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雪的哭喊聲,淒厲而絕望,擾的病榻上昏睡的沈凝暄不禁輕皺了眉頭。
獨孤宸見狀,眸色微冷的看了梟青一眼。
梟青會意,嘶啦一聲扯下自己的袖擺,徑直上前便塞進了沈凝雪的嘴裡,讓她的哭喊聲瞬間化作嗚咽,只得求救無門的被幾名侍衛直接架着出去。
“雪兒……雪兒……”
眼看着自己一直捧在手裡的女兒被人如此對待,虞氏急火攻心,只覺胸臆間熱浪翻滾,大喊兩聲後,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丫。
“夫人!”
眼看着虞氏急的吐血,沈洪濤面色一變,連忙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媲。
一臉驚惶的擡頭看向面色冷凝的獨孤宸,見他的手始終握着沈凝暄的手,虞氏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直接推開沈洪濤,跌跌撞撞的便朝着榻上的沈凝暄撲去:“暄兒!”
見她直接朝着沈凝暄撲去,梟青眸色一凜,只腳步一旋,便已然擋在榻前,眸色微微一冷,他直接一腿掃過,將虞氏如秋風掃落葉般,直接掃落在地。
砰的一聲!
身子砸落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虞氏吃痛的低叫一聲,嘴裡的血不停的往外涌着。
“暄兒!”無比艱難的撐起身來,虞氏鍥而不捨的朝着沈凝暄爬近:“暄兒,您趕緊醒醒,母親知道錯了,母親不該厚此薄彼,可一切的錯,都是母親一個人犯下的,跟你姐姐沒有關係……暄兒,你求求皇上放了你姐姐吧!你姐姐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去庵堂那種地方……”
水榻上,高熱未退的沈凝暄眼睫輕顫了顫,卻一直未醒。
極其悲痛的看着虞氏,沈洪濤視線自沈凝暄慘白憔悴的臉上掃過,滿臉的悲痛之色!他在沈凝雪的身上,同樣用盡了心血,但是眼下,皇上鐵了心要爲沈凝暄做主,一切已成定局,早已回天乏術了!
冷眼看着下方狼狽不堪的虞氏,獨孤宸冷然一笑,“梟青,皇后娘娘需要休息!”
“屬下明白!”
梟青微微頷首,轉身出了屋子,很快便有幾個老媽子進來,將奄奄一息的虞氏架了出去。
眼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女兒都落得如此悽慘地步,沈洪濤眸色微暗,神情複雜難辨的對獨孤宸叩首:“老臣治下不言,犯有大錯,自請跪於清輝園外,直等皇后娘娘轉醒,原諒老臣爲止!”
擡眸對上沈洪濤情緒複雜的眸子,獨孤宸淡淡垂眸,卻沒有多說什麼,只對他擺了擺手。
沈洪濤見狀,最後看了眼牀榻上昏睡的沈凝暄,恭身退下的姿態,看上去像是一下老了十年!
沈洪濤離去之後,屋子裡一時之間便安靜了下來。
輕輕擡眸,見獨孤宸才擰眉看向榻上的沈凝暄,秋若雨眸色隱隱一動,垂眸看了眼身側早已體若篩糠的畫眉,她輕輕垂首問道:“皇上,這裡還有一個呢!”
聞言,畫眉身形輕顫了顫。
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輕挑了下眉梢,獨孤宸始終不曾將視線從沈凝暄臉上移開:“剩下的事情,你看着辦吧!”
“若雨遵命!”
秋若雨輕勾了紅脣,命人帶着畫眉離開,這才施施然又是一禮,福身告退:“若雨告退!”
看着秋若雨離開,梟雲也淡淡恭身:“屬下去瞧瞧皇后娘娘的藥熬好了沒有!”
“去吧!”
對梟雲淡淡應了一聲,獨孤宸陰鬱的眸色,一直不見緩和。
“皇上!”
擡頭看了獨孤宸一眼,對上他陰鬱的眸子後,梟青面色微變,低聲請道:“今早出宮時,皇上尚不曾用膳,眼下可要進膳?”
