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有些怪異,對學知的影響不大,他走在街上,感覺陽光似乎格外明亮。一度瀕臨死亡,突然一道光劃破黑暗,帶來希望,還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事情嗎?沒有!我佯裝嚴肅,和他相視而笑。他摟着我的肩膀,臉上露出久違的輕鬆愉悅。剛出小區門口,迎面走來一位美麗的姑娘,我們倆同時站定,那姑娘快步走近,一頭扎進學知懷裡。

“到處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蔡欣抱着學知不放,學知輕輕拍打她肩膀。

郊區小院。學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蔡欣,他要改變,從此積極認真面對生活。她聽的入神,一個想法突然萌生,看着眼前的男人,她陷入思考。臉上露出喜悅的時候,她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不等男人開口,她興奮的脫口而出,我有個想法,等會告訴你。說着準備晚餐去了。

我有些着急,催促學知問她,他卻搖頭,安靜吃飯。蔡欣早早吃完看着他出神,她還在盤算。學知終於放下筷子,兩人一起收拾餐桌,學知刷碗。一切收拾妥當,蔡欣這才穩穩心神說:“我有個計劃,行不行咱們商量着來,彆着急否定好不。”“行!咱倆都不着急。”學知微笑看她,蔡欣清了清嗓子,她有點緊張,她要把自己的計劃陳述一遍,雖然有些頭緒,並未醞釀穩妥,所以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學知看着她眨眨眼,把手放在耳邊,意思是讓她大點聲,聽不見,蔡欣笑了:我還沒說呢!

燈突然熄滅,屋裡伸手不見五指,學知伸手向蔡欣方向摸索,嘴裡呼喚着她的名字,房間裡生息皆無,死一般沉寂。他小心翼翼探索,發現房間空空蕩蕩,溫馨的餐廳突然變成了封閉的墓室,他沿着牆摸索行進,專注傾聽,捕捉到輕微的電流聲音,在不遠處。慢慢靠近,那聲音就在面前,他定在原地,不敢觸摸,那聲音卻向他衝過來,瞬間麻痹他的身體。

睜開眼,暖色調的燈光——溫馨的臥室,蔡欣正興奮的描述未來。

“我們去順義看看場地怎麼樣。”蔡欣倏然坐起來,學知眼珠亂轉,疑惑不解的問:“順義?場地?什麼情況?”蔡欣擰巴着臉看他,合着自己說半天,他一點沒聽進去。“馬場啊!你不是同意了嗎?”蔡欣嗔怪他:“不是說好了嗎?從我爸那裡分一批馬過來,我們經營管理,你說可以!”學知不自然的恍然點頭,心裡納悶,不記得有這麼一檔子事兒,懵頭懵腦出門,兩人奔赴順義。

蔡欣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她挽着學知的胳膊,臉上洋溢着幸福。學知腦子裡亂糟糟的,有些茫然。在車水馬龍的街道,閒庭信步,邊走邊聊。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步,聽着蔡欣溫柔的言語,他感覺虛幻縹緲,彷彿夢中一樣,不久前發生的事,好像很遙遠,又彷彿近在眼前。奇怪!是因爲自己根本不覺得奇怪。自己應該感覺奇怪纔對!突然陷入黑暗,恐怖電流聲,現在回想起那暖暖的燈光,似乎夢境一般。陽光,鳥鳴如此清晰,他下意識攥緊蔡欣的手,生怕她突然逃跑。馬場?經營管理?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正低頭思索,一道亮光,鑽進小腹,猛擡頭,面前一少年,目露兇光,睚眥盡裂,須臾間,抽出亮光,又送進胸膛。

聲音瞬間消失,天地旋轉,少年的背影愈漸模糊,蔡欣無聲的呼喊中,學知陷入黑暗前,有一張滿足的臉映在眼前,是那少年的臉,是他打死那個少年,對!沒錯!就是他!

