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阿姐……”小傢伙沒醒,卻似乎感覺的到身邊的人是誰一般,他心裡對君語嫣是有怨恨的,自然而然的表現在外面,小傢伙掙扎着,便是一點都不給君語嫣面子。
君天睿對君語嫣的抗拒幾乎讓君語嫣崩潰。
可是小傢伙身上有傷,她不願意強迫,只能讓開,忍住眼中的淚水,轉身看向尹穆清,帶着幾分悲涼,還有些羨慕,輕笑了一聲:“你瞧,他要的是你,他心裡的姐姐是你,不是我!”
說罷,君語嫣彷彿受了很大的打擊,看了一眼牀上的君天睿,猶豫了片刻,便哭着,跑了出去。
君語嫣不說嫉妒是假的,畢竟,她纔是看着阿睿長大的皇姐,不久前,這個小傢伙還會拽着她的衣角,對她撒嬌,央求着她去給他買糖葫蘆,帶他去玩,如今,便是連碰都不讓她碰了麼?
這便是血緣至親的力量麼?即便阿睿什麼都不知道,在見到尹穆清以後,便姐姐姐姐的喊着,便是再也不看她一眼,早將她這個皇姐忘在腦後。
淚水在眼眶打轉,君語嫣覺得自己很多餘,又覺得自己很做作。
尹三小姐纔是父皇的血脈,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不是嗎?
而她,只是一個孤兒,擁有現在的一切,已經是父皇的恩典,是她的福氣。
那麼,她還在奢求什麼?即便是父皇要收回一切,那也無可厚非,她也怨不得別人。
就當,這只是卑微的她做的一個夢,一個想入非非,不切實際的公主夢。
“語嫣!”尹穆清握了握拳,卻沒有追出去,只是看向蕭璟斕道:“阿斕。”
君語嫣的話讓蕭璟斕蹙了蹙眉頭,但是到底這是兩個女子之間的事情,要妥善解決,只能她們二人好好談一談,是以,微微頷首,應道:“你無須擔憂,她不會有事!”
蕭璟斕知道,在尹穆清心中,她已經將君語嫣當姐妹,將君天睿當做弟弟,自然是不願意二人有什麼委屈,或者遭遇什麼不幸。
隨即,便命人跟去保護。
君家也有暗衛,只是,不相信罷了。
阿睿,不就是在暗衛手中被人劫走的麼?
“姐……姐……”像是別夢魘着一般,君天睿呢喃着這個名字。
君天睿不懂什麼血脈至親,也不知尹穆清的身份,他只知道,姐姐是真心待他,沒有任何防備,沒有小心翼翼的提防,不需要任何規矩,也不需要任何禮儀,還會教他識字,讀書,還會給他講很多豐富多彩的故事,這是他最喜歡的。
在和尹穆清相處的這短短日子裡面,他學到了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讓他覺得,這麼多年,在墨翎皇宮,他是白活了。
以前,他每天的日子似乎都被人掌控在手中,每一天中,會去哪裡,見到什麼人,看到什麼景,該聽到什麼話,似乎,都被人精心計劃好的一般。
雖然,他穿最好的衣服,戴最好的配飾,吃最好的食物,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用不完的錦衣玉食……
可是有什麼用?
他便是養在別人手裡的小動物一般,吃了睡,醒了玩,玩累了又吃……
以前,他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的不妥,有什麼不對。
直到遇到姐姐,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甚至,過的根本不是一個人應該過的日子,他的父皇,便是沒有將他當人,在父皇心裡,還不如他養在身邊的那幾只小白狐吧!
可是,人終究不是動物,人有思想,有感情,眼界視野一旦開闊,想要的,便更多!
