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的大門,一直打開着,好像就在等待着什麼人的到來。
翎萱在綠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然後走到門口的時候想讓人進去稟告,結果門口的小廝哈腰熱情的請她進去,好像早就知道她要來,連聲說不需要通報……。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個是翎萱來的時候的想法,不管如何,她都不會讓上官家的那些手段得逞的。
“萱兒,你終於來了,你外祖母病重的時候,一直唸叨着你呢,”焦氏壓下了心裡的恨意,揚起一抹和善的笑容,就想個和藹的長輩,含笑逢迎着。
她對雲翎萱的恨意已經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若不是她,自己的孃家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還逼的她拿出了幾個莊子抵債,弄的兒子跟老爺看到她都是吹鬍子瞪眼,覺得她貼補了孃家,沒把東西留給自己的兒子,把無聲的指責,比痛打她一頓更讓人難受。
“外祖母的身子一向不是挺好的嗎?怎麼就一下子病倒了呢?”有外人在,翎萱也佯裝關切的問着,並沒有擡高自己的身份,讓所有人給自己請安。
“唉,年紀大了,身子自然就差了一些,”焦氏忍着心裡的怒火,虛應着,領着翎萱往前走,感嘆說:“原本也不該驚動你的,畢竟四國席宴就要開始了。可是,大夫診脈說你外祖母一時病重,得下重藥,需要百年何首烏跟百年人蔘……,”
百年何首烏跟百年人蔘……翎萱在心裡嗤笑一聲,並沒有接話,彷彿沒有聽到。
“萱兒,求求你,救救外祖母,她是你的親外祖母,求求你救救她,”上官煙嵐哭紅的雙眼在看到翎萱的時候,猛然一亮,好像眼前站着的人是她的全部,能全信信賴。
可她那副樣子,看的翎萱有點噁心,虛僞做作的很。
“表姐,外祖母現在什麼情況,我根本不清楚,能不能讓我進去瞧瞧之後再定奪呢?”翎萱很冷靜的問道。
相比起上官煙嵐的哀求,翎萱這麼冷靜的樣子,讓衆人看着有些不滿,覺得雲翎萱冷漠絕情,對自己的親人都這樣,還不知道會怎麼對別人呢。
這些議論,翎萱都聽進了耳朵裡,心裡在納悶今天上官家鬧出的這一幕——是想毀了自己的名聲嗎?
可毀了自己的名聲又有什麼用呢?
裡面到底蘊含什麼目的?
對於上官家的陰謀,翎萱並不放在眼裡,就算是落個不孝的罪名,就看最後下不來臺的人是誰了。
但願,上官家的人不要後悔。
“大夫……大夫已經爲祖母診治過了,說需要兩味極其珍貴的藥物,父親等人都束手無策了,好在林媽媽說在雲家伺候的時候,知道姑姑曾經得過那兩樣東西,如今還珍藏在雲家,所以表姐才請求萱兒救救祖母的!”上官煙嵐哽咽的把話說出來,眼底深處卻一絲傷心都沒有,還帶着一絲絲的冷意。
雲翎萱,我要你身敗名裂,連郡主的身份都被剝奪,看你到時候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出現。
她也希望雲翎萱出嫁,不管嫁給誰,只要不擋住自己的路就可以了。可是,軒王告訴她,雲翎萱絕對不能拿來和親的,若是幾國逼婚,若是皇上被逼的無奈,就等於把東燕國帶頭的位置也拱手讓人了,所以今天才設置了這麼一個局。
軒王是希望毀了雲翎萱的名聲,而她更希望雲翎萱身敗名裂,什麼都得不到。
“林媽媽說的?”原來,她們是在這裡等着自己呢。
“是,林媽媽跟着姑姑近二十年了,一些隱秘的事情自然知道,若不是無奈,也不希望動用那些名貴的藥材,可如今祖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還請萱兒表妹贈藥!”上官煙嵐根本不給雲翎萱任何的退路。
林媽媽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她說有,那就有,所以雲翎萱必須得拿出那兩樣珍貴的藥材來,否則的話,她就是不孝。
對不孝不義的人,人人都會鄙夷唾棄。
“百年何首烏……百年人蔘……那樣至寶的東西,竟然被林媽媽那樣的奴才知道,呵呵,我孃親對林媽媽還真的是推心置腹呢!”翎萱幽幽的嘲弄着,眼神冷漠疏離,看着上官煙嵐諷刺道:“就是不知道林媽媽還有沒有說雲家還有什麼寶貝,一下子說出來,我好派人都送到這裡來,免得我還得挖空心思去找,去準備!”
