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遺詔(精彩必看)
看到獨孤蕭逸,齊太后的整顆心,瞬間便跌落谷底。
呼吸,彷彿在這一刻停滯一般,看着自己的兒子,陰沉着俊臉,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她心絃一顫,怔怔的後退一步!
他還是知道了!
即便,她以刺傷他的雙臂爲代價換的脫身,即便,她命人尋到了如太后身處慶昌宮,心急火燎的趕過來想要滅口,卻還是被他先到了一步!
凝着他深幽而沉重的眸海,她知道他一定不會任由沈凝暄毒發身亡…旄…
這,難道是天意嗎?!
他們父子,一個是她最最心愛的愛人,一個是她最最疼愛的兒子,他們兩人終究要以同樣一種方式離開她嗎?!
她接受不了峁!
“母后……”
恍然之間,獨孤蕭逸已經到了齊太后的身前,視線微微一擡,與齊太后的視線相交,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半晌兒之後,方纔發出聲來:“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算準了,齊太后會來殺如太后滅口。
是以,他將計就計,想要獨孤珍兒,以如太后的身份,從她口中套出解毒的方法!
現在,一切都順了他的心意。
但是,他的心,卻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沉重!
從方纔他的母后和獨孤珍兒的對話中,他已然大致知道了以前的那些往事。
無論是當年的那些真相,還是那所謂的解讀之法。
對他而言,全都太過殘酷了!
“逸兒!”
凝視着獨孤蕭逸深沉苦澀的雙眼,齊太后轉頭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獨孤珍兒,此刻她已然摘下面具,恢復了原本的面貌,看着那張與先皇眉眼中有幾分相似的俏臉,她自嘲着笑了笑,再次回眸看向獨孤蕭逸。
盈盈眸光中,早已蓄滿淚水,她緊緊抿脣,低垂着眼簾,嘆息聲道:“方纔在天璽宮,你故意逼迫哀家,爲了便是讓哀家怒氣衝衝的來找如太后清算,然後……”想到自己方纔與獨孤珍兒之間的言語,齊太后頓覺這世上之事,竟是如此荒唐:“哀家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可是你卻處心積慮的一定要知道……”
“母后!”
聽着齊太后晦澀沉重的言語,獨孤蕭逸不禁苦笑了笑,聲音中壓抑着深深的情感:“所謂解毒方法,是將殘毒從一個人身上,引到另一個人身上!是嗎?!”
凝着獨孤蕭逸臉上的苦笑,齊太后不禁心下微涼。
眼角的淚水,不停的簌簌滾落,她顫抖着身子說道:“可這個人,必須要是中毒之人深愛的人,也必須是與她心意相通之人……這也就意味着,但凡中了此毒,無論解毒與否,這個中毒之人,都不可能再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
“皇嫂!”
眉頭驀地一緊,獨孤珍兒看了眼獨孤蕭逸,神情複雜的壓低着聲音問道:“你是爲了逸,所以才一直不肯說出解毒之法的?”
聞言,齊太后不禁黯黯然,淚眼朦朧的看向獨孤蕭逸。
是啊!
她是爲了獨孤蕭逸,才刻意要隱瞞解毒之法,但是即便如此,他現在卻還是知道了。
“母后!”
身爲人子,獨孤蕭逸在知道解毒之法後,自然知道齊太后是爲了他好,心中對齊太后是深深的愧疚之意,沒有當面提及替沈凝暄渡毒一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扶住齊太后不停顫動的雙肩,凝眸說道:“告訴孩兒,當年的真相!”
聞言,齊太后涼颯一笑,跌坐回椅子上:“就如你方纔說聽到的,當年如妃與你父皇相知相許,卻礙於你皇祖母,不得不立哀家爲後,哀家一直都知道,你父皇喜歡如妃,那個時候的如妃,也確實乖巧,值得人喜歡,即便後來,你父皇在與哀家的朝夕相處中,愛上了哀家,她也是一臉祝福模樣。所謂愛屋及烏,哀家和她,也如親姐妹一般,相處的和睦融洽,可是……”
“可是……”
不等齊太后的話說完,本該瘋瘋癲癲的如太后,卻神情清冷打開內殿的房門,緩步而出:“我表面跟你相處融洽,卻見不得你好,便暗中與你下了毒,想要毒死你!”
見狀,獨孤蕭逸眉宇一冷,而獨孤珍兒則自地上站起身來:“皇嫂,你沒有瘋?”