原本,獨孤宸便是昨日纔剛剛趕回京城的。
一路舟車不說,昨日太后還在昌寧宮一痛打砸,爲了護着南宮素兒,他在昌寧宮守了一夜,直到今日早朝後便腳步不停的趕來了相府。
人是鐵,飯是鋼,縱是他如何英武,也是會餓的!
只是……
“朕暫時沒心情進膳!”
淡淡的,回了梟青一聲,獨孤宸略顯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嘆聲說道:“朕累了,想歇會兒,你也先到外面候着吧!”
“屬下遵命!”
梟青微恭了恭身,依言退下。
待梟青一走,屋裡便只剩下獨孤宸和沈凝暄兩人,低眉凝着仍處於昏睡中的沈凝暄,獨孤宸輕輕取下她額上的溼巾,以手背輕觸她的額頭!
想到她從小到大,一直不得父母歡心,進宮之後又被自己百般刁難,他心下一軟,滿是疼惜的撫過她額際溼濡的髮絲:“明明一直處於逆境,卻仍然堅強的活着,沈凝暄……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獨孤宸淡淡垂眸,見沈凝暄一直緊擰着眉頭,他苦笑着自問自答道:“你一定會說,我是什麼人,關皇上什麼事?對否?”
一語落,見沈凝暄的眉心,倏地一皺,他的脣角處輕輕勾起一抹極好的弧度,輕輕擡手,撫上她緊皺的眉心,她深暗眸底深處是掩不去的自責和內疚!
他懲處沈洪濤夫婦和沈凝雪,是爲她出氣不假!
但,他又有什麼資格替她出氣?!
整件事情從頭到尾,若是深究的話,罪魁禍首,實則是他!
寫廢后詔書的,是他!
一怒之下將她流放的,也是他!
從始至終,從來不曾善待過她的人,從來都是他!
不但如此,他還自私的想着讓她來當擋箭牌,替她保全南宮素兒!
他,真的沒有資格,也難怪,她會想着一年後離開!
似是感覺到他的碰觸,沈凝暄睫毛輕顫了顫!
獨孤宸眸色一閃,以爲她快要醒了,卻聽到她口中不停呢喃着:“青兒……我好冷……”
“沈凝暄!”
劍眉輕輕皺起,獨孤宸扶住她瘦弱的肩頭,輕輕晃動着!
睡夢中,沈凝暄只覺自己處於一片朦朧之中,她眼睜睜的看着,看着沈洪濤和虞氏如衆星捧月一般,將沈凝雪高高抱起,逗得她咯咯的笑個不停……而後,情景陡然一變,到了沈家別院之中。
她的眼前,是沈凝雪猙獰到幾乎扭曲的俏臉!
眼看着她手裡拿着利刃,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沈凝暄想動,卻不能動,想逃,又逃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沈凝雪蹲在自己身前,一刀斬落自己的纖手,滿臉狠辣的拿着刀子在她臉上用力割着……
“沈凝雪……”眼角的淚,伴着心底的無盡的恨意,簌簌滑落,沈凝暄緊皺着眉宇,囈語般低低嘶喊着:“我一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沈凝暄……”
不曾聽清沈凝暄到底說了什麼,獨孤宸驀地皺眉,看着牀上囈語落淚的人兒,他的心絃彷彿被人狠狠的撥動了下,心意微微移動,他和衣躺下,伸手握緊沈凝暄有些發燙的手,將她和她身上的錦被一起擁入懷中,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暄兒不怕,有我在,你就不會冷!”
“冷——”
似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沈凝暄原本緊繃的身子,微微放鬆了些。口中碎碎喃喃着冷字,她再次沉沉睡去。
見她如此,獨孤宸眉心一抿,薄脣緩緩勾起。低眉看着懷中臉色泛紅的沈凝暄,獨孤宸不由深深一嘆!
此時的她,柔弱,無助,像個孩子,很難讓他聯想到過去半年了,那個淡定從容的女子,不過,那個女子,又確實是她……想到她在楚陽的所作所爲,他不禁淡淡笑着。
說她雍容,她執掌後宮,從來遊刃有餘。
說她野蠻,連北堂凌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
可是……她到底該是什麼樣子的?!
