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服侍洗澡更衣,是雲氏所謂的享受。田蜜卻不敢苟同,紫薇把*?熱水準備好之後,田蜜就把她打發走了。
脫掉髒衣服,爬進大木桶,田蜜把自己埋進水中,把頭靠在桶壁,望着虛空發呆。
這半天功夫,田蜜喜憂參半。除了賺錢是個好事,其他幾件事情都讓她難受。王元霸的舉動代表着王家對醉月樓有不軌意圖,肖文豪的話意味着雲氏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而兩個不知從哪裡來的丫鬟,更讓田蜜感覺到一種危機。
她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相反,她所經歷過的世事恐怕比田胖子和雲氏還要多,自然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看到某些不好的未來。
她真的不願意去那樣想,可是,雲氏分明有了某種變化,一種不利於家庭和睦的變化。外遇、外心、私通……等等不好的字眼死命地往田蜜腦子裡鑽,她用力甩頭,也沒有辦法消除疑慮。
她該怎麼跟她爹說呢?一切都沒有證據,純屬她自己的猜測。萬一雲氏是被冤枉的,那她就是害了雲氏了,她可不想親手毀了這個溫馨的小家。
“在沒有證據之前,還是先觀察一下吧!”田蜜終於做了決定,賭氣似的抓掉捆綁頭髮的珍珠髮帶,整個人潛進了桶底。
兩刻鐘後,田蜜一臉平靜地出現在阿呆的房裡,手裡託着那件墨綠色兔皮披風。披風上的些許污漬已經被她擦洗掉了,有些溼氣,她叫阿呆自己拿去火盆邊烤一烤。
阿呆房裡沒有生火,冷冷清清的,田蜜進來的時候,他正坐在牀邊發呆,眼神木然,彷彿世上所有的快樂與悲傷都與他無關。
這種情況在田蜜進屋後發生了變化,他看着田蜜,目光很專注,視線跟隨着田蜜一起轉動。她說要烤乾披風,他便接過來往堂屋去。
這個時辰,除了廚房,就是堂屋才生有火盆。而廚房裡有三個女人在幹活,阿呆下意識地選擇堂屋作爲烤衣服地點。
田蜜跟着阿呆一起回了堂屋,搬了小板凳坐在阿呆對面。其實烤衣服這種小事她也會做,但她現在就想找個人和她一起分擔心理壓力。即使什麼也不做,烤着火看着阿呆幹活,也能緩解她的焦慮情緒。
火盆裡的木炭噼啪作響,不遺餘力地釋放着熱量。男孩和女孩靜靜地相對而坐,目光都放在那件冒着水汽的披風上。虛掩的門外,雪花飛舞,肆意地妝點着大地,有一種勢必要將它所見的一切都染上白色的決心。
披風上的水汽漸漸減少,田蜜溼漉漉的頭髮也快乾了。她聽到對面傳來一聲不雅的咕嚕聲,便笑道:“我們烤紅薯吃吧,味道不錯的。”
“好。”阿呆應得很快,卻沒有動。他忘了紅薯是什麼,也不知這東西放在哪裡。
田蜜也沒指望阿呆做什麼,她起身跑去廚房,跟雲氏說她餓了,想吃烤紅薯。她很快便得到一隻小籃子,籃子裡裝了幾個紅薯,還有一碗剛剛炸好的肉丸子、一碟包子,以及兩雙筷子。
田蜜把葉氏xondi要來家吃飯的事說了,眼角餘光看見碗櫃裡有一隻小銅碗,便拿出來裝了半碗水,準備放進火盆裡增加一點溼度,防止鼻子因烤火時間過長而乾燥出血。
走出廚房,聽到雲氏指揮兩個丫鬟殺雞殺鴨,卻被告知她們不會殺,田蜜暗暗冷笑。不會殺雞的丫鬟?命真好哇。
雲氏是如何教丫鬟殺雞的,田蜜一點也不想知道了,她完全沒有幫忙的欲.望。田胖子叫她回家幫忙準備年貨的事,她也隻字未提。
家裡現在有丫鬟了不是嗎?還用得着她這個小主子動手?