“我怎麼會瘋呢?我之所以裝瘋,就是要等她來殺我,要讓你們也知道,她這張僞善的臉下面,到底藏着一張什麼樣的嘴臉!”神情淡淡的瞥了獨孤珍兒一眼,如太后看着齊太后,眸光相接,自是各不相讓:“我的兒子死了,她的兒子卻還活着,我還沒看到她的兒子死,又怎麼捨得瘋掉呢?”
“如瑛!”
曾經的姐妹,現在的死敵,齊太后看到如太后,便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你休要胡說八道!我要殺了你!”
“我有胡說八道嗎?”
冷笑一聲,見齊太后伸手要掐住自己的脖子,如太后向後退了一步,怒聲喊道:“當初,是誰答應我,即便爲後,也不會搶走皇上對我的恩寵,可是到頭來,又是誰,日日以身子不適,請皇上過去相陪?是誰?總是裝作一副柔弱大度的模樣,博取皇上歡心,又是誰?生怕我的孩兒會是皇長子,不惜一切代價催生?”
言語至此,如太后顫手指着齊太后,聲音幽冷如鬼魅:“齊嵐,比起我的色厲內荏,你處處僞裝,才最是陰險!”
“你胡說!”
眼看着獨孤蕭逸因爲聽到如太后的話,漸漸變了臉色,齊太后怒吼一聲,直接從椅子上起身,直接對門外怒吼道:“來人吶,給哀家把這個賤人拿下,哀家要將她絞死!”
聞聲,守在門外的宮人,紛紛進門。
齊太后直指着如太后,而獨孤蕭逸卻站在如太后身前,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齊太后,衆人皆都一怔,一時間進退維谷。
“你們愣着作甚?”
見衆人不動,齊太后怒極,扯着嗓子喝道:“將這個賤人,與哀家拿下!”
“看吧,做賊心虛了!”
冷冷的目光,緊盯着齊太后,如太后哂然一笑,對衆人堂而皇之的張開雙臂:“反正哀家的兒子已經死了,來吧,將哀家拿下,然後絞死!”
聽如太后提起獨孤宸,獨孤蕭逸的臉色,瞬間更加難看了幾分。轉頭看着如太后,他沉聲問道:“方纔母后所說的解毒之法,果真是唯一的方法了嗎?”
“是!”
如太后擡眸,對上獨孤蕭逸的眼,笑的癲狂而猙獰:“想要她活,便只有你死!”
聞言,齊太后臉色一變,對宮人催促道:“你們還愣着作甚?還不趕緊……”
“母后……”
忽而出聲,打斷齊太后的後,獨孤蕭逸直勾勾的看着如太后:“孩兒還有事情要問!”
有他這一句話,方纔欲要動作的宮人們,瞬間便僵住了身子,誰也不敢貿然上前!
見狀,齊太后眉心緊擰,臉色難看的跺了跺腳,背過身去。
似是沒有看到齊太后的怒火,獨孤蕭逸仍舊看着如太后,嗓子幽沉萬分:“當初你下毒,要毒的果真是我的母后?”
“不是她,還能是誰?”
如太后苦笑着,看向齊太后,眼底的光華,似是着火一般跳躍,但是很快卻又再次熄滅,其間滿是悲痛:“我恨她,恨她的僞善,恨她的不擇手段,所以我要讓她死!可是那個傻瓜,卻替她渡走了毒……”
不用細問,獨孤蕭逸也能猜到,如太后口中的那個傻瓜,到底指的是誰!
眼瞼一顫,卻終是低垂下來,他的聲音,隱隱有了起伏。
這整件事情裡,有太多太多說不通的地方。
比如……
轉過頭來,再次面向齊太后,獨孤蕭逸輕聲問道:“母后一直不知,當年的毒,是如太后下的嗎?”
齊太后聞言,不禁被氣笑了,看向如太后的眼神,冷如刀匕,接連反問道:“哀家若是知道,她還能活到現在嗎?哀家當初哪怕對她有一丁點的疑心,也不會爲了救她的兒子,將你的皇位拱手相讓!”
“你那是拱手相讓嗎?”
如太后冷哂,反脣相譏:“你以爲我出身卑微,便是無知婦孺嗎?你那是知道,你們孤兒寡母,不會是夏正通的對手,才暫退以避鋒芒!”
