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是蕭璟斕的孩子呢?
那個女人,明明對蕭璟斕有了些感覺,如今又證實,那孩子是璟王的孩子,這可不好。
他不信,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所以,想來證實一下,那孩子是不是真的是蕭璟斕的孩子。
滴血認親麼?蕭璟斕想要說那孩子是他的,即便不是親生父子又如何?只要他想,就算是太監的血,也能和那孩子融了去。
可是,證明那孩子不是蕭璟斕的種,還不如除了那孩子來的簡單。
只是,孩子沒了,做母親的自然難過,一想到那個女子哭泣的樣子,他心臟一縮,驟然收了這份心。
很奇怪,他不願意那女子不開心。
這麼想着,還好,在九月臉快要着地的那瞬間,被一侍衛提着領子,救了起來。
樓雪胤因爲剛剛有那想法而驟然緊張的心徒然鬆了下去。
還好,沒事!
然,就在這個時候,那抱着孩子站在岸邊的侍衛突然腳下一滑,跌入了腳下的湖中。
連同懷中的孩子,也盡數被水湮沒。
樓雪胤驟然一驚,根本不着任何思考,掠了出去,猶如一朵鮮豔明媚的蓮綻放在夜空湖面,那極致驚豔的顏色帶着幾分勢不可擋的勁風,足尖輕點水面,盪開一點波紋,蜻蜓點水般,在接近孩子的時候,身子驟然一旋,長袖一捲,便將水裡的孩子撈了起來。
將孩子放在湖岸上,看着孩子緊閉的雙眼,樓雪胤的脣以肉眼可見的變的浮白。
並非是毒發,還是害怕的。
“醒醒!”帶着幾分慌亂,樓雪胤有些慌亂了,莫名的自責蔓延在心間,若是,剛剛他不猶豫,這孩子也不會落入水中。
璟王府的侍衛也慌了,連忙去喊人,通知蕭璟斕。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沒在眼前,就有侍衛通知小世子出了事,蕭璟斕臉色一變,連忙趕了過來。
沒有注意到樓雪胤,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蕭璟斕瞳孔一縮,連忙抱起孩子,聲音帶着幾分恐慌和自責,怒道:“速去請子蘇公子。”
九月身子根本受不得涼,還不如說落水?
小傢伙昏迷不醒,臉色蒼白,不一會兒便燒的滾燙。
璟王府幾乎人人都繃緊了神經,沒有一個臉色好看的。
不管是蕭璟斕本人,還是手下之人,都無不內疚自責,好好的一個孩子,剛剛還活潑亂跳的,怎麼就一眨眼功夫,就能毫無生氣的躺在牀上?
東宮,自家小弟弟一出事,小傾恆就得知了消息,小傢伙臉色驟然驚變,臉色白了幾分,根本不做任何思考,便出了皇宮。
一匹小黑馬在夜色之中疾馳,一街道房頂之上,一黑衣男子負手而立,看着在夜色之中疾馳的小駿馬,黑暗之中,脣邊勾起一抹得逞的消息。
不愧是九爺,關心在意他的人可真多呢。
璟王府人仰馬翻,連東宮的小殿下,也慌了陣腳。
“陛下,那孩子被人推了落了水,可是要透露給尹三小姐?”墨絕跟在墨臻身後,看着那匹小駿馬,有些看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應該是從來沒有看懂過。
“嗯,若是她知道自己孩子出了事,卻被蕭璟斕瞞着,你說她會不會惱?”惱蕭璟斕,對他不是就有利麼?以前他覺得,只要帶走她,便可以。可是,那晚知道了她的態度之後,他覺得,強迫她沒意思,他要讓她心甘情願的跟他去晉源,做他的皇后!
墨絕聽主子這麼說,忍不住開口道:“可是,陛下不覺得,她會更惱將孩子扔進湖的人麼?”
陛下,您將那孩子扔下水,可考慮到尹三小姐的感受?
墨臻眯了眼睛,轉身瞥了一眼墨絕,只道:“將孩子推下水的,不是朕!”
說罷,墨臻縱身一躍,從房頂上跳了下去,黑影如鬼魅閃現,勁風橫掃開來,將前面的小黑馬扇倒在地。
小黑馬縱然失去了平衡,朝地上載去,傾恆瞳孔一縮,在身子接觸地面的那一刻,護着頭,身子靈巧一滾,一手撐地,防備的看向身後之人:“是誰?”
墨臻從黑暗之處走來,背對月光,傾恆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到一黑色高大的影子,強勢的壓迫襲來,傾恆的臉色有些發白:“是誰?”
墨臻並未打算和一個孩子糾纏什麼,伸手,出聲:“素婁短劍,並不屬於你!”