“冷……”
雖然被獨孤宸抱在懷中,沈凝暄卻仍舊在不停的喊冷,這……讓獨孤宸不由蹙眉!
眸色微微一暗,他無奈輕嘆一聲,沉眸掀起她身上的被子,將她擁入懷中,而後緊抱着她和衣躺在牀上,那被子將兩人裹緊!
眼下她在發熱,自然會覺得冷,就這種情況而言,就算他給她再多的被子,只怕也比不過他這個活暖爐暖和。
想不到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她便將給他當活爐的賬給討了回來!
漸漸的,沈凝暄口中的囈語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勻的呼吸聲,看着她如小貓一般蜷縮在自己胸前的樣子,獨孤宸微眯了星眸,忍不住伸手撫過她已然潮熱的面頰!
意料之外的細膩和柔滑,讓他的心頭一熱,身形暗暗繃緊。
“獨孤宸……你無藥可救了!”
脣角邊的笑,漸漸變成自嘲之意,他眸色淺漾,看着她的眼神卻是越發柔和。
怎麼辦?!
他已然答應放一年後放她出宮了,可是現在才過了不到兩個時辰,他竟然開始開始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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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櫺,照亮了整個寢室。
牀榻上,昏睡一天一夜的沈凝暄,濃密而卷長的睫毛,輕顫了顫,終於迷迷糊糊的轉醒。
輕擡眸,入目,是獨孤宸堪堪完美的俊顏。
眯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臉,她的神色微微一怔!
憶起自己昏厥前發生的事情,她頗有些頭疼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光潔的額頭!
她這身子,一向極好。
早不病倒,晚不病倒,偏偏在關鍵時候病倒,想到那個下毒的小丫頭,她眸色微微轉冷,作勢便要起身……
獨孤宸睜開雙眼時,一眼便看見沈凝暄滿臉的懊惱的模樣,清明的眸底淺笑盪漾,他伸手摁住她的纖腰:“昏迷了一天一夜,待會兒再起吧!”
“一天一夜?”
幾乎是瞬間緊皺了娥眉,沈凝暄迎着他臉上溫潤的笑,心中頓生警覺!感覺到自己此刻和他直接的親暱姿勢,還有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抽了抽嘴角,臉色陰晴不定道:“皇上別跟臣妾說,昨夜裡皇上陪着臣妾睡了整整一夜!”
“怎麼?”
微微挑眉,獨孤宸笑的魅惑而邪肆:“皇后想要賴賬?”
“臣妾賴什麼賬?”沈凝暄臉色一變,拿起他的手,淡淡而疏離的說道:“是皇上忘了昨日才答應過臣妾的事情了吧?”
因沈凝暄的疏離之態,獨孤宸眸色微微一沉,再次伸手摟住她的纖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朕答應過你什麼,自然不會,不過沈凝暄你要明白,現在你還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女人,朕即便現在要你,你也不能拒絕!”
“皇上,不能拒絕,那是指的別人,卻不是指臣妾!”獨屬於獨孤宸的溫熱氣息,噴灑在沈凝暄的頸畔,沈凝暄眸色微冷,驀地屈膝,頂在他的脆弱部位!
察覺到她的動作,獨孤宸的身形猛然一僵!
不過,沈凝暄並未真的不知分寸的去偷襲他的子孫根,而是伸手一推,擡腳便將他踹下榻!
“沈凝暄!”
俊臉上,彷彿火燒一般,難得一片潮紅,獨孤宸惡狠狠的瞪視着沈凝暄,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她竟然……
竟然踹他下牀!
“臣妾如此,全是被皇上逼的!”清冷一笑,沈凝暄直接掀起錦被下牀,朝着門外喚道:“梟云何在?!”
“屬下在!”
只是片刻,梟雲的聲音,便自門外傳來。
沈凝暄聞聲,輕顰動了眉心:“你進來!”
“不準進來!”
不等梟雲應聲,獨孤宸便已然沉聲下令,伸手從枕下取出一紙明黃色卷軸,他邪肆勾脣,一臉慵懶的在沈凝暄身前晃了晃:“朕的皇后娘娘,你傳梟雲進來,可是爲了這個?”