聞言,齊太后面色一窒,怒瞪着如太后,剛要開口反駁,便見獨孤蕭逸轉身面對如太后,聲帶嘲諷的問道:“敢問如太后,當年母后中毒,父皇又是如何知道,這解毒之法的?”
聞他此言,如太后面色一變。
這件事情,多少年來,她也一直想不清楚。
那毒,是她自己調配,連她的師傅都沒有辦法解,但是先帝卻成功渡走了齊太后身上的毒。
初時,她一直以爲,他知道毒是她下的,已然開始惴惴不安。
但是後來,直到先帝毒發,此事便被擱置了下來,也沒有人查到她!
她想,一定是有世外高人指點了先帝……
“毒是你配的,解毒之法自然只有你知道,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你一直都不相信,不是嗎?”深凝着如太后變幻莫測的臉色,獨孤蕭逸淡淡如風,聲音清雅,卻讓她整個人都像是豎起了刺的刺蝟一般,堅決搖頭:“不是的!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見她如此,獨孤蕭逸薄涼勾脣,冷眼看着如太后。
氣氛,在這一刻,凝滯的讓人難受。
齊太后見獨孤蕭逸不再說話,便再次對宮人們吩咐道:“來人呀,給哀家將她拖出去,立即絞死!”
聞聲,衆人全都看向獨孤蕭逸。
見衆人如此,齊太后也淚流滿面的看着他,低低央求道:“逸兒,是她殺了你的父皇,哀家一定要殺了她!”
“母后!”
看着齊太后的目光,獨孤蕭逸心中一動,但是轉念一想,他腦海中卻浮現出獨孤宸那張淡淡含笑的臉,心緒暗暗定下,他凝眸起脣,剛要開口,卻見在大殿上獨孤宸死後,便一直不曾露面的崔姑姑,手裡端着一道聖旨,腳步踉蹌的進入殿內,噗通一聲跪落在他面前,大聲說道:“先皇遺詔,不管如太后犯了多大的錯,都不準任何人,傷她分毫!”
崔姑姑的忽然出現,是衆人始料未及的。
不止如此,她手裡端着的那道先帝遺詔,更是讓在場衆人,全都陷入震驚之中。
“崔姑姑……”
短暫的靜寂之後,獨孤珍兒第一個反應過來,徑自上前,取了崔姑姑手裡的遺詔,她仔細看過,方纔一臉驚愕的看向獨孤蕭逸:“確實是皇兄的筆跡!”
“不可能!”
齊太后聞言,一臉不置信的看了眼如太后,見如太后此刻,正陷入怔愣之中,她伸手搶了獨孤珍兒手裡的先帝遺詔,迅速打開。
遺詔上,正如獨孤珍兒所言,確是先帝的筆跡。
看着那熟悉的筆跡,齊太后似是經受了天大的打擊,甩手便將遺詔丟在地上:“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崔姑姑,擡起頭來,並未去看齊太后,而是滿含淚光的看着如太后:“太后,奴婢從小便跟在您的身邊,親眼看着您與先帝相知相許,自然也知道,先帝移情齊太后,您心中的絕望之意,但是先帝他太瞭解您了,就在齊太后中毒的當晚,他便找到了奴婢……”
驀地回神,死死的盯着崔姑姑,如太后陰厲問道:“那解毒之法,是你告訴先帝的?”
聞言,如太后痛苦的閉了閉眼!
他知道,毒是她下的。
卻未曾追究過!
哪怕後來,她在齊太后面前演了那場拙劣的戲,他還是選擇順從她的心意。
可是……
他是那麼的愛齊嵐!
既然他願意爲了齊嵐放棄生命,放棄皇位,讓她和他的曾經,變的那麼可笑,那麼諷刺,又爲何在明知她的真名目時,卻還是選擇秘而不宣呢?!
“太后……”
看着如太后一臉不信與痛苦,崔姑姑顫顫巍巍的開口,“先帝也許愛上了齊太后,但是從來都不曾忘記過你們的海誓山盟,他……還是愛您的啊!”
“不——”
歸根結底,先帝是死在如太后手裡的,是以……她寧可相信,是他負了她,也不想面對眼前的真相!
“他愛着她,那哀家算什麼?”忽然蒼涼一笑,齊太后上前,冷冷的看着崔姑姑。
“他也愛您!”
