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宗預繼續說道:“如今,我大漢的軍隊已經把範熊的軍隊圍困在長山山脈的哥達潤山區裡面。扶南國只要從背面出兵,你我兩軍合擊之下,範熊的軍隊必然戰敗。到時候,扶南國的軍隊便可以獲得林邑國的大部分國土了。”
不黑奴驚道:“大部分的國土?那究竟是多少?”
宗預笑了笑,說道:“我家陛下的意思是,到時候我們的大漢軍隊會從林邑國境內撤退,只在交州邊境保留必要的軍隊,讓扶南國軍隊進駐林邑國境內。而我們雙方需要簽署一系列協議,把林邑國沿海的所有港口都交給我們大漢來管理使用,將來無論受到任何方面的進攻,扶南國都需要出兵幫助我們守衛港口。至於林邑國的每年的稅收,我大漢索要的並不多,只需要四成也就足夠用來維持住邊境和海港的駐軍的需要。”
不黑奴顯然聽得有些心動。畢竟,他從未想到過扶南國居然能夠佔據林邑國的絕大部分土地。至於沿海的港口,不黑奴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以爲那些根本就無足輕重。
但是不黑奴就是不黑奴,不愧是海盜出身,說道:“雖然出兵的事情,最終還需要我國國主的同意,但是你們所要的四成稅收太多了。我們扶南國倒是還需要在林邑國駐軍,軍費損耗是非常之大。”
宗預見到不黑奴似乎有了出兵的意思,但是現在不是打鐵趁熱的時候,否則對方一定會在條件上面得寸進尺,他必須要把握好熱度。
宗預笑了笑,說道:“素帕猜大人,其實這事情不急。下官今日前來拜見,乃是想要先將我軍陛下的禮品送上。其餘的正事,咱們接下來有的是時間坐下來好好商議。”
於是,接下來宗預也就不再跟不黑奴談論正事,兩人居然開始聊起了各自的見聞,反正就是一通閒聊。
然後,宗預這才向不黑奴提出了告辭。
不黑奴親自將宗預送出了家門口,發現自己心裡其實有些喜歡這個見識廣博,而且口才很好的宗預了。但是他心裡對大漢朝想要扶南國出兵林邑國的意圖,還是存有不小的疑慮,這個人確實存在着非常精明的一面。
回到了客棧之後,宗預便又派人將自己今天跟不黑奴之間發生的情況上報給了步騭,讓他轉交給遠在江陵城的劉禪。
然後,宗預這才坐下來重新思考起來。
從今天跟不黑奴之間的交談之中,他就知道了,這個不黑奴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對於出兵林邑國的事情,態度上面也顯得依然模糊。大漢的禮品即使已經打動了不黑奴的心,但是想要做出最終的決定,看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宗預曾經有在劉禪的身邊呆過一段時間,心裡對於年紀較之他要小了一些的皇帝陛下非常之崇拜,所以他不知不覺地對劉禪有了模仿的跡象。
此時,他在靜坐思考的時候,手指頭如同劉禪思考時候那樣,也在不斷地輕輕地敲打着桌案,發出了不是很有節奏的聲響,使得這個顯得有些沉悶的天氣,日子顯得更加空洞無趣了,讓宗預的心裡不由得忽然生出了一種無聊的感覺。
不過,宗預專門乾的就是使者這行,心中這種事情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口才。
口才就是用來跟對方扯皮的,現在暫時是用不上了;耐心則是要來跟對方磨時間的,現在耐心對他宗預而言必須要保持住。所以即使現在再感覺無聊,他也必須要忍耐而不能夠着急。
宗預自己在客棧裡面感覺頗爲悶熱,這裡的天氣還真的不是蓋的,如今的大漢國境內很多地方早就已經下雪一個多月了吧,這裡卻比大漢的夏天還要炎熱得多!也難怪這裡的人都生得皮膚黝黑,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少。
宗預一面這樣想着,一面看了看早就被自己脫下來的那身黑色的大漢官服,想起了不黑奴家裡的房子,那裡倒是比較涼快。這間該死的客棧,設施也實在是太過簡陋了。
就在宗預自己感覺很難適應得了這裡炎熱的氣候的時候,客棧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爆響,把失神的宗預猛地嚇了一跳。
宗預以爲出了什麼大事了,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衝到了屋外,高聲對隨從喊道:“外面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了?”