看着他手裡的廢后詔書,沈凝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這道廢后詔書,關乎着她一年以後的自由。
她,確實是想要這道廢詔!
“皇后,你看仔細了!”
對沈凝暄冷冷勾脣,獨孤宸輕輕的,自牀廊上取了火摺子,作勢便要吹燃!
“你做什麼?”
驚呼出聲,沈凝暄疾步上前探手便要抓過詔書!
獨孤宸見狀,眸光一閃,擡手隔開她的手,而後身形後仰,仍舊穩穩的將詔書拿在手中。
“還我!”
沈凝暄眸色一凜,手下動作快如閃電,直取他手中詔書!
獨孤宸脣角處一抹淺笑勾起,隨即身形前傾,將手中詔書順勢塞進沈凝暄手中。
沒想到他會如此,沈凝暄神情一怔,不禁面露驚訝之色,眼角的餘光,瞥見獨孤宸脣角詭異的淺笑,她心裡咯噔一聲,作勢便要仰身後退,但尚不及她全身而退,便見獨孤宸在她胸前一點,緊接着她便身形一滯,整個人怔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再動!
“獨孤宸,你卑鄙!”
被獨孤宸直接點了穴道,沈凝暄視線陰霾的盯着他,不禁心中感嘆經常玩鷹的人,竟被鷹兒啄了眼!
“皇后,此言差矣,朕是天底下最爲光明磊落之人,怎會卑鄙呢?這叫兵不厭詐!”不曾因她的怒罵而動怒,獨孤宸在她身邊起站定,伸手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他輕笑將廢后詔書從她手裡取回:“朕原本打算好好的將你帶回宮去,可你未免太過刁蠻,都快爬到朕頭上作威作福了,現在如此……是回敬你方纔那一腳!”
聞言,沈凝暄臉上瞬間青紅交加!
她刁蠻?還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若非他言而無信,她會給他那一腳?!
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冤枉她!
擡起頭來,見獨孤宸吹燃火摺子,欲將廢后詔書點着,她險些氣急敗壞的咬了咬牙,“獨孤宸!自古以來君無戲言!你現下行事出爾反爾,不守誠信,還算哪門子皇上!”
“朕只答應你一年後廢了你,放你離宮,卻不是現在,這道詔書,現在卻不能留!”獨孤宸輕勾着薄脣,直接點了火,將點燃的詔書丟進一邊的火盆裡!
“你……”
看着地上付之一炬的廢詔,沈凝暄的俏臉上不禁布上一層陰霾之色,此時她若能動,必然捶胸頓足!
那道廢后詔書,事關她一年以後的自由。
他竟然給燒了!
將她氣急敗壞的神情看在眼裡,獨孤宸笑的魅惑而邪肆:“皇后,隨朕回宮吧!”
凝着他臉上的笑,沈凝暄恨不得去撕他的嘴,心頭暗罵一聲,氣鼓鼓的將頭轉向一邊:“臣妾現在還有事情沒有解決,暫時不能回宮!”
“嗯!”
獨孤宸眸色一斂,微微頷首:“那些事情,朕已經幫你解決了!”
“什麼?”
心頭驚跳,沈凝暄微愣了愣,冷着俏臉轉頭看他,見他一臉嚴肅,她蹙眉問道:“皇上當真知道臣妾說的是什麼事情?!”
“當然!”
獨孤宸淡淡一笑,目光深幽:“如今沈凝雪已然被朕罰去慈寧庵苦修,你父親因薄待於你,眼下還在外面跪着……”
聞言,沈凝暄心下一窒,卻是很快莞爾一笑。
想不到自己昏睡一日,獨孤宸便將事情解決了,不過他給她的這個結果,還真是……黛眉微攏,沈凝暄不禁哂然笑道:“皇上還真是仁慈,即便是謀害皇后之罪,卻仍舊留下臣妾父親和姐姐的性命!”
“日後素兒在宮中,還要仰仗你的庇護,朕留下你父親和姐姐的性命,只是些小恩小惠……”薄脣淺勾着,笑看着沈凝暄,獨孤宸俊眉微攏起,輕聲笑道:“你不必對朕感恩戴德!”
