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躺在牀上看《素媛》,我哭了半宿。早上來時,就很擔心阿嬌會變成那個樣子。路上我默默祈禱。希望能有奇蹟,可事實證明,這世上並沒什麼奇蹟可言。
“之之,你還好吧?”柳梅盯着我的兩個大黑眼圈問。
我沒說話。挽着柳梅的手出了病房,直接到醫院的小花園。我把昨天醫生跟我說的話委婉的跟她說了一遍,柳梅整個人直接沉默。
“梅姐,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攔着點,她們就……”回想當初。我真的很後悔,我是個過來人,爲什麼要跟兩個孩子鬥氣。
柳梅拉着我的手搖頭,像是自言自語說:“即便沒有這件事,還會有其他事情,之之,我是個信命的人,這就是我的命,也是阿嬌的命。”
當時,我只是以爲這是柳梅悲傷的感嘆,不曾深思她話中的深意,等恍然大悟那天,早已是物是人非。
我不想再說憂傷的話題,就把想要帶阿嬌看看心理醫生的想法說給柳梅,我刻意隱去許哲的存在,不想讓她誤會我有其他私心。
柳梅欣然同意我的提議,她比我開明很多,從不排斥新鮮事物。我讓柳梅先回病房,等下我去辦理轉科室的手續。
看着柳梅消失的背影,我拿出手機,將許哲的電話號從黑名單中放出來,撥通他的電話,很意外接聽電話的是個女士,聽聲音,應該很年輕。
對方很客氣的詢問了我的身份,並問我有什麼事情,我告訴她昨天我和許哲約好,要帶一個朋友去拜訪個心理醫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準備好了。
年輕女士讓我稍等片刻,大約過了兩三分,她在那邊對我說:“許先生在萊茵餐廳定了早餐位置,需要我派車接你麼?”
我不想勞煩許哲,更不想讓人誤會我和他的關係,就客氣的拒絕了。掛掉電話,我上樓跟柳梅打了下招呼說:“梅姐,我剛剛聯繫上一個心理醫生,現在過去,麻煩你來辦轉院手續,有什麼事情,你就打我手機。”
柳梅點點頭,她說:“你放心,這邊我會照顧好,路上小心。”
我打車直接到萊茵餐廳,這是一家很有名氣的法國廳,在海城有二十多年的歷史,老闆是法國人,之所以會選擇紮根海城,是源於一場美麗的異國邂逅滋潤出來的愛情。
我來這裡吃過幾次飯,有幸見過一次這裡的老闆娘,在國人的眼中,應該算不上多漂亮,但勝在很有風情。
那次遇見老闆娘,恰好越城也在場,他說:女人的風情,遠遠比她的美麗重要,因爲美麗可以造假,風情卻是不能。
我不知道許哲將見面地點選在這裡是否有其他意思,他不明說,我也不想做過度腦補。
我到時,許哲已經坐在落地窗旁,優雅的喝着咖啡,看到我的身影,他放下杯子,隔着玻璃對我莞爾一笑。
那個瞬間,我有些恍惚。那種從小在古籍文玩中薰染出來的藝術氣息,的確是跟越城截然不同。
本以爲昨晚我已經徹底明瞭自己的心意,心中就不會在泛起漣漪,然而事實證明,明白是一回事情,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下意識,我還是忍不住將許哲和越城比較,這大概是天性,一時半會兒改不掉。
爲了方便,我今天只穿了牛仔褲,白t恤,頭髮簡單的束起,當我坐在許哲面前時,他有片刻的愣神。
“我還是喜歡你昨天的打扮。”片刻,他說。
我挑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這樣的你會讓我想到以前。”許哲看着我,淺淺一笑。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遞給我餐牌說:“我已經聯繫了我那個朋友,那女孩的運氣不錯,她這段時間都會在海城,接下這個治療,應該是沒問題的……”
“她平時在國外?”