“萱兒,”焦氏驚呼,淚眼朦朧,“舅母求你了,雖說那兩樣東西寶貝,可……可那是你的親外祖母啊!”
焦氏的話表示了雲翎萱的不捨,卻對她話裡的意思完全的漠視。
“這雲家還真的是爲富不仁呢,之前的焦家,至少跟他們還是姻親的關係,怎麼也不差那點銀子,愣是逼的人家連家都沒有,還被迫離開京城,簡直是可惡!”他們都是聽到上官老夫人病重,特意來探望的,卻聽到這樣的事情,又想起了雲家只認錢,不認人的規矩,就更加出口不遜。
“放肆,竟然敢議論皇上欽賜的萱郡主,你們該當何罪!?”一直沉默的白嬤嬤突然厲聲喝道,讓原本控制不住的局面猛的沉靜了。
“萱兒,”上官煙嵐不悅的喊着。
“上官小姐,郡主念你表親的份上,沒要求你行禮,可大家規矩,想來是尊卑有別的,還請上官小姐有分寸纔是,”白嬤嬤還是給上官煙嵐留面子了,不然的話,一句話能讓她下不了臺。
上官煙嵐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被一個老嬤嬤教訓,那比什麼都讓人難堪。若是雲翎萱出言,她還能勉強接受,可偏偏是個下人,她覺得這都是雲翎萱授意,故意要羞辱自己的。
翎萱纔不管她心裡想的,只覺得白嬤嬤做的最好。
“白嬤嬤,這是在本郡主的外祖家,不用太規矩的,”話外之意就是上官家本就沒有規矩的人,何必多此一舉呢。“表姐,一個背主的老媽子說的話,你也相信,可真的教萱兒傷心呢。”
“萱兒,這林媽媽是因爲念舊,又加上兒子在這邊,萱兒才放她出來的,怎麼能說她背主呢?”上官煙嵐忍着氣辯解說。
“既然表姐執意相信她,那不妨讓她出來說說,這百年的人蔘跟何首烏是放在何處呢,我是記得雲家有什麼好幾十年的好藥材,都送進宮裡去了,還不曾知道雲家藏了那麼珍貴的。爹孃從未與我說過,若林媽媽真的找出來了,不但外祖母有救,還能得此至寶,心裡也高興!”翎萱說的不緊不慢,一點都不着急。
因爲雲翎萱堅持,上官煙嵐無奈,只能讓人把林媽媽帶上來。
“大小姐,”林媽媽在上官府養的不錯,看她珠圓玉潤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纔是府裡的老夫人呢。
“放肆,見到郡主還不下跪請安?”白嬤嬤再一次的出聲喝道,語氣嚴厲。
林媽媽在府裡橫行慣了,咋見到這樣的畫面,愣了一下,原本想要倚老賣老的,結果見雲翎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恨恨的軟了腿,屈膝跪下請安道:“老奴拜見郡主,郡主萬安!”