“呵呵……”
沈凝暄啞然失笑,眸色微微沉下,在心裡把獨孤宸罵了個底朝天!
自以爲是的傢伙!
她恨不得抽了沈凝雪的筋,扒了沈凝雪的皮,如今他留了沈凝雪一條命,指望她感恩戴德,做他的黃粱美夢去吧!
沈凝暄雖然在笑着,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獨孤宸始終不知她的怒氣源自於何,乾脆不再糾結,轉頭對門外輕道:“梟雲進來,伺候皇后娘娘更衣!”
“是!”
梟雲應聲,推門而入。
“乖乖的,我們現在該回宮了!”
彎脣一笑間,輕輕的拍了拍沈凝暄的臉頰,獨孤宸十分慵懶的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懶腰。
暗暗在心中又是一聲痛罵,由着梟雲替自己穿上外裙,沈凝暄擡起頭來,對獨孤宸沉聲冷道:“不是回宮嗎?快些給我把穴道解開!”
“不急不急!”
淡淡揚眉笑着,獨孤宸笑的邪魅:“朕解開穴道後,你若跑了,朕該如何是好?”
“皇上!”
看着他的笑,沈凝暄眯了眯眼,恨他恨的牙根兒疼:“青兒在你手上,你覺得臣妾會跑嗎?”要跑她也得等到一年後帶着青兒一起跑!
“那誰說的準啊……”
笑眯眯彎了眸子,獨孤宸沒有去解沈凝暄的穴道,而是微微傾身,將她攔腰抱起!
“啊——”
驚叫一聲,沈凝暄澄清若水的眸子,滿是驚訝的望進他的眸中:“獨孤宸,你放我下來!”
該死的!
她怎麼覺得,眼前的獨孤宸跟自己昏倒前的那個陰沉無比的男人人簡直判若兩人?!
他吃錯藥了嗎?!
“乖乖的,讓朕抱着,朕回宮便給你解開穴道!”迎着沈凝暄愕然的雙眸,獨孤宸對她溫和一笑,用力將雙臂擡起輕掂一下,抱着她步出寢室門口。
“皇上!”
看着獨孤宸抱着沈凝暄出去,梟雲的臉色微微泛紅,含笑拿着披風追了上去:“披風……”
室外,梟青和剛剛趕來的榮海都在。
見獨孤宸抱着沈凝暄出來,他們先是一怔,隨後紛紛含笑上前,異口同聲的朝着兩人行禮!
“給皇上和皇后娘娘請安!”
……
看着他們眼底的笑,沈凝暄臉上微微發燙,怎奈此刻她因穴道被點,只能惡狠狠的瞪視着獨孤宸,由着她抱着自己一路向前,卻無從閃躲!
曾幾何時,經常被沈凝暄氣到窩火的獨孤宸,今日終是出了口惡氣。
有些好笑的看了沈凝暄一眼,他低聲問着榮海:“車輦可備好了?”
榮海忙道:“是,就在清輝園外候着!”
“擺駕回宮!”
薄削而好看的脣形,微微揚起,獨孤宸笑吟吟的看了沈凝暄一眼,腳下再次擡步向外。
此刻,他心情很好!
庭院裡。
成片的藥田,散發着陣陣藥香,清風夾帶着藥香拂面而來,懷抱着沈凝暄的獨孤宸,不禁腳步漸緩,一抹淺笑躍然臉上:“朕沒想到,皇后以前住的院子裡,種的並非百花,竟是藥草!”
聞言,沈凝暄眸色微閃!
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微垂眸,笑看着懷裡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沈凝暄,想着她跟獨孤珍兒感情甚篤,獨孤宸不由問道:“皇后懂醫理?!”
擡起頭來,淡淡的迎上他的眸,沈凝暄輕挑了挑眉,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
她不想讓獨孤宸知道自己所有的底牌。
但,眼下面對他的問題,她若回了假話,那便是欺君。
是以,她現在就權當自己是個啞巴!