“她是北城人,從國外回來,就直接回了北城,這次是應朋友的邀請,一起在海城辦心理諮詢中心。”
許哲端起咖啡杯,再次輕嘗一口,不得不承認,相比兩年前的他,如今的他舉止動作更得體,更能將他身上的氣質發揮的淋漓盡致。
“說起來很有意思,她中心的名字也帶個藍字,這大概就是你們的緣分。”
在“深藍”前站了片刻,我仍舊無法相信,這家裝飾的頗有文藝復興時期風情的二層小樓,真的只是一家心理諮詢中心。
“很特被吧?”許哲問。
我點點頭,說:“濃濃的藝術氣息,很舒服……”
許哲笑着伸手推門說:“進去說不定你會有更多驚喜。”
隨着他推門的動作,一陣好聽的風鈴聲響起,進門,就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很特別,不同於世面上買的那些薰香。
見有人進來,前臺小姐笑容可掬的問:“您好,歡迎來深藍,請問你們有預約嗎?”
“麗薩。我叫許哲。”
“好,請稍等。”
前臺小姐快速打了個電話確認後,便引導我們上了二樓。
“這是麗薩老師的辦公室,她已經在裡面等你了。”前臺小姐客氣的說完,轉身走了。
許哲擡手敲門,很快,門那邊傳來個好聽的聲音:“進來。”
許哲推開門,衝我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緊跟着進來,隨手將門關上,動作很輕,沒發出一點聲音。
“這位就是你說的朋友?”麗薩站在窗前,目光柔和的打量我。
“是。”許哲笑着回答,然後側頭對我說:“我介紹下,這位是我心靈的導師麗薩。”
我藉着許哲介紹的功夫,很大方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叫麗薩的女人,她大概就是越城所說的那種,並不見得多麼美麗,卻很有風情的女人。
稍顯凌亂的一縷髮絲從腮邊落下,白色的皮膚近乎透明,一身剪裁恰到好處的職業套裝,完美的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房間裡的窗戶,並非各大寫字間常用的落地窗,而是復古的窗子,窗臺上擺放着幾盆生機盎然的綠色盆栽植物,顯然,我們進來之前,她在搭理這些植物。
我注意到,窗戶旁邊有一個油畫架子,上面有一副尚未完成的油畫,筆力一般,但是色彩搭配卻很鮮豔明亮。
麗薩請我和許哲坐在沙發上,給我們各自倒了一杯咖啡後,她說:“易小姐,麻煩你能簡單的跟我說下那個女孩兒的情況麼?”
我又將阿嬌的事情說了一遍,麗薩聽完我的敘述,陷入到片刻的沉默,過了一兩分鐘,她纔再次開口:“她不方便過來,那我就過去看她好了,這樣的心理危機最好越早進行干預越好。”
說着,她看了下手錶,居然是跟我同一款式的伯爵,莫名,我忽然覺得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今天大概來不及了,我約了另外一個老朋友,明天吧,我十點鐘到醫院。”麗薩笑着說。
我當然不會有問題,她能爽快答應,已經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了。我猶豫着是否要當着許哲的面問收費的事情,大概是看出我心中所想,麗薩笑着說:“既然你是阿哲最好的朋友,我可以給你打個半價,一小時四百。”
“好,那就……”我的話還未說完,門外又響起一陣敲門聲。
麗薩還是很溫柔的說了聲請進,門開,走進兩個熟悉的身影,尚未等我反應過來,一個嬌俏略帶吃驚的聲音傳來:“之之?!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說話的正是我昨天認識,並且有幸窺探到我隱私的葛青,而站在她身旁的那個男人,正是一臉古怪表情的宋祈恩。
“你們認識?”麗薩狐疑的問。
“幾面之緣。”宋祈恩微笑回答,與此同時,他將目光投向坐在我身旁的許哲,側頭問麗薩:“這位就是你在德國認識的那個學弟?”
“是的。”
麗薩簡單的做了介紹後,忍不住感嘆這世界太小,似乎是爲了附和麗薩的話,宋祈恩看着我,別有深意的說:“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了,不過,正是因爲它小,纔有意思。”
宋祈恩說這話時,狐疑的目光不停的來來回回在我和許哲身上打量,葛青更是滿眼的好奇,我受不住這二人的灼灼目光,藉口去洗手間逃離出來。
躲在洗手間簡單洗了個臉,再出來,卻意外碰到宋祈恩。
“沒想到又遇到易小姐了,我們真是很有緣分。”宋祈恩在抽菸,他前傾着身子,緩緩將煙霧吐在我臉上。
“宋總!”我有些溫怒,向後退了一步:“請你放尊重些,我一而再再而三對你忍讓,並非是真的怕你,只是……”
“易小姐,我有個秘密想說給你,關於越城的,不知道你有興趣沒?”宋祈恩忽然打斷我的話,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