他不懂什麼權謀,不懂什麼江山社稷,因此,要求的不多,想要的也不多。
他只想像正常人一樣活着,像小傾恆,小九月一樣,不被人提防,被人真心相待,讀書習字。
在父皇面前,也不用皇姐膽戰心驚的提醒他,要知禮,要懂規矩……
小孩子都很敏感,誰對對他好,他自然都能感覺的到。
是以,如今,自然對尹穆清更加依賴。
尹穆清見君天睿低聲喊着自己,連忙坐在牀前,握着君天睿的手,素手撫上君天睿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安撫道:“阿睿不怕,姐姐在這裡,感受到了麼?姐姐就在你身邊。”
聽到尹穆清的聲音,君天睿果真是不鬧了,玉手緊緊的抓着尹穆清的手,喊了一聲姐姐,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蕭璟斕看到這一幕,磨了磨牙,可是,終究,沒有說什麼。
璟王殿下無疑是很識時務的,這個時候他若是強行將尹穆清拉開,恐怕,只會讓她嫌棄。
所以,某個雖然內心非常不爽的男人,卻表現的異常大度,強忍着將某個少年扔出去的衝動,對自己的女人露出了一個既大方,又體貼的邪魅笑意:“阿清不必擔憂,子蘇的醫術天下無人能及。”
“嗯!”尹穆清應了一聲,視線卻不離君天睿。
蕭璟斕見自己被忽略了,咬了咬牙,坐在尹穆清面前,然後,眸光落在君天睿身上,很不悅的蹙眉。
他怎麼覺得,看着,這君天睿長的還有幾分像他的兒子九月呢?
這眉眼,還真像!
難道,這便是外甥像舅舅?
意識到這一點,蕭璟斕突然有些不爽了!
他勞心勞力才得來的兒子,怎麼就跟着別人長得像?該死的臭小子,跟着舅舅長,將他這個父王放在何種地位?
這麼想着,蕭璟斕便有些憤憤不平,還有些委屈。
唉!
兩個孩子,便是一個都不讓他省心。
好不容易傾恆長得像他,偏偏的那個孩子一副高冷不想理他的模樣,即便說到了現在,都沒有聽他喊一聲父王,蕭璟斕內心幾乎崩潰!
九月呢?除了眼角下的那顆胭脂淚痣像他,可是,現在,恐怕已經沒人知道璟王也有顆淚痣吧!
其他的,長得不像娘就算了,竟然長得像外人,這孩子一出去,都沒人看的出,是他蕭璟斕的孩子了!
尹穆清看了一眼蕭璟斕,總覺得這個男人看阿睿的眸色變化多端,一會兒不解,一會兒瞭然,一會兒憤怒,最後,竟然還有些委屈的意味,便有些不解了,這男人在想什麼?
尹穆清若是知道蕭璟斕幼稚到何種程度,計較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的話,她恐怕會有些不忍直視!
……
話說,君語嫣滿腹傷心的跑了出去,竟然看見自家父皇席地坐在璟王府的門口,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衣玉袍,銀絲勾邊,素淨優雅又不失高貴氣質。
屁股下面坐的是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她定睛一看,便認了出來,昨天,好像看見這件大氅是披在葉丞相身上的。
也就是,父皇,竟然將葉丞相的大氅拿來墊屁股下面了麼?
這會兒,君鳳宜聽見身後有人,腳步很急,一聽,便是一個姑娘的腳步之聲。
他很是激動,從皇宮一出來,他便來璟王府了,可是誰理他?某個陛下多少擔心君天睿的傷的,可是又生怕惹自己的女兒生氣,不敢亂來,又捨不得走,便只好在這裡等,等着等着,便坐在地上了。
那個石子在地上畫呀畫,掰着手指數時辰。
阿清總不能一直待在璟王府不出來吧?再者,蕭璟斕也該是要上朝的吧?蕭璟斕一走,他還愁見不到女兒,見不到兩個孫兒麼?
在君鳳宜的眼中,女兒對他的態度,多少有蕭璟斕和尹承衍的原因,定是這兩個男人在阿清面前說三到道四,說他的壞話,所以,阿清纔不想認他。
君鳳宜不知道爲什麼尹承衍會教尹穆清那套劍法,可是在君鳳宜的心中,定是尹承衍不安好心。
那套劍法是他所創,曾經,尹承衍便是敗在這套劍法之上。
那個老男人教阿清這套劍法,便是計劃着,讓阿清將他打敗麼?
尹承衍,老狐狸,果真不是東西!
君鳳宜以爲是尹穆清,卻不想是君語嫣。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笑容沉了下去,恢復了往常的冷絕之態,見君語嫣的雙眸哭的紅通通的,腫的仿若一個桃胡,他自然是有些不悅,心中也提了起來,莫名的緊張在心中盪出。
“怎麼回事?”難道,那孩子當真是不好了?
見君語嫣看着他不說話,君鳳宜本就陰沉的臉,更加的陰沉了,帶着幾分霸凜之氣,吐出了一個字:“說!”
