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哼着不着調的曲子,慢慢悠悠地往西昌侯府回。夜色如墨,星月暗淡,快到宵禁時間了,喧鬧的城市安靜下來,阿呆對着里長家門口那盞紅燈籠咧了咧嘴,揹着微弱的光明走進黑暗。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阿呆在漆黑的街道上健步如飛,路過一條小衚衕時,忽然有人喊他名字:“阿呆過來”
聲音很熟悉,阿呆笑着扭頭看去,有火光一閃而過,足夠讓他看清來人的面目,他傻笑着走進衚衕,“劉哥,你找我啊?”
“跟我來,請你吃綠豆糕。”劉哥轉身把阿呆往衚衕深處引,他穿一身黑色緊身衣,頭髮用黑色三角巾包起,懷裡塞得鼓鼓囊囊的。
“綠豆糕?”阿呆的雙眸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如同天邊璀璨的星子。他腿部突然發力,瞬間趕上了劉哥的步伐,呵呵傻笑着與他齊頭並進。
劉哥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阿呆嚇了一大跳,隨即伸手入懷,沉默着將阿呆往衚衕更深處引。如果此時有燈光,阿呆一定可以看清這位劉哥臉上覆雜的表情,更會看到劉哥眼中的兇光逐漸明晰,並越來越熾熱,趨於變態的瘋狂。
阿呆對身邊的危險一無所知,懵懵懂懂地跟着那位劉哥走,一心期盼着綠豆糕的美味與酥軟,劉哥略略落後半步,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向他的背心時,他還在傻笑着流口水。
出於武者對殺氣的敏感,在匕首即將扎進身體時,阿呆似有所感,腳下一滑,刀尖順着他的皮膚劃過,帶出一串血珠,劇烈的疼痛讓他狂吸氣,腰身一擺,如鬼魅般閃到劉哥對面,憤怒地控訴:“劉哥,你用什麼東西弄疼我了。”
一擊不中,劉哥似對阿呆閃電般的速度倍感困惑,怎麼能不中呢?以前不是沒和這傻子比武過,從沒有過這樣敏捷的速度哇,難道剛纔那纔是傻子的真實水平?嘶點子好硬
“呵呵,劉哥跟你玩兒呢,你站着別動讓劉哥扎着玩一下,扎中了馬上給你綠豆糕。”劉哥皮笑肉不笑地應着,再次揮舞着匕首刺向阿呆的前心,可阿呆嘴裡應着好,腳下卻不含糊,如泥鰍般滑溜,再次讓劉哥的匕首落空了。
再次不中,劉哥有些惱羞成怒了,低聲怒吼道:“說了叫你不動的,幹嘛不聽話,你不想吃綠豆糕了?”
阿呆疑惑地抓抓額頭,“可是劉哥,師傅跟我說過,匕首扎中心臟我會死的誒。我死了,就沒人保護蜜兒了,你怎麼能讓我死呢,我死了蜜兒怎麼辦呢,我不能站着讓你扎的。”
那位劉哥氣得要死,這傻子,關鍵時刻就不糊塗了,看來一個人是沒法拿下他了,得找幫手才行……
想到本來可以一個人獨吞的二百兩銀子,現在卻要四個人分,劉哥心痛得要滴血,可他實在沒有把握取走阿呆的小命,於是他嘆氣着取出一隻哨子吹響,淒厲的哨聲劃過夜幕,鑽進有心人的耳朵裡。
“咦?劉哥你這是什麼笛子,爲何與我師傅的不同?”黑暗中,阿呆清晰地看到短哨被吹響,好奇地想伸手去抓。
劉哥側身躲過,訕笑着回道:“我這是短哨,不是笛子,它會招來我的夥伴。”說着,他和聞哨而至的三個黑影緩步向阿呆逼近,一個唿哨,兩人攻取上盤兩人攻取上盤,如飛鷹撲兔,四把匕首閃着幽光向阿呆狠狠刺出。
這四人,練的是四象陣,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自成陣以來,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他們獰笑着刺向阿呆,彷彿已經看到少年鮮紅的血液井噴而出,隨之而來的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和**樓溫香的身子。
黑暗中如願傳來傻子的悶哼聲,他中招了四人臉上一喜,旋即後退,不料想像中的血液噴濺沒有發生,少年用什麼以東西捂住了胸口,腳下踉蹌着,用手虛指劉哥的方位,“劉哥你騙人,你想害我性命”
“呵呵,傻小子,與其象你那樣窩窩囊囊活在世上,不如讓你那條賤命發點餘熱,讓咱哥們掙幾兩買酒錢,乖乖受死吧”劉哥做了個手勢,其餘三人立刻再次欺身而上。
既知道這是不死不化的死局,阿呆不再囉嗦,揚手將手中的芝麻花生包子當作暗器打出,十隻包子以天女散花的手勢襲向四名殺手。黑暗中,殺手們只看到黑影飛到,下意識地閃避,百密無一疏的陣法出現了空當,阿呆抓緊時機,如一條游魚溜出,捂着胸口奪路狂奔。
“大師傅和小師傅都說過,打不過就要逃,留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阿呆邊跑邊嘀咕,細碎的聲音飄到後邊,劉哥等人聽了,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傻子就是生命力頑強,身中四刀還不死,居然還有力氣說閒話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來,透體而過,阿呆腳步頓了頓,一頭栽倒在地,濃濃的血腥味發散開來,劉哥喘着粗氣蹲下,摸到一手溫熱粘糊,心臟抖了抖,隨即用力甩手,語氣冰冷地說道:“死了,老五手藝沒落下,一箭穿心。”
前方屋頂處傳來一聲輕笑,算是迴應,四名殺手隨着一陣夜風飄走,鼻中是傻子腥甜的血液味道,一如他們從前殺過的那些人。回去報信後,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個狂歡之夜。
衚衕恢復了寧靜,只有刺鼻的腥味昭示着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衚衕口有五城兵馬司的官兵排着整齊的隊伍走過,沒有一個人發現幾十步外的地上,躺着一具逐漸冰冷的身體。
斗轉星移,夜更深了。夜貓子賣力地叫喊,呼喚着自己的另一伴,黑暗中突然響起劇烈的咳嗽聲,貓子受驚,顫抖着跑到遠處,不明白剛纔還沒有一絲人氣的衚衕爲何出現了人聲。
在貓子極度放大的瞳孔中,一個巨大的人影扶着牆壁坐起來,扯風箱似地喘了一會粗氣,又用力敲打自己的腦袋,隨後扯了身上的衣服包紮傷口,再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西昌侯府,田蜜似有所感,突然從夢中驚醒。她起身點了燈,躺在被子上凝望着帳頂,低低地喊了一句:“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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