……不,等等。
於蒼皺起眉。
既然俞夫人已經達成了這樣的召喚,那麼再去質疑其原理就變得毫無意義。
顯然,她所召喚的,一定也是一個不被世界所容許、只能藉助別人權限來行走的存在……邪神……等等,莫非?
是沒有“畸變”成天體之前的那位“超越神話”?
先前已經有所猜測,那所謂的天體畸變,或許是來自於星界本身的意志,也就是來自於星界本身……星界是不希望這個等級的強者數量太多的,所以沒有被允許的,就會一律被感染成無法自主思考的天體。
所以,俞夫人做的,就是給了那邪神一個臨時的“超神名額”?
但,她憑什麼?
就算是強如羅蘭空界,也不過只有一個超神名額,俞夫人這樣的人,這樣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最多隻能止步於鎮國的存在,有什麼資格給予別人“超神名額”?
哪怕是臨時的,也不可能!
而且,假如真的是超神……那麼太雛她贏不了的……會死的!
甚至,就剛纔太雛將自己送出血色領域的那短短一秒不到的時間,便已經夠沒有完全降臨的超神將他們一同抹殺了。
既然現在還存活,並且太雛的語氣聽上去很有把握……那就說明,對手的實力絕對沒有超過神話。
那麼,是什麼……
忽然,於蒼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
俞夫人放棄了自己的名字……莫非與這有關?
她說假如有名字的話,與那些存在接觸早就會瘋掉了,邪神顯然符合條件……禁卡……是了,他想到了!
禁卡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獻祭、犧牲,所以,俞夫人應該是獻祭了自己的名字,來換取那邪神的名字能夠短暫的重返世間!
沒有到達神話的存在,就算失去名字也不會立刻就出現問題乃至暴斃,處於一個快被封號但還沒有的狀態……
所以,俞夫人就是卡了一個bug,讓那個邪神的名字直接頂了她快被封掉的號,也即是,超量召喚!
那麼,這或許還結合了儀式召喚……是名字與名字之間的等價。
這一刻,於蒼知道……應該八九不離十。
雖然具體的細節還不清楚,但是思路應該就是這樣……如此,那還好說。
於蒼已經逐漸將自己的呼吸平緩了下來。
所以,這就是俞夫人的“儀式法術”+“升權法術”,屬於禁卡的超量儀式召喚!
但……也正如於蒼的撕裂混沌之力召喚出的失落鄉往聖只能出一刀一樣,只有俞夫人這一張“素材”的邪神,實力也絕對沒有辦法太強。
禁卡不能以常理判斷,但是俞夫人本身的基礎實力擺在這裡,她也肯定沒辦法超越常理太多……
太雛,肯定能應付的過來的。
於蒼深呼一口氣,靜下心來,徹底脫離了剛纔那邪神注視的影響。
這時,他才漸漸擡頭,看向天空,臉色頓時更加沉凝。
天空……漏了。
準確的說是,佛國,被擊穿了,在天空之中留下了一個洞!
剛纔的那道流星,也同時擊穿了長生帳,本來空間邊緣就算被擊穿也會很快自我修復,但是……佛國畢竟存在於長生帳的最頂端,空間壁被擊穿後佛國首當其衝。
它的自我修復能力可沒那麼強,所以,這個洞一時半會,都消失不掉。
金色的光芒彷彿流水一般從那個洞中留下,在天邊構成了一條金色的瀑布。
“怎麼是這樣……”於蒼眉頭皺起,心中多少有了一絲不太妙的預感。
長生帳中的“陽光”都來自佛國,那麼佛國被打出了一個洞,不應該立刻天亮嗎?
現在這個洞和金色瀑布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把什麼打漏了?
“……希望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於蒼稍稍沉默。
俞夫人……
這個洞,也是你故意的嗎?如果是,那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
嗡!
薩絕忽然睜開眼,他身形一動,已經出現在了金玉大殿之前,擡頭看向天空,神色已經凝重了下來。
“那是……不好!”
薩絕暗罵一聲。
真該死!
……
長生寺
嘩啦啦!
法釋衝出房門,看着天邊的漏洞以及金色瀑布,臉色十分難看。
“不好,那是……”
沉默片刻。
法釋皺起眉。
“那是什麼?”
佛國的這種狀態,他也是真沒見過,也不知道是那裡出了問題。
就是……知道肯定是有人捅了什麼簍子,但不知道這到底是特麼的什麼簍子。
他雙手合十,眉頭越皺越緊。
深思片刻,他終於下定決心。
“那是皇陵的方向,和於蒼有關嗎……不管是什麼,有些事,應該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