崔姑姑的視線,在如太后和齊太后臉上,來回遊離着,伸手抹了把淚,從襟袋裡取出一封書信,擡手遞了過去:“先帝駕崩之前,曾經說過,他死之後,兩位太后勢必會有今日,他讓奴婢,將這封信,交給齊太后,望您看完信後,念在過年前的姐妹之情,給如太后留一條活路!”
輕顫着手,接過崔姑姑手裡的信,齊太后在打開信的那一刻,不禁再次潸然淚下。
淚水,打溼了保存多年的信紙。
看着紙上呢龍飛鳳舞的熟悉字跡,似是有見到了他的模樣,聽到了他的聲音,齊太后的一顆心都跟着碎了。
信上,先帝說,他知道,她初入宮闈之時,因爲如妃,讓她受了委屈。
但,即便如此,她卻在皇太后面前,處處維護如妃,如此也讓他漸漸上了心。
初時,他想方設法的想要補償她!
她假裝生病,他也從來都不會拆穿。
他只是會含笑陪着她。
因爲,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覺得肯爲自己動心思的她,竟然是那麼的可愛與美麗。也因爲貪戀這份單純的可愛與美麗,他越來越多的留在她的身邊,漸漸冷落了如妃。
女人,爲母則剛!
他知道,她是在知道,自己與如妃同時有孕時,纔有了爭奪之心。
而一切,皆都因爲她腹中的骨肉。
他知道,爲了爭得皇長子之位,她冒險催生,如此纔有了獨孤蕭逸七月臨盆,提前三個月,生在了隆冬之時,而獨孤宸則足月生於第二年,生生比獨孤蕭逸小了一歲。
有時,他也想要斥責她。
但是每每,看到她看向自己的柔弱眼神時,他便又軟了心腸。
嵐兒!
在信裡,他是這麼稱呼她的。
他告訴她,因爲不受控制的愛上她,他終究背棄了與如瑛的山盟海誓,到底負瞭如瑛!
曾幾何時的深情,讓他太過了解如瑛了。
因爲了解,所以當她中毒昏迷之時,他便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後來,他知道此毒無藥可解,只有一個方法時,他義無反顧的拿自己的命,換回了她的。
而他那條命,本就該屬於如瑛的,就當是對如瑛補償!
這,是他沒有將事情公之於衆的原因,也請她爲了他,還清了這筆情債,讓如瑛知道,他從來都不曾不愛她,哪怕沒有了當初男女之情的那份悸動,他仍舊那樣的愛着她,在乎着她,讓她以後安然活着……
信,有多長,齊太后的眼淚,便流了多久。
直到許久之後,她方纔一臉啜泣着擡眸,靜靜的看着眼前正看着自己的如太后。
握着信紙的手,緊了鬆,鬆了緊,微微顫抖着。
半晌兒之後,她終是擡手將信丟給瞭如太后。
如太后接信,低垂着眼簾,神情淡漠的看着信上的內容。
然,信看到最後,她握着信紙的手,也攥的緊緊的,直到一滴一滴的淚水,滴落在信紙上,與齊太后的淚水重合,將之上的字跡暈開一朵墨花。
他說,即便愛上別人,他也從來不曾不愛她。
可是,她是女人。
她的心,說大不大,說小就只有針鼻兒那麼小!
早在他愛上別人的時候,她就背叛了他!
回憶往昔,愛恨繾倦,一切都如過眼雲煙。
想着先帝,想着獨孤宸。
如太后腦海中,回想着信上那句哪怕沒有了當初男女之情的那份悸動,他仍舊那樣的愛着她,在乎着她,而後自嘲着悽然仰首,慟哭一聲後,驀地擡掌,對着自己的頭拍了下去。
在她的手掌心,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根鋒利的長釘!
“不要!”
獨孤珍兒驚呼出口時,獨孤蕭逸的身體已然一閃而出,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來得及攔住如太后的動作,只來得及抱住倒下去的身體。
“爲什麼?”
看着如太后額頭上的血釘,獨孤蕭逸脣瓣顫了顫,他的母后已然退步,如今她明明可以活着,卻又爲何要用這麼決絕的方式。
獨孤宸死了,她便是他最後的牽掛了,她若死了,他還如何有臉去面對獨孤宸的亡魂?!
“我已經,沒有了活着的意義!”迎着獨孤蕭逸的雙瞳,如太后眸光黯淡:“逸兒……一切都是……都是我的錯……如今宸兒死了,我也得了應有的報應,我沒有臉面跟先帝葬在一起,我只求你,將我們母子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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