君語嫣全身一顫,可是一想到璟王府之中,阿睿還躺在那裡,她竟然多了幾分勇氣,緊緊的拽着自己的衣角,壓下心中的恐懼,帶着幾分斥責的口吻,開口:“父皇,你當真是好狠的心,阿睿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開心了麼?滿意了?”
“放肆!”從來對自己言聽計從,孝順乖巧的君語嫣如今竟然敢質問於他,君鳳宜自然是突升幾分戾氣,呵斥了一聲,那霸道凜然的龍威讓璟王府門口的侍衛都肝膽一顫,竟然下意識的,想要屈膝跪下去。
只不過,跪到一半,他們才發現,跪什麼跪?即便是皇帝,那也是墨翎的帝王,難道還能耍威風耍到他們墨翎的頭上?再者,王爺再三囑咐,不必和眼前的這個皇帝說話,根本不需要搭理他,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是以,膝蓋屈到一半的侍衛們,齊齊起身,紛紛爲剛剛的沒志氣反省,甚至,爲了證明璟王府的侍衛很有骨氣,是威武不屈之人,還故意挺了挺身板。
君語嫣早就料到君鳳宜會怒,在開口之前,便做好了準備,是以,她不僅不怕,反而直了直腰板,開口道:“放肆又如何?兒臣沒有想到您是這樣的父皇,若早知道您無情至此,即便是餓死,被人打死,兒臣也不該跟着父皇走。以至於,被這至高無上的位置,錦衣玉食的生活,迷惑了雙眼,竟然讓兒臣產生,父皇是天下最善良之人的錯覺!”
說罷,根本不理會君鳳宜作何感想,君語嫣轉身,足尖輕點,便飛身離開!
君語嫣的話,無疑讓君鳳宜惱怒,可是,更多的是恐慌,還有迷茫!
他有那麼壞麼?
甚至,他在想,這麼多年,他是不是做錯了?
臉色,一寸一寸的發白,非常的難看,便是腳步,也虛軟起來。
看着明媚的豔陽天,君鳳宜有些發冷,脊背發麻。
君語嫣是他一手帶大的,她都這麼想,那麼,阿清會怎麼想?
她會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壞人,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冷酷之人?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內心的痛?
心愛人的離世,帶走了他的一切,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七情六慾,幾乎在心愛之人離開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
除了挽兒,他再看不上其她任何女人,甚至,對那些想要入主後宮,爬上他的龍牀的女人感到憎惡,感到噁心。
沒有情愛的歡愛只能讓人覺得噁心。
挽清說過,她想要的,他給不起。
因爲她的心很小,不像其她女子那麼大度,看着自己夫君和其他女子生兒育女,還會強顏歡笑。
她想要的,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二人攜手相伴,和諧到老。
若是有朝一日,他有了其他女人,她會選擇忘記他,默默離開。
只是,沒想到,還沒有等到那個時候,她便離開了他!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忘記她的話,不敢有其他女人,也不會有其他女人,就連逢場作戲都不敢,爲了君家皇嗣,爲了這一責任,他也是不願。
因爲他怕,怕天上的她知道了他有了其他女人,會忘記他,等他去尋她的時候,再也找不到她。
這一世,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他已經發誓,下一世,往後的生生世世,他都要抓緊她,不再錯過。
然,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堅守的東西,竟然被人毀了,他如何不恨?
她們對不起挽兒,他便要她們付出代價!
她們不是要地位麼?他便不要他們如意,就要他們失去一切,苟且悲涼的了卻殘生。
然而,百密終有一疏,那個女人,竟然有了身孕,還瞞着所有人,在冷宮誕下了孩子,甚至,等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時,天下已經人盡皆知。
在這種情況下,君鳳宜不能不接受這個唯一的孩子,並且,立爲太子。
只不過,想要母憑子貴的人,只能不得好死!
去母留子,這種事情,在皇家,不過是家常便飯。
而,這樣的孩子,他如何會喜歡?如何會愛?
他一看着那個孩子,便會想起,就是這個孩子的生母,打扮成挽兒的模樣,欺騙他……
“呵……”突然一聲譏誚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君鳳宜轉身看去,卻見尹承衍穿着一身藏青色便服,容光煥發的從馬車上下來,手裡,還提着個精緻的食盒。
尹承衍走近君鳳宜,冷峻的容顏上帶着幾分不已察覺的笑意,只聽尹承衍帶着幾分詫異,語氣卻一異常平靜的開口:“墨翎皇帝陛下?您身份尊貴,怎麼能站在門口?”