這意思很明顯,不屬於的,自然要拿出來。
傾恆聽此,脣邊勾起一抹笑意,原來是奪劍之人。
只是這人內功強大,不是他能與之抗衡的,是以,傾恆自不會承認:“素婁是何物?我從未聽說。”
“裝傻!”伸手,內息釋放,一股強大的威壓如氣浪般在空中盪開。傾恆不防,竟被這強大的內力彈開,摔在對面的牆上,全身劇痛,肺腑一陣翻涌,還來不及緩氣,脖子上便傳來難以自持的窒息。
“這麼小的稚童,也逼朕動手麼?”對於忤逆自己的人,墨臻向來的做法就是殺,他要素婁短劍,傾恆不給,他自然是不悅的。
大手卡主傾恆的脖頸,很輕鬆的便將他提了起來:“素婁短劍!”
說着,手下的力氣重了一分,
“呃……”喉間涌出一片猩紅,傾恆現在能看清這人的臉了,竟然是……是母親身邊的侍衛麼?
不,他不是!
傾恆艱難道:“給……給你!”
說着,手腕一翻,一把精緻的短劍便滑落傾恆的手中,艱難遞給墨臻。
墨臻這才浮出一抹笑意,另一隻手去拿劍。
然後,就在他拿着劍鞘之時,小傢伙手腕靈巧一翻,拔出劍身,驟然一揮,劍氣橫掃,墨臻瞳孔一縮,來不及阻擋,只聽噌的一聲,血霧紛飛。
素婁短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還不若說血肉之軀?
墨臻大怒,直接將手中的孩子用力摔了去,捂住胸口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胸口,血流如注!
他太大意!
哪想重傷的娃娃,還能在垂死之刻反抗?
“殿下!”這會兒,暗衛趕了過來,直接飛身接住了傾恆。
傾恆騎馬,暗衛自然落後了幾分,是以,才讓墨臻有機得逞。
傾恆捂着胸口,出聲道:“走!”
“追!”墨臻的人也趕了過來,見傷了他主子的人竟然趕逃,如何會放過?
“不用追了!”這是暨墨,天子腳下,他不可能不顧及!
剛剛長孫殿下若是死了便死了,可是沒死成,若是追,驚動了暨墨皇,於他不利!
墨絕也知道這一點,是以,連忙點頭,扶着自家主子回去養傷。
……
璟王府,宴子蘇把了脈,當即便沉了臉,忍不住責問道:“是怎麼照顧孩子的?這麼大的地方,怎麼能讓孩子落了水?”
這孩子不像小殿下,身子底子極差,好好將養着或許還會藥水不斷,還不說落水受驚嚇?
宴子蘇這一問,倒是讓蕭璟斕愧疚難當。
只是問道:“如何?”
宴子蘇沉了臉色,只道:“我只能說盡力而爲,這孩子本就內有不足,如今肺部嗆了水,又受了點驚嚇,脈搏虛弱紊亂,很兇險。我以前就對你說過,這孩子好好將養,能養到十八歲便是不易,又怎麼能受這樣的災難?幸好救出的還算及時,再晚一刻……回天乏術。”
蕭璟斕手一抖,臉色又白了幾分。
“你出去,我施針!”宴子蘇頂着壓力說了蕭璟斕一通,可是,見這爲尊神一副戾氣弒殺的模樣,他感覺若是他再在這裡留着,他會下針不準。
蕭璟斕一愣,隨即竟帶着幾分祈求的意味:“子蘇,孩子……不能有事!”
不管如何,這孩子都必須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管是十八歲,二十八歲還是三十八歲……他都必須好好的活着。
這時,雙手環胸,靠在門口的樓雪胤蹙眉,猶豫了片刻,卻還是忍不住出聲:“阿清手上有血玉!”
蕭璟斕適時看過去,驟然不悅。
阿清阿清!叫的真親切!
可是雖然不悅,但是蕭璟斕不得不承認,樓雪胤剛剛是救了他兒子的,九月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晚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宴子蘇看了樓雪胤,忍不住道:“沒有藥引,血玉也是廢石一塊。就算可以先不用風鈴角,雪狼齒毒等,單單一個同根血,便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有的。”
不同的藥引和血玉結合,藥力不同,同根血與血玉,能穩住病情,無須其他藥引。只是,所有的藥引在一起,才能使血玉的藥力達到最大。
解毒,避毒,增強功力……
樓雪胤聽宴子蘇這麼說,皺眉道:“同根血,除了同胞手足的心頭血,還有臍帶血。”
其實,樓雪胤沒有想過要讓蕭璟斕和尹穆清馬上再要一個孩子,只是單純的訴說這麼一個事實。
然而,宴子蘇卻以爲樓雪胤是建議蕭璟斕和尹穆清再生一個孩子救人,是以,反駁道:“就算現在受孕,也要等着十月之後。這孩子可是能等?”
