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爺我的親大哥怎麼會遭了這樣的大難”
趙麗娘嚷嚷着往飛翠閣裡衝,田蜜緊隨其後,盯着趙麗娘背影的目光有點冷。丫的一點都不做掩飾,臉上那幸災樂禍和興奮太明顯了吧。
想想也是,世子眼睛瞎了,二少據說不能人道了,那麼,健健康康的三少趙子恬,不就有機會上位承爵了?
身邊刮過一股香風,田蜜皺了皺鼻子,衝前面喊了一句:“月牙小姐小心腳下”
吧唧姜月牙摔倒在飛翠閣正房的臺階前,隨即狼狽地爬起來,回頭用怨毒的眼神直刺田蜜。
田蜜伸手揪住趙麗孃的袖子,無辜地分辨:“我明明有提醒她小心的,是吧。”
趙麗娘抽回自己的衣袖,鼻子裡哼了哼,快步饒過姜月牙,走進了吵吵嚷嚷的屋子。姜月牙跺了跺腳,也跟了進去。
田蜜回頭張望一下,對白芸孃的缺席感到奇怪。不過進了屋裡,看到渾身沾滿血跡和其他亂七八糟污跡的白芸娘跪在堂下,哭着嗓子都啞了,還不忘做出一副不勝嬌羞的樣子喊趙子正的名字,說些她不是故意之類的話,田蜜明白了,繼姜月牙之後,白芸娘也爬了趙子正的牀。
早上,田蜜到了女子學堂門口就被郡主和朱瑛娘拉走了,所以白芸娘是怎麼跟趙子正跑到城外去的,她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但是有一點田蜜很清楚,汪氏一定不會放過白芸孃的。
趙子正自從得了西昌侯世子的旨意,便不再去國子監,汪氏請了幾位拳腳師傅來府指導他武藝,還讓趙仁山從軍中找了名將隔三岔五地來指點他謀略,盼着他將來能和趙仁山一樣,撐起侯府的一片天。卻不想,本該在府裡用功的他,大白天的跑出城風流快活。
汪氏的哭叫聲和怒罵聲不絕於耳,田蜜垂下頭,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聲,不然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趙子正的房間很大,如今卻擠得針插不進,趙仁山夫婦和兩位太醫都在牀前,周圍是幾位姨娘,後面則是各房子女和各自的下人。人人都哭喪着臉,其實內裡到底怎麼想,就沒人知道了。
田蜜站在門口掂起腳尖看了兩眼,只能看到趙子正那張蒼白的臉,眼部已經被紗布蒙了,上面還有兩團血跡,看着有點嚇人。屋裡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再加上各種脂粉味體味夾雜在一起,田蜜只站得一息,被那味道一薰,便噁心欲嘔了。
蕊兒很有眼色,悄悄塞了手絹在田蜜手裡,示意她捂鼻子擋一擋,不料田蜜還沒做什麼呢,就被汪氏看見了,頓時大怒,推開衆人衝到田蜜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賤人掃把星都是因爲你,我家子正纔會遭此橫禍你還我兒子的眼睛來”
汪氏這一舉動,驚呆了現場所有人,汪氏不待見這拖油瓶小姐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如此不給面子大打出手,還是頭一次。趙仁山更是大喝:“住手”
汪氏本還要再打**掌的,趙仁山一吼,她臉色一變,眼神顛狂起來,長期壓抑的憤怒在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扭頭衝回牀前指着趙仁山大聲咒罵。
“好你個趙仁山,鬼迷心竅了你從前寵着那隻破鞋,如今寵着這隻小狐狸精,我兒子如今被她害成這樣,你還護着她,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們母子?”
汪氏左一句破鞋,右一句狐狸精,聽得趙仁山臉色陰沉目光冰冷,幾個姨娘撲過去,又是拍胸口順氣又是勸說的,極度興奮。吵吧吵吧,最好從此怨棄了那老妖婆,再也不宿金桂苑
田蜜左手撫着火辣辣的臉頰,心思瞬間百轉,晶瑩的淚水涌上眼眶,一顆一顆象斷了線的珍珠般掉落下來,她用極度悽楚的表情望着趙仁山說道:“侯爺,此處已無田蜜立錐之地,還請侯爺恩准,讓田蜜出府另居吧。往後不管是生是死,是好是歹,田蜜都不想再連累侯府了。”
說完,田蜜面向趙仁山雙膝跪地,“求侯爺恩准”她低下頭,淚水打溼了地面,可憐兮兮的樣子令周圍的下人都面露不忍,身後的蕊兒則早就跟着跪下了。
趙仁山沒想到田蜜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求去,愣得一愣,急忙掙脫姨娘們的牽絆,緊走幾步,親手扶起田蜜,語氣盡量溫和地說道:“蜜兒快快起來,夫人因你大哥子正之事一時氣糊塗了,口無遮攔,你別往心裡去。侯府就是你的家,再也別說什麼出府的話。”
此時汪氏也因田蜜這一跪冷靜下來了,嘴巴抿得死緊,眸子眯成縫惡狠狠地盯着田蜜,卻也沒有再次發彪。田蜜的財產還沒有到手,怎麼可能讓這隻肥羊走掉?
