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山脈是個閉塞的地方。
就算它坐落中土,也是個位於中土的閉塞地方。差不多和“黃金城奢華瑰麗,但照樣滿街窮人”一個道理。
當一個領主對外界發生的事漠不關心,故步自封,傲慢與自大就會瘋漲。
本質是對事物沒有清晰認知,致使判斷失誤。
讓安南有如此感慨的起因是雷恩團長的試探。
他們說到雷蒙德大領主過去的事時,安南表現出了好奇。他們就半真半假地講了一個故事:
雷蒙德家族據說來自威爾海姆。他們漂洋過海抵達中土,選擇在破碎山脈發展領地。
而隨着雷蒙德家族走運地在破碎山脈發現了金礦,挖掘出第一桶金,突然暴富但缺乏實力的雷蒙德家族開始被人覬覦。
比起黃金,當然生存更重要。但沒有黃金,他們也沒法生存——所以雷蒙德家族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投靠財富教會。
他們各取所需,雷蒙德家族得到一個穩定、安全的領地。財富教會多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每年還有海量黃金進獻。
經過數百年的發展與繁衍,雷蒙德家族在財富教會的幫助下徹底掌控破碎山脈。
雷蒙德大領主是破碎山脈的第三十五代領主。本來他也會像前幾代領主一樣,讓破碎山脈維持穩定就行了。
沒想到他剛繼任不久,破碎山脈就面臨有史以來的最大危機:礦產枯竭。
不是神靈失聯,那對雷蒙德家族充其量是第二大危機——甚至還有些野心家認爲這不是壞事。
總之,對於一個依靠礦產爲生的領地,礦產枯竭無疑是滅頂之災。過去許多名極一時的城邦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在時光的長河濺起一朵水花便因於此。
雷蒙德大領主這時站了出來,通過發掘歷代領主的紀事,選中過去幾百年裡一直被嫌棄忽略的煤礦,收購大量煤礦,制裁手握礦產待價而沽的礦場主,吊死一大堆趁機作惡的壞人,強行將破碎山脈的重心從金礦轉移至煤礦。
通過這番操作,破碎山脈臨近崩潰的秩序恢復穩定,失去工作,對未來彷徨的居民也不再遷徙。而秩序迴歸,惡性事件也因此驟減。
雷蒙德大領主因此得到了大量威望。而隨着神靈失聯,財富教會失去力量,雙方的地位潛移默化地變化着。
破碎山脈在雷蒙德大領主的統治下維持了幾年的穩定,轉變帶來了大量的工作崗位,也讓許多抓住機遇的小人物登上舞臺。
至於夾雜其中的和阿黛爾一樣的人……死人不會說話,而活人還在歌頌。
不過煤畢竟只是煤,一車煤的價值也不如一塊金礦。
採運一車煤和採運一塊金礦付出的代價也完全不對等……
很快礦場主們發現,挖出的礦越多,他們要交的稅就越多,賺到的錢越少。
當地人發現,自己的工作時間越來越長,薪水卻越來越少。
隨着礦場主發現奴隸比工人更好用、更便宜後,買賣奴隸之風開始在破碎山脈颳起。
隨着大量奴隸主帶着奴隸進入破碎山脈,礦場主越來越青睞使用奴隸作爲礦工。他們不用發工錢,不用治病,死了就死了,反正花幾十銀幣就能再買一個回來。
失去工作的居民永遠不可能做到比奴隸好用,他們只能坐着同樣艱辛的活兒,拿着少得可憐的薪水,然後在某個時刻突然醒悟“他媽的環境怎麼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所以這是個屠龍者變成惡龍的故事?”
換而言之,雷蒙德大領主其實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之下,迷失了自己,喪失了檢視自身的能力。
就好像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體型有問題一樣。
“屠龍者變成惡龍?唔……好像是這樣。”
雷恩團長和其他人交換一番眼神。
奧爾梅多好像真的一無所知的模樣。
看來這個自稱傑弗裡·奧爾梅多的傢伙不是雷蒙德家族,甚至不是翡翠山脈的人了。
另一邊,安南下定決心,一定要吸取教訓……
起碼不能變成那副鬼樣子!
……
黃金宮走廊,黑寡婦微垂着頭,跟在黃金侍衛身後。
她安靜聽着用餐室裡傳回的一切,呢喃自語:“真是可憐……被嫡子忌憚,又被父親打擊,所以才畏手畏腳,衝動易怒,喪失信心了嗎?”
“您說什麼?”
黃金侍衛回頭。
“我在想黃金那麼軟,怎麼能用來當盔甲呢?”
黃金侍衛浮現驕傲:“這是莫拉先生髮明黃金甲,高含金量的同時比精鋼更堅硬!”
“莫拉……他還是鍊金術師?”
這個名字讓黑寡婦稍微認真起來。這裡不是法師之城,還是有不少厲害的人物的,被發現就麻煩了。
說起來,自己怎麼做能幫安南順利解決這邊的麻煩呢?
到時候他回來後看到自己做的不錯,就有理由要求他獎勵自己了……
黑寡婦把通過拍肩留在基裡安身上的法術重塑爲引導術。
她對基裡安白天時的失神有些在意,這傢伙的童年看起來另有隱情——也許能作爲突破口。
回到客房,迫不及待的黑寡婦打算先收取一些利息。
黑寡婦解除了變形術,房間裡頓時出現了兩個黑寡婦。
假黑寡婦被嚇了一跳,不由向窗外張望。
“這樣不會被發現嗎……”
“要是那位大領主真蠢到敢監視我們,那就不用陪他玩過家家了。”
她纔不信安南愛好和平的鬼話——自由城到現在建成不到三年,但已經對外發起了兩場戰爭和一場遠征。
和平?不讓戰爭蔓延到本土就算和平是吧?
唰啦——
法師之手拉上窗簾,將魔法燈調至黯淡,黑寡婦再次釋放變形術——但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另一個她。
假黑寡婦的體型迅速縮小,變成了安南的模樣。
“該我玩了!”
黑寡婦狹長的眼眸瞬間放亮,走向假安南。
“我我我我不知道您和安南大人是這種關係……”假安南哭喪着臉,退到無路可退的牆角。
“你不知道的多了。”
黑寡婦吐氣如蘭,挑起“安南”的下巴。
“別哭,哭就不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