翎萱把目光落在不甘心跪在地上的林媽媽身上,嘴角掛着一抹嘲弄,語帶誇讚說:“林媽媽出了雲家幾年,到過的挺好的,我表姐倒是個心善的,就快把林媽媽當親孃來養了!”這一身的綢布加行頭,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媽媽該有的。
話說這個林媽媽出了雲家之後,翎萱還真的沒想把她給怎麼樣,畢竟上官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還怕林媽媽跑了不成。只是,這個愚不可及的蠢貨,在來見自己的時候,還敢穿戴一新,真正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她想死,自己到願意送她一層,讓地下的母親好好的問問,爲何要背叛雲家。
雲家對她的好,還不夠嗎?
翎萱的話,挺誅心的。林媽媽身上的行頭是她最好的,再加上兒子成了管事,油水多,自然日子更好了。
她這麼做,只是想告訴雲翎萱,她的日子過的極好,比在雲家好,可聽到了雲翎萱的話後,心裡莫名的一顫,心裡劃過了一絲陰影……。
“林媽媽,你說,本小姐的姑姑把人蔘跟何首烏藏在什麼地方了?”上官煙嵐被雲翎萱的話擠兌的臉色陰沉,差點就翻臉了。
林媽媽心裡暗暗的叫苦,這雲大小姐越發的厲害了,自己爲什麼要多事呢。
“啓稟大小姐,老奴出雲家的時候,只依稀記得放在雲家老爺的住處,用一個楠木盒子裝着,”林媽媽低頭佯裝努力的思索着,很認真。
“萱兒,林媽媽在雲家那麼多年,不可能連那點事情都記不住,求求你,拿出藥材救救祖母吧!”上官煙嵐是淚眼朦朧,睫毛上掛着淚珠,更惹人疼惜。
“萱郡主,老夫人是你的親祖母,你這般冷心腸,若是被人知道了,讓人家該怎麼想?”一道厲聲質問響起,讓翎萱聽到了這輩子最爲熟悉卻最不願意聽到的。
万俟凌軒……翎萱暗暗握了握手,卻跟衆人一樣行禮,只是她身爲郡主,行的只是虛禮。
“免禮,”在外人眼裡,万俟凌軒永遠都是一副溫和有禮,沒有架子的樣子,很得人心。
“殿下怎麼來了?”上官煙嵐聽到軒王那麼呵斥雲翎萱,心裡頗爲高興,覺得給自己長臉了,就忍不住羞紅着臉,走到他的面前溫柔的問道。
有一個就有一對,這一對,還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虛僞的讓人噁心。
“聽說老夫人病倒了,不放心,過來看看,”万俟凌軒深情的望着上官煙嵐,心裡在算計什麼,唯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殿下有心了,可惜老夫人沒有至寶的藥材,不知道能不能熬的下去,”焦氏一邊哭,一邊哽咽的說着,像是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萱郡主,你如今也是皇上欽賜的郡主,怎可這般不孝?”万俟凌軒威嚴的聲音裡壓抑着濃濃的怒氣,很像一回事。
看着道貌岸然的万俟凌軒,再看看上官家所有人都用譴責的目光指責自己,翎萱突然莫名的笑了。
“雲家自從被本郡主接手之後,確實沒有看到什麼百年人蔘等物。軒王殿下相信一個老媽子,可曾想過百年人蔘跟百年何首烏多少珍貴,那些東西就用一個楠木的盒子這麼放着,隨意的放在屋裡,難不成是雲家囂張到不怕任何的盜賊匪徒?若真那樣,我爹孃怎麼會喪命在盜匪的手裡?各位口口聲聲的說本郡主不孝,那本郡主不擔下這個名聲都不行了……據說宮裡也沒有那兩樣東西的,就是不知道上官老夫人能熬的了幾天,”說完,不等衆人回答,就衝着万俟凌軒行了一禮,帶着人揚長而去。