就知道太順利了有問題,可這黑暗爲什麼如此漫無邊際。學知苦笑,他並不焦躁,只是覺得怪異。和小黑屋差不多,可自己爲什麼沒有感覺,想睜開雙眼卻辦不到?四周萬籟俱寂。內心爲何如此平靜呢?自己已經死了?可自己還在思考呢。有人握住自己的手,好熟悉的感覺,高佳!沒錯!就是她!學知下意識的緊握那隻手,卻聽到高佳急促呼喊醫生:“大夫!他手動了!手!動了一下!”自己沒死,在醫院呢,凌亂的腳步聲再次印證了這一點。

有人撐開他的眼瞼,他順勢睜開雙眼,醫生正在忙碌,高佳激動的泣不成聲:“老孫!你可算醒了!”說着握起他的手,在臉上摩擦。老孫?首先自己不老,其次怎麼改姓孫了?學知想要自己臉上出現狐疑,可依舊面無表情,努力了幾次,都無法開口,只是呆呆的看着高佳。醫生說幾句出去了,他也沒聽清。

高佳拿出電話,準備撥通,學知用力拉她一下,示意禁止。高佳放下電話,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化做淚水。她摸摸學知的胳膊,捏了捏學知大腿,扶他起來喝水。學知感覺無力,眼睛環視房間,勉強說了句:“我想抽菸。”高佳有些吃驚,她以爲自己聽錯了,讓學知再說一遍,學知嘆氣,說了聲“煙”,煙?高佳有點懵,她眉頭一皺,看着面前的這個人,目光中有一絲驚恐,但很快恢復平靜,她撫摸着學知的臉,柔聲說:“老孫吶!你安心養傷,彆着急…………”“高佳!”學知打斷她:“等會再說。”說完閉上雙眼,高佳抱着他的手,默默看着他,一會又掏出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親人朋友。學知沒有阻攔,有個問題正糾纏他。叫自己老孫,別說自己不老,就是真的老也應該是老李纔對,這是什麼情況?自己此刻如此虛弱,手都擡不起來,剛纔說那兩句話,感覺快虛脫了,他閉目養神,大腦也感到遲鈍,昏昏沉沉,他再次睡去。

醒來已是黃昏,病房十分安靜,牀邊睡着一人,學知輕輕撫摸她的頭髮,那人擡頭看他,微笑着說:你醒了!我去叫醫生。學知制止她,沒事,他嘴裡叨唸着:“我剛纔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醒了,高佳正陪着我,她喊我‘老孫’,真奇怪。”蔡欣微笑不語,學知又說:“老還不行,還姓孫,這不是裝大個的嗎?”說完笑笑,蔡欣仍然微笑不語,學知感到奇怪,扭頭看到牀頭掛着病例卡,他驚呆了。姓名:孫河;男;年齡:38…………扭頭再看蔡欣,突然變成了拿刀刺傷他的那個少年,學知心頭一緊,一陣刺眼強光,將他淹沒,他微微睜開眼睛,面前人頭攢動,面孔有些熟悉,卻不能分辨,他再次緊閉雙目,衆人輕聲談話,聽不清楚。他眉頭微蹙,四周圍瞬間安靜了。

“小鳥兒一叫,我們就起牀……”,學知聽見鳥兒聒噪,想起了《非洲夢》,他微睜雙目,房間無人,清晨的陽光撫摸着他的右手,喉嚨不爽,嘴脣乾裂,他奮力擡起雙手觀看,轉動,又趕緊扭頭去看病例卡,依舊顯示着:孫河。他胃裡不舒服。開門聲,緊跟着高佳走了進來,看他醒了,立刻露出笑臉,喂他喝水,問他感覺如何,學知不回答,反問:“佳佳,我不是做夢吧?”說着自己掐了大腿一下,高佳問他疼嗎?他回答有點疼,又問她病例卡是不是弄錯了,高佳仔細看了看說沒錯,學知感覺有點力氣了,便要求坐起來,高佳扶他,他看見自己的雙腿都被石膏包裹,左手同樣,摸摸腦袋,也纏着紗布,“什麼情況?”他脫口而出,高佳邊喂他吃飯邊說:“醫生說你可以吃點流食。”停了停接着說:“你的實驗室出了點事故,你爲了救人……你是好樣的!”實驗室?事故?“我叫孫河?”高佳被他這麼一問,楞住了,眼淚又在打轉:“醫生說你昏迷了這麼久,可能出現失憶現象,看來該來的躲不過。”“我昏迷?多久?”高佳說二十九天,植物人被喚醒的機率不高,可還是有希望的,沒想到不到一個月,他醒了。雖然有些失憶的表現,“我沒失憶,我叫李學知,高佳?怎麼了這是?”高佳擦掉淚水,瞪大眼睛看着他,“佳佳!孫河?是誰?你用他的醫保?”高佳有些害怕,她站起來倒退幾步,“等會!我這傷也不對啊,我記得是被一孩子捅了幾刀,這……這怎麼跟出車禍似的?”高佳快步走出房間,不一會帶來了醫生護士。