田蜜拎着小籃子回到堂屋,阿呆正在小心翼翼地疊起披風,銀竹葉在墨綠色的絨布上閃閃發光。
想到這披風是雲氏做的,田蜜突然覺得它其實也不是很好看。她上前放下小籃子,一把奪過披風隨便往旁邊的椅子一丟,“別管它了,快來吃東西。”
阿呆看看披風,又看看田蜜,再看看籃子裡的吃食,傻笑起來,八顆白牙全露出來了。
吃了包子和肉丸子,紅薯還沒熟透,廚房那邊也還在忙碌,田蜜蜷縮在火盆邊,神思恍惚,昏昏欲睡。迷濛間,有人輕手輕腳地抱起她,她睜開眼睛,看見阿呆帶着微笑的眼眸,受驚的心瞬間平靜下來,服從瞌睡蟲的召喚,將自己沉浸在夢鄉。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田蜜推開厚重的棉被坐起,發現身下的炕正在均勻地散發着熱度,不由暗自慶幸自己從夢裡學來了火炕的做法,不然這大冬天的,指定要長凍瘡,並會冷得睡不安穩。
外面有男人爽朗的笑聲,是葉承秀!男人們已經從鋪子回來了。
田蜜急忙爬起來穿戴,將自己裹成小圓球,噌噌噌地跑了出去。
“爹爹!”田蜜撲進另一個圓球的懷裡,近乎貪婪地呼吸着田胖子身上的包子味。這一刻,她無比渴望父愛。
田胖子有些詫異於女兒的親近,近兩年來,他總是刻意拉開與女兒之間的距離。女孩子大了嘛,老跟父親貼在一起會被人說閒話的。可是現在,他察覺到女兒的依戀,竟是捨不得推開她了。
父女兩個膩了一會兒,葉承鈞鼻子裡哼了哼,嘀咕了一句:“真是小孩兒心性。”葉承秀笑着搖頭不語。
阿呆端着托盤進來,後面跟着紫薇和紫玉,四方桌上很快擺滿碗碟筷勺。等田氏父女和葉氏xondi都落座後,雲氏才帶着一股香風飄進來,未語人先笑:“手藝不佳,各位大廚千萬莫嫌棄呀。”
田胖子嗯了一聲,葉氏xondi連道不敢,田蜜伸手去拉阿呆,卻拉不動,頓時有些生氣,喝道:“阿呆!快坐下吃飯!”
阿呆仍是不動,雲氏卻笑着坐在田蜜旁邊,說道:“蜜兒,如今咱們家有了三個下人,規矩也要慢慢立起來才行,以後,他們三個會在廚房裡吃,這邊就不上桌了。”
立規矩?
下人?
田蜜猛然想起,阿呆雖是個撿來的傻子,可他卻是被自己哄騙簽了賣身契的,可不就是和紫薇紫玉一樣的下人麼。以前她刻意忽略這一點,全家待他象家人一樣,吃住都沒有特別講究,可是現在……
田蜜瞄了一眼紫薇和紫玉。都怪孃親啦,沒事買什麼丫鬟,弄出隔閡來了。而且孃親一定是在她睡着之後把阿呆教訓了,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否則他不會這樣堅持的。
真討厭,阿呆是penyouxi,是家人,不是下人!
田蜜撅着嘴,胸脯急速起伏,但她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有那不知來歷的紫薇和紫玉在,她不能摸黑老田家的臉,讓人說老田家沒規矩!
田胖子咳嗽一聲,伸手夾了一塊雞腿放進田蜜碗裡,“好了,快吃飯吧。”
葉氏xondi對視一眼,端起了酒杯,“師傅,徒兒敬您一杯。”
田胖子端起酒杯,和葉氏xondi輕輕碰了碰,昂頭將酒倒進了嘴裡,小眼睛微微眯起,遮住了其中的光芒。
旁邊站着阿呆和紫薇紫玉,田蜜覺得這頓飯很不是滋味,草草扒了兩口就扔了筷子,跑到火盆處看她的紅薯,卻發現早就被人撿出來放在籃子裡了。於是她又把紅薯擺回火盆裡,準備烤熱一點再吃。
然後,她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孃親,家裡多了兩個人,晚上要怎麼睡呀。”不會是跟我睡一屋吧,那樣就太討厭了!
現實結果就是這樣討厭,雲氏已經在田蜜睡覺的時候打算好了一切。她買回了一個屏風並一張大木牀,吃過晚飯後,就把這兩件東西搬進田蜜的閨房,用屏風隔出一個小隔間,剛好放下那張大牀。
在加建好小偏房之前,紫薇紫玉暫時要和田蜜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