清幽的視線,自院中百草一掃而過,不期然間,瞥見了跪在門扉處的沈洪濤,她的眸色,不禁隱隱又是一暗!
沈洪濤的歲數,早已不再年輕。
跪了一天一宿後,他的整個身子早已僵硬。
原本便知沈凝暄在皇上心裡有了分量,如今見獨孤宸親自抱着沈凝暄出來,他的內心深處可謂悔恨莫及,連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遠遠的,凝望沈洪濤片刻,沈凝暄無比澀然的抿了抿脣,雙眸之中,忍不住有氤氳閃爍,她深吸口氣,輕輕瞌上眸子“皇上,這跪了一天一宿,他那把老骨頭也該快散了,讓他回去吧!”
今生,對於沈洪濤,沈凝暄心裡有恨,亦有怨。
但是,在前世裡,他卻對她極爲寵愛。
今日,就權當她還他生育之恩了!
“我們回宮之後,他自然會回去!”
淡淡垂眸,獨孤宸對她暖暖一笑,眸色微斂,不曾去看沈洪濤,他抱着沈凝暄堅定擡步,從沈洪濤身側緩步行過……
“老臣……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動作僵滯的微微轉身,眼看着獨孤宸抱着沈凝暄登上輦車,沈洪濤面容憔悴的輕顫了顫身子,終是體力不支,摔倒在地!
“老爺!”
明珠一直守在沈洪濤身後,眼看着沈洪濤摔倒,她連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輕顫着聲音說道:“老爺,你可不要嚇妾身啊,老爺,您醒一醒啊!”
“我沒事!”
雙眸開合,凝着明珠爲自己心急垂淚的樣子,沈洪濤心下一暖,緊緊握住她的手:“珠兒,雪兒讓我失望透頂,以後我就只有你了!”
聞言,明珠眸色一緩,囁嚅道:“老爺,夫人如今還重病臥牀呢!”
“哼!”
沈洪濤冷冷一哼,沈洪濤冷聲道:“都是她教出來的好女兒!連自己的親生妹妹都敢毒害!”
“老爺!”
知沈洪濤打從心裡已經開始厭棄虞氏母女,明珠紅脣幾不可見的輕彎了彎,跟身邊的丫頭一起扶着他起身:“妾身送你回房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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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門外,隱秘的拐角之處,有一男一女,兩人靜默而立。
兩人知道,男的一襲白色長袍,芝蘭玉樹,溫潤如玉,正是獨孤蕭逸。
遠遠的,見輦車自相府駛出,他淡淡淺笑,對身邊一襲紫衣的秋若雨吩咐道:“深宮之中,傾軋爭寵,陰暗從來不少,日後……有勞你了!”
“主子見外了!”
秋若雨含笑勾脣,不曾去看輦車,而是靜靜的凝睇着身邊俊美如玉的男子:“能夠爲主子分憂,是若雨的職責,亦是若雨的榮幸!”
“好了,別貧了!”
脣角勾起的弧度,迷人雙瞳,獨孤蕭逸輕蹙了蹙眉心:“你再不去,輦車該走遠了!”
“主子!”
眸華輕擡,望進獨孤蕭逸溫潤的眸底,秋若雨欲言又止。
見秋若雨如此,獨孤蕭逸淡笑着挑眉:“怎麼了?”
“主子!”
心想着,沒有十足的把握前,不該多說什麼,在面對獨孤蕭逸時,秋若雨卻仍舊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真的認識真正的皇后娘娘嗎?”
聞言,獨孤蕭逸星眸微眯,俊逸的臉上,極其罕見的沒了笑容,他自縫隙透出的目光如電一般:“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將獨孤蕭逸的反應看在眼裡,秋若雨心下苦笑。
他,果然都知道!
可是即便知道,卻還……
心下輕輕一嘆,她淡笑着便要轉身:“我先走了,要不該追不上輦車了!”
“秋若雨!”轉身喚住秋若雨亟待離去的腳步,獨孤蕭逸眼簾輕擡,淡淡說道:“你所知道的,本王不一定不知道,本王不管你知道了什麼,最好還是裝作不知吧!”