這個叫孫河的男人,聲稱自己叫李學知,自己在街上被人用刀捅傷昏迷,醒來名字變了,受傷情況變了,他表示非常困惑。面前的人一樣困惑,高佳詢問醫生:“路,老孫這是…………?”那位醫生回答:“佳佳,彆着急,老孫腦部損傷,出現錯亂比較正常,來,咱們出去談。”說着一行人陸續走出房間,只留下一名護士,“佳佳?等會……不對,我做夢了?不對吧。”被稱爲孫河的男人對護士說:“我這名字錯了無所謂,這傷也不對啊…………奇了怪了!”

經過幾天觀察,又再次體檢完畢,醫院通知可以出院了,可疑問仍舊未能解開,家人朋友來了不少,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被叫孫河的男人納悶,其他人同樣納悶,有人開玩笑說他精神分裂了,他陰沉着臉。

回家的路也不對,家裡的房子也不對,雖然說說笑笑,可高佳看他的神情,感覺這事比較嚴重。親友散去,高佳要和他談談:“老孫啊,你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多離奇我都不驚訝。”

“不!你先說說,我怎麼叫孫河呢?”

“你爸給你取的名字,我哪知道啊?”

“我爸呢?”

“去世了。五年前,肺癌。”

“我媽呢?”

“你從小沒媽,你說你兩歲多,她離家出走,後來再也沒見過。”

“啊?我…………那…………實驗室事故是怎麼回事?”高佳皺皺眉,嘆口氣說:

“你們在實驗室搞科研,負責…………”

“等會?我?搞科研?今年是哪一年?你再說一遍,喲是幹嘛的?”

“你是幹嘛的?你在航空航天三院上班,你……你算個科學家,科研人員。”被稱爲孫河的男人有些驚訝,他再次舉起手端詳,手指沒有硬繭,有些疤痕,不太明顯,他有些恍然,又有些懷疑,他喃喃的說:“我穿越了?不對!不是穿越,是靈魂出竅,我進入了這個人的身體,然後…………”高佳晃了晃他問:“說什麼呢?”他示意安靜:“讓我捋捋,我進入了這個叫孫河的人的身體,可我愛人還是高佳,這什麼情況?劉琳,蔡欣…………”高佳看着他叨唸,大概也有些恍然,可又有些迷惑,幾次想問,都被制止,只能看他自言自語,過了一會,他才如夢方醒似的說:“我昏迷了二十九天,那我可能一直在做夢。”“你都做什麼夢了?”高佳問他,“可這個夢也太真實了?而且…………而且我怎麼對孫河這個人沒有一點記憶呢?模糊的記憶都沒有!”高佳讓他講講夢,他便滔滔不絕起來,而且隱約感覺有人在操控自己。他的言語,習慣,在高佳看來都是陌生的,那個書卷氣的男人突然變得粗獷,一副文弱樣子的男人,侃侃而談,帶着痞氣,並且從打認識這個人,他就沒有抽菸的毛病,面前的是誰?她露出疑惑的神情,同時暗暗咬緊牙關。

夢?靈魂出竅?學知一臉疑問,觀看結婚照,翻看戶口本結婚證,孩子的出生證明,折騰半天。對了!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