君鳳宜見是尹承衍,面色立即一沉,被情敵看見自己被女兒攔在外面,君鳳宜如何不尷尬?可是,君鳳宜自然是不會認識的,一手負在身後,帶着幾分得意的開口:“朕剛到,正想進去,尹將軍便到了,見尹將軍慌里慌張的,難道是怕了?”
尹承衍眼角一抽,有些不屑,隨即,朝一旁的侍衛呵斥道:“你們,是沒見到墨翎陛下在這裡麼?怎麼也不去通報?”
那侍衛恭敬道:“回稟將軍,屬下夜裡就去通報過了,可是,王說,璟王府簡陋,恐怕辱沒了陛下,是以,不敢請陛下進去!”
侍衛這麼說,無疑是在糾正君鳳宜剛剛的說辭,某個不要臉的陛下明明夜裡就過來了,偏偏在將軍面前撒謊,侍衛自然不會與其同流合污!
君鳳宜聽侍衛這麼說,身子一僵,尷尬的不行,卻僵硬着一張臉,一副我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
尹承衍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然後,瞭然道:“原來如此!”
說罷,轉身對君鳳宜擡了擡手,脣邊難得勾起一抹笑意,非常友好的出聲:“本將身份卑微,不配與陛下留在門口,本將就先走一步了!”
轉身,看了一眼手裡的食盒,喃喃道:“昨夜阿清一夜未閤眼,恐怕早就疲憊了,該喝點溫補的藥膳補一補。”
君鳳宜見尹承衍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去,言語之中盡是嘲笑幸災樂禍之意,一張玉臉便那麼青了,然後憤怒,在後青黑交加!
聽到尹承衍還能光明正大的給女兒送補品,君鳳宜妒忌的發狂,抓了抓腦袋,有些煩躁的在門口來回踱步,然後一跺腳,轉身走了!
不行,他不能在這裡守株待兔,不作爲。
尹承衍不是去送補品陽奉陰違麼?他纔不會那麼傻現在去阿清面前招她厭煩呢,他不是有兩個小孫兒麼?只要兩個小孫兒原諒他,也算他的突破!
想到這裡,君鳳宜來到璟王府側門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之上,拿出懷中的短笛,吹了起來。
璟王府中,一張榻上,小傾恆乖乖巧巧的躺在牀邊,安安靜靜的睡着。而小九月整個小身子卻橫亙在榻上,一腳踩在哥哥肩上,懷中抱着一隻小白狐,兩個小傢伙都睡的口水直流。
突然,一聲悠揚的笛聲傳來,小白狐耳朵動了動,似乎突然驚醒了一般,豎起耳朵,然後睜着一雙水靈靈的狐狸眼,看着外面,當確認是自家主人的笛聲之後,小白狐激動的不行,一個勁兒的從小九月懷中拱了出來,然後跳下牀,急急的跑了出去。
而小白狐掙扎的動作,只是讓小九月不舒服的撓了撓小顏,然後翻了一個身,繼續睡。
翻身的過程之中,還不忘踹了哥哥一腳,差點將本就被他排擠到牀邊上的小傾恆踹下了牀。
小傾恆早在笛聲響起的時候醒了過來,見弟弟坑來的小白狐如此激動,他立即坐起來,看了一眼熟睡的弟弟,拉過小被子蓋在弟弟身上,然後穿了鞋,跟了過去。
君鳳宜本以爲小白狐會帶來那個可愛的小萌娃,卻不想帶出來的,是那個長的像極了蕭璟斕,不苟言笑的小殿下。
只不過,不管是哪個,是他的孫兒,君鳳宜便是心疼的,已經想好了一切哄騙,討好孩子辦法,就等着小傢伙喊他一聲外公了。
當然,君鳳宜自然是不會知道,小白狐引出來得,不是一個小萌娃,而是一隻小狐狸。
哄來哄去,人家都無動於衷,反而將他看個笑話,君鳳宜自然是欲哭無淚,啞巴吃黃了。
小傾恆順着笛聲,跟着小白狐來到側院,見院牆後,一個白衣男子站在樹梢之上,正閉眸吹笛,一副很陶醉的模樣。
小傾恆自然是認出來了這端的高高在上的人是誰,脣邊勾起一抹笑意,彎腰,撿起一枚石子,朝君鳳宜腳下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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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這麼特殊的日子,就不二更啦。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