聞言,秋若雨挺直的背脊,微微一僵!
“即便你對她掏心掏肺,她對你卻始終有所隱瞞……”不曾回首,看着漸行漸遠的輦車,她澀然一嘆,道:“主子,你說,你是不是傻?”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無所謂的笑了笑,獨孤蕭逸淡淡抱了手臂:“終有一日,本王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是嗎?那我呢?”
秀美的容顏上,是濃的化不開的落寞與苦澀,秋若雨以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低喃一句,旋即驕傲的揚起下頷,腳下步伐生風,朝着輦車離開的方向快速追去……
————
龍輦離開相府,徑直駛往皇宮。
不過兩刻工夫,車輦行至宮門口,在衆人的簇擁之下,輦車穿過宮門,沿着長長的甬道,一路向裡,直往天璽宮而去。
天璽宮外,因早已得知沈凝暄在楚陽救駕有功,如太后和長公主獨孤珍兒,親率宮中妃嬪,早已在宮門處久候多時!
隔着一層紗帳,看着輦外的一行衆人,獨孤宸微轉過身,擡手將沈凝暄身上的穴道解開。
原本緊繃的身子,驀地一鬆,重得自由的沈凝暄秀眉怒揚,想也不想便擡腳朝着獨孤宸踢去!
獨孤宸見狀,身形一閃,十分輕鬆的躲過沈凝暄攻擊,臉上不見一絲怒容,他定定的看着沈凝暄,語氣嚴肅的警告道:“皇后,看樣子朕是太寵你了,在這裡面也就罷了,出去之後當着母后的面,可不能胡來!”
“多謝皇上提醒!”
黑白分明的清澄明眸,靜靜的望進他深幽如海的眸底,沈凝暄輕撇了撇嘴,而後攏了攏裙襟,正襟危坐。
見狀,獨孤宸淡淡一笑,恰逢輦車停駐,他朝她伸出手來。
雖心有不願,卻不得不爲,沈凝暄將自己的手,置於他的大掌之中。
片刻後,輦車上的紗帳掀起,獨孤宸和沈凝暄手牽着手,緩緩自輦車步下。
明黃色的華蓋,隨風輕輕飄蕩,看着華蓋下二人緊緊相牽的手,如太后慈目含笑,老懷身慰的與獨孤珍兒相視一笑!
“恭迎皇上和皇后娘娘回宮!”
……
正前方,包括獨孤珍兒在內,衆人齊道恭迎皇上皇后回宮!
低眉斂目的跟着獨孤宸行至太后身前,沈凝暄十分知禮的後退一步,容他先對如太后行禮!
“母后……兒臣將皇后接回來了!”低啞深沉的聲音中,不見一絲波瀾,此時的獨孤宸,一如以往沈凝暄所認識的他,冷淡,孤傲,讓人覺得距離很遠!
看着眼前與方纔有着極大反差的他,沈凝暄竟有片刻的失神,感覺到被握着自己的手,隱隱用力一些,她恍然回神,淺笑着對如太后福身一禮:“臣妾參見太后,太后可一切安好?!”
“好!”
伸手扶起沈凝暄,如太后先道了個好字,這才深深的凝望着獨孤宸,語氣中難掩哽咽:“你們平安回來,哀家便一切都好!”
這時,獨孤珍兒上前,喜笑顏開道:“太后爲皇上和皇后歸來,已在天璽宮大殿擺宴,還請皇上和皇后娘娘移步!”
聞言,沈凝暄對獨孤珍兒展顏一笑,遂與她一起,左右攙扶着如太后,由衆人簇擁着,緩緩登上石階,一級級向上,進入天璽宮大殿!
就如獨孤珍兒所言,天璽宮裡,早已大擺宴席,各宮妃嬪,也都皆以列席!
進入大殿,接受一衆朝拜之後,衆人落座,絲竹聲聲,歌舞昇平!
一早起來,沈凝暄只顧跟獨孤宸周~旋,還不及用膳。
此刻看着身前玲琅滿目的珍饈美味,她頓覺飢腸轆轆,但礙於有衆人在場,她只得望美食而興嘆,只時不時很含蓄的吃上一小口,卻總是不能盡興!