護衛隊長立刻跑過來,向宗預施了一禮之後,說道:“大人,剛纔外面打了一個響雷。”
就在宗預點頭的時候,外面果然又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雷聲。
宗預看向外面,剛剛還是陽光燦爛,如今地上已經投下了弄弄烏雲的影子,太陽也即將被烏雲遮蓋住。
宗預這一路上從進入交州開始,就經常碰到這種劇烈的天氣變化,有時候明明是豔陽高照,可是眨眼之間就是一通雷陣雨澆下來。後來進入扶南國之後,這種狀況更是變得異常明顯,幾乎每天都要下一陣雷陣雨,似乎這裡的老天爺跟大漢的不一樣,得了尿頻症似地。
很快地,瓢潑大雨就嘩啦啦地下來了,客棧外面街上的行人一下子都不見了,只剩下無數的雨點掉落在地上,然後匯聚成爲水流,同時敲打在客棧的外牆木板和屋頂的茅草上面,發出了一陣陣嘈雜的聲響。
天氣果然因此變得涼爽了很多,而且雨中還帶着一絲微風,感覺非常之清爽。
就在宗預欣賞雨景的時候,街面上忽然出現了一羣帶着雨具的人,急速地向着宗預的客棧這邊趕過來。
那些人徑直就進入了宗預所在的客棧,但是立刻被宗預的護衛給攔截在了外面不讓他們進入,因爲這些人個個身上都帶着刀具,而且個個身材強壯,顯然是一羣武士。
宗預如今就住在裡面,護衛隊怎麼可能讓看起來這麼危險的一羣人進入呢?
宗預看到下面出現了騷動的樣子,就對自己的護衛隊長說道:“你帶着翻譯官下去看看情況。”
不久之後,下面的騷動似乎就平息下去了。然後,就見護衛隊長跑來對宗預說道:“大人,外面來了一羣扶南國的武士,說是他們的主人想要來見您。”
宗預身爲外國的使者,不怕會見的人多,只怕會見的人太少,因爲他必須要更多的瞭解當地的情況,以及結交當地更多的人物。
所以,宗預說道:“對方是什麼身份?看那些武士的數量還不少的樣子。”
護衛隊長非常專業的說道:“一共來了二十七個人,其中十七個帶刀,十個佩劍,看起來個個實力不凡。”
宗預點點頭,說道:“看來來人的身份必然不簡單。不過,我剛剛纔見過扶南國的國相,應該不是不黑奴要再見我。但是,究竟是何人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前來呢?我的心裡倒是感覺有些好奇了。”
然後,宗預就讓護衛隊長下樓去見要見他的人帶到的房間去。
很快地,三個個子都不高的扶南國男人就出現在了宗預的房間裡面。
這三個人之中,兩個是身體非常強壯的武士,身上都帶着刀。站在兩個武士前面的,乃是一個面目被斗篷遮蓋住的矮小男人,面目如何宗預暫時看不清,只看得到下巴留着一小撮鬍子。
然後,那個斗篷男人向那兩個扶南國武士擺擺手,那兩個武士便轉身退出了屋外。
然後,那人這纔將頭上的斗篷拿下來,露出了一個年級約莫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的男子的臉。這人的眉毛很彎,臉上的皮膚不同於扶南國人的黝黑,卻顯得有些蠟黃。
但是就是這樣一人,站在宗預面前的時候,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種不同凡響的氣度。宗預立刻就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必然是個位高權重之輩,這種感覺較之不黑奴給宗預的還要強烈。
那個人在那些頭上的斗篷之後,眼睛也在打量着宗預。宗預見狀,便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人居然開口,用着頗爲純正的漢話,對宗預說道:“閣下可就是宗預宗德豔大人嗎?”
宗預頓時被對方的這樣一番問話震驚住了。這個人說出來的這番話裡面的用語,居然非常之純正,而且發音也顯得頗爲標準,較之不黑奴的半生不熟的漢話要好得多。
宗預對於不黑奴的漢話一直感覺很吃驚,如今眼前的這個的表現,更是讓宗預感覺不可思議。
宗預隨即忍不住再度低下頭,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身材矮了一個多頭的顯得有些蒼老的男人。然後,他發現對方身上穿着的衣服的布料,乃是大漢生產的最爲精美的布料,其貴重程度即使大漢境內一般人也是穿不起的。
宗預對於眼前這個頗爲有氣勢的男人,頓時感覺非常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