所以,血玉,講求機遇,不能將全部的希望給血玉,現下,還是要將這孩子從鬼門關拉回來。
宴子蘇已經帶着幾分不耐煩,擦拭着自己的金針,開始往外趕人:“都出去!”
門口,喘着氣,很明顯是一脫險,便馬不停蹄趕來的傾恆聽到宴子蘇的聲音,立馬轉身,躲在了門外。
心頭驚駭,仿若晴天霹靂。
同胞兄弟的心頭血?
傾恆的頭皮有些發麻,手心全身汗水。
終究是一個孩子,面對這種情況又如何不恐慌?
心頭血,是什麼概念,是以命換命嗎?
雖然對弟弟疼愛有加,可是,傾恆也是惜命的,他從沒有考慮過,在弟弟面對危險的時候,他是不是會果斷的站出來,將自己的命交出來,換弟弟平安。
所以,傾恆猶豫了。
怎麼辦?他是現在站出來,對十七爺爺說,他可以救弟弟,還是就瞞着這個秘密,眼睜睜的看着弟弟被病痛折磨,自己視若不見,苟且活着?
這樣,他雖然活着,會快樂嗎?
傾恆握緊了拳頭,突然低笑了一聲。
他肯定不會快樂的,甚至還會自責一輩子。
死又有多可怕?他不是死過很多次麼?爲什麼他的命,能被尹曦月利用,卻不能救弟弟?
他是不是太自私?
傾恆在掙扎,站在門口,由於夜黑,走廊上雖然有燈,這個時候,卻沒人在意。
聞聲趕來的風夜雪聽見宴子蘇這麼說,自然也爲蕭璟斕着急,才認了兒子沒兩天,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人家在親孃那裡平平安安的長了這麼大,都沒有事,才璟王府來了兩天,就出事,說是意外都有鬼。
“府裡的侍衛無用,刺客來襲,竟無半點察覺,如不是意外,孩子都能被綁走!照顧孩子的人也都是死人麼?幾歲大的娃娃都能照顧到湖裡去,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蕭璟斕看了一眼風夜雪,轉身出了寢殿。風夜雪想進去看看,寢殿門口已經關上。
只能湊上前去道:“阿斕,到底怎麼回事?”
蕭璟斕不語,他也想知道怎麼回事,掃了一眼跪在大殿十幾個侍衛,有一半都是全身溼透,很明顯,是九月落水的那一刻,跳下去救了人。
“說!”屋中的溫度似乎驟降八度,讓衆人狠狠一抖。
而,一個侍衛俯身,正想說什麼,卻聽門口傳來了一聲稚嫩的聲音:“十七爺爺!”
蕭璟斕看去,卻見小傾恆站在門口,額上滿是汗水,臉色有些蒼白,眼眶有些紅。
“都出去!”蕭璟斕還不曾說什麼,倒是傾恆開了口:“十七爺爺,傾恆有話對您說!”
傾恆的聲音帶着幾分祈求,蕭璟斕皺眉,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擡了手,吩咐道:“退至外間!”
王令下,自然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大殿,就連樓雪胤也走了出去,卻沒有離開,他在等一個人,沒見到,又如何會離開?
大殿之中,只剩下傾恆和蕭璟斕二人之後,蕭璟斕看着傾恆不語,等着傾恆說話。
蕭璟斕覺得,他對這孩子是很包容的,在這種時候,竟然沒有拒絕這孩子的請求。
看着那孩子堅定的眸光,鬼使神差的,他就沒有拒絕的意願,滿心的憐惜和一種莫名的情緒,讓他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傾恆不開口,拿了一個杯瓷杯,倒了一些清水在杯子之中,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一滴血從指間滾落杯中。
杯子放在蕭璟斕面前,傾恆開口:“十七爺爺!”
蕭璟斕看着傾恆的動作,眸色逐漸變的陰沉起來,見傾恆將杯子放在自己的面前,蕭璟斕看着面前像極了自己的孩子,薄脣緊抿,面色緊繃,眸中戾氣如狂風大作,雲濤翻涌。
一個不可能的想法在自己腦中炸開,蕭璟斕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不由自主,拳頭早已握了起來。
“十七爺爺怕了?”傾恆也在怕,也在緊張。
匕首,放置蕭璟斕面前,傾恆步步緊逼!
蕭璟斕伸手接過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掌。
有些慌不擇路的,將血滴入水杯之中。
看着裡面相融的兩滴血,即便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蕭璟斕也忍不住心臟一縮。
赫然站起身來,揮手便劈裂了手下的一張上好的紫檀木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