薄而有型的脣角,一直輕輕勾着,獨孤宸欣賞歌舞之餘,還不忘瞧她兩眼!
終於,在數不清第多少次看她之後,他輕飄飄的睨了榮海一眼。
榮海是誰?!
他是獨孤宸身邊的大內總管,自獨孤宸兒時便隨侍在側,活了大半輩子了,自然只需一眼便知獨孤宸的意思!
“奴才先行告退!”瞭然一笑,他對主子微微頷首,便恭身退了出去。
側目又睨了沈凝暄一眼,他淡淡一笑,“身子還不舒服嗎?”
聞言,沈凝暄蹙眉搖頭!
她昨天是真的不舒服,但現在是餓了,給她頭牛,她都能吃下。
見她搖頭,獨孤宸臉上的笑意更深幾許!
不多時,榮海復又從內殿出來,在他耳邊耳語幾聲,便後退兩步,候在一旁!
微微轉頭,他朝着如太后輕喚一聲:“母后!”
“嗯?”
聽到他的輕喚,如太后自歌舞上回神,笑看獨孤宸。迎着如太后的視線,獨孤宸拉起沈凝暄的手,輕輕笑道:“皇后前些日裡一路舟車,身子多有不適,兒子這便與她一同退席了!”
聽他所言,沈凝暄眸色微斂,與獨孤宸交握的手,微微用力,拿指甲扣着他的手背。
天知道,她現在餓的都快前胸貼後背了。眼下美食在前,她雖然不能大口大口的吃,但多少也能吃點!可獨孤宸卻像偏偏與她做對一樣,故意不讓她稱心!
“既是皇后鳳體違和,哀家又怎能不允?”視線再次輕飄飄的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如太后含笑對沈凝暄道:“今日是爲皇后和皇上辦的接風宴,只需皇后和皇后列席便可,眼下既是皇后不舒服,便趕緊到內殿歇息吧!”
有如太后此言,沈凝暄還能賴在宴會上嗎?
當然不能!
心下苦笑了下,狠狠剜了獨孤宸一眼,她自座位上起身,對太后福身施禮:“臣妾先行告退!”
在她身側,獨孤宸亦跟着起身,對如太后恭身道:“兒臣先行告退!”
“去吧!”
如太后微微頷首,目送兩人進入內殿,轉頭與獨孤珍兒又是會心一笑,繼續欣賞歌舞!
大殿外,悅耳的絲竹聲,此起彼伏。
甫入內殿,沈凝暄便一臉不悅的甩開獨孤宸的手,蹙眉問道:“皇上是在故意整我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凝着她緊蹙的眉,獨孤宸輕笑着擡手,想要爲她撫平!
眸色一閃,躲過他伸來的大手,沈凝暄氣鼓鼓的道:“我被皇上害的,昨兒昏睡了整整一日,今日連早膳都沒吃成,眼看着找點東西墊補一下,你卻與太后自請離席,這不是整我,又是在作甚?”
聞言,獨孤宸眉心一擰,只是望着沈凝暄。
瞥見他緊擰的眉,沈凝暄無奈一嘆,轉身便要向外走去。
“你去哪兒?”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獨孤宸緊擰的眉心,堆成了川字!
“去冷宮!”
脣瓣抿成一條直線,沈凝暄轉身看着他:“臣妾很餓,要讓青兒做幾道小菜來填飽肚子!”
跟皇上講理,怎麼着也沒理,我與其跟他在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早些趕回冷宮,讓青兒給我做幾道小菜!
“不必去冷宮的!”
薄脣輕輕一勾,獨孤宸拉着沈凝暄的手,轉身出了寢殿,最後將她引至偏廳!
偏廳裡,獨孤宸命人榮海準備的菜餚早已上桌,只不過出乎他意料的,當他拉着沈凝暄進入偏廳的時候,卻見一身雪衣的南宮素兒,眸光流轉間,朝着兩人福下身來:“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素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輕皺着眉宇,看着眼前垂首福身的絕代芳華,獨孤宸握着沈凝暄皓腕的手,倏地便是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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