田蜜後退一步,不着痕跡地脫離趙仁山的掌控,望着他只是哭,一條手絹都溼透了。趙仁山僵硬地收回手臂,回頭怒瞪汪氏,示意她過來勸慰田蜜。
汪氏罵是不敢罵了,怕把肥羊罵走白花花的銀子飛掉,但也不想就此向田蜜低頭助長她的威風,側過身去只當看不見趙仁山的動作,氣得他額上青筋直冒,鼻子裡都快噴出火來了。
這時,牀上的趙子正哼哼唧唧地動來動去,麻藥過去,已是被痛醒,汪氏撲過去照顧兒子去了,趙仁山趁機勸了田蜜兩句,又叫碧姨娘親自送田蜜回雅竹院去歇息,便匆匆趕回去看兒子。
碧姨娘站在田蜜跟前,笑容很疏離,“這裡人多雜亂,三小姐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回去歇着吧,侯爺一片心意……”
“是,田蜜這就回,有勞碧姨娘了。”田蜜擦了擦微腫的雙眼,望了望裡屋,轉身離開了飛翠閣。鬱悶吶,浪費表情吶,咋還不讓咱這掃把星狐狸精出府呢。看來趙仁山那對狗男女所求甚多啊,往後還得小心纔是。
葉兒和花兒在雅竹院門口望眼欲穿,見到田蜜和蕊兒歸來,立刻上前迎接。好像有很多話的樣子,但見碧姨娘在旁,欲言又止的。田蜜與碧姨娘客套,請她進屋喝茶,碧姨娘記掛着回飛翠閣在趙仁山面前表現,哪裡坐得住,虛應兩句,連雅竹院的門都沒進就走了。
碧姨娘此舉正合田蜜心意,目送她走遠,主僕四人便進了院子關了大門。府中正是多事之秋,緊閉門戶總沒錯的。
“小姐,世子爺在城外跑馬掉溝裡去了,聽說兩隻眼睛都被荊棘刺瞎了……”回到屋裡,葉兒迫不及待地報告這一重大事件,語氣中透着興奮,花兒也是眼睛亮閃閃的,咧着嘴巴直樂呵。
“別笑讓人聽見了還不得打上門來?”田蜜喝斥了花兒,自己卻笑彎了眼睛,“這事兒我已經知道了,剛纔在飛翠閣,汪氏還因此罵了你主子我呢。可惜啊,侯爺不相信掃把星的傳說,把我出府的請求駁回了。”
“可惜。”蕊兒點頭,深以爲然。
晚食之後,田蜜佇立窗前,凝望着竹影婆娑,雪花飛舞,葉兒怕她着涼一再催促,她才關窗上炕。
掌燈時分,雪下得越發大了,本該在廚房裡燒水的花兒匆匆跑進臥房來,呈上一個小竹筒。“小姐,有人往廚房裡扔了這個。”
田蜜扔下毛筆,從竹筒中倒出一張小布條來,卻是葉承鈞的知會,說最近風聲較緊,這幾日暫時無法派人進來守夜了,讓她們自己小心謹慎。
葉承鈞沒有署名,卻在布條上畫了只鷹,田蜜也認得是他的筆跡,當下把布條燒了,吩咐丫鬟們管好嘴巴和雙腳,別說不該說的話,別去不該去的地兒。
雅竹院早早熄了燈,飛翠閣方向卻一直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估計侯府的暗衛們和小廝們都忙碌了一宿。
田蜜美美地睡了一覺,早上起來就聽花兒說白芸娘被指給趙子正當通房丫頭,貼身伺候趙子正。
把丈夫親戚家的孩子給兒子收做通房丫頭這種事,也就汪氏做得出來了。她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懲罰,懲罰白芸娘“帶壞”了她的兒子,毀了她兒子的前程,傳說侯爺已經有意思要請旨更換爵位繼承人了。
傳說的事情做不得準,不過田蜜聽到侯府亂作一團,心裡鬆快極了,梳妝打扮整齊後便去金桂苑請安。不料,她卻吃了個閉門羹。
汪氏守在飛翠閣,一夜未歸,守院門的婆子面無表情地向田蜜轉達汪氏的吩咐:“夫人說了,天寒地凍的,三小姐身子嬌貴,就在屋裡呆着吧,別到處轉悠,省得一不小心又惹出禍事來。”
田蜜低頭想了想,問道:“二小姐她們呢?都不用上學了?還是……”
婆子早得了吩咐,立刻回道:“夫人說了,書沒讀幾本,倒是學了那許多狐媚氣,這學堂啊,還不如不上”
這話就說得有些重了,田蜜臉色一沉,就在金桂苑門外對着正房的方向行了大禮,表示受了汪氏的教訓,在婆子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挺直了脊樑離開。
回到雅竹院,田蜜脫了大毛衣裳上了炕,一言不發。葉兒想勸,又不知從何說起,花兒拎着食盒進來擺早飯,見狀便問了原由,頓時小聲咒罵起汪氏來,“這狠毒的妖婦,早晚叫人扒了她的皮”
“行了,別咒了,她這是怕我跑了會人財兩空呢。不管她,學堂上不上的無所謂,正好在家躲懶。”田蜜輕輕拍了拍炕桌,笑道,“快快擺飯,本小姐肚子餓了。”
丫鬟們的心情都隨主子,見田蜜不計較,便也露了笑容小意伺候。外面風大雪大,主僕四人窩在房裡,悠悠閒閒地過了一天。
下午申時,胡萬學冒雪上門給田蜜請安。不知是門房上得了趙仁山的吩咐還是怎麼的,胡萬學很順利地過了二門到了雅竹院,隔着門簾站在院子當中回話,隨後取走了鞋碼子和設計圖。有了這些,鞋匠們明天就可以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