衆人被她坦白的話諷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很是好看。
“大小姐,那錦娘所做的藥丸不是千金難求的嗎?裡面蘊含的好東西可不少,怎麼就不送了?”白嬤嬤用不輕不重的聲音提醒着,讓所有人都聽的到。
“送了也不見得本郡主好,不如不送!”上官家大概覺得自己並不想揹負這樣的名聲吧,誰知道,她根本不在乎郡主不郡主的身份。
那身份對她來說,反倒是一絲束縛。
不是郡主,和親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焦氏被雲翎萱的無禮氣的眼前一陣黑,踉蹌幾下,就這麼直直的暈過去了,又引來一陣的慌亂——當天,關於萱郡主對上官老夫人見死不救,狠心氣暈親舅母,被軒王親眼看到的流言就一下子傳遍了京城。
對於上官老夫人所奢求的那些個百年的至寶卻提都不提,讓不知道真相的人都在咒罵雲翎萱爲富不仁,認錢認到連親人都不管不顧了。
對於這樣的謠傳,翎萱只是抿嘴冷漠一笑,完全不在乎。
只是,白嬤嬤不由的爲她心疼,想要抱打不平。
“這些個黑心肝的東西,怎麼總跟大小姐過不去呢?不算計大小姐,他們不也過的好好的嗎?怎麼就偏偏的不讓人好過呢?”白嬤嬤是語帶不解,唯有翎萱知道万俟凌軒跟上官煙嵐他們要算計的是什麼。
“有些人會自打自的嘴巴子,嬤嬤到時候看熱鬧就是了!”翎萱沒有細說,但也算是安撫了白嬤嬤。
一直被延後的四國宴席,終於要舉行了。
一早,翎萱就跟翎嫣被挖起來梳妝打扮,白嬤嬤絕對不允許自家兩位小姐被人看低了去,所以所有的東西都是務必最到最好卻不至於得罪人。
“兩位主子,雲宇少爺過來了,”和伯在外面傳話,綠柳過來說道。
翎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讓和伯招呼着,告訴二公子,我們梳妝好了就出來!”他這個是怕自己跟嫣兒受欺負,所以想着一起進宮呢。
這個雲宇,心思還是那麼細膩。
綠柳得了吩咐就轉身出門去告訴和伯,不一會兒自己又轉身回來了。
翎萱的身份是郡主,所以穿的是宮裝,體現的是高雅但又不搶別人的風頭。至於雲翎嫣,因爲沒有及笄,所以挑選的是清雅的衣服,但手上,脖子,頭上戴着的首飾,無一不是最爲貴重又不引人注意的。
“嫣兒長大了,”看着嬌俏的妹妹,翎萱不禁出聲讚歎着,嘴角掛着欣慰的笑容——至少這一世,她沒有那麼多的遺憾。
“姐姐,”雲翎嫣嬌羞的嗔着。
“有什麼好害羞的,明年就是你的及笄之年了,姐姐到時候肯定給你大辦,”自己的遺憾就彌補在嫣兒的身上,也是再好不過的。
“嗯,”翎嫣沒有拒絕,她知道姐姐的及笄禮是怎麼度過的,心裡只有濃濃的疼惜。
在雲宇的護送下,雲翎嫣跟雲翎萱坐上馬車,慢悠悠的往宮裡去,並不是很着急。她們這樣的人物,去的越早,越會成爲炮灰,不如不早不晚的好。
“嫣兒,那個盒子你可要看管好了,那是要送給皇后娘娘的,”裡面是錦娘做的調養身子的珍貴藥丸,本來那天她是想送點給上官老夫人的,只是被人家被指責的惱怒了,直接轉身離去,完全不把他們的算計看在眼裡。
皇后娘娘在不久前生下了皇上最小的皇子,本該舉國歡慶的,可四國宴席在即,京城複雜的人太多,皇上爲了皇后着想,就把慶祝的宴席給押後了。雖然表面上是委屈了皇后,可何嘗不是皇上關心皇后的一種方式呢。
皇后身子沒有調養好,所以此次主持宮宴的人不是她,也不是一心想要壓皇后一籌的良妃,而是早已經不管事的太后娘娘。
聽到這樣的消息,翎萱的眼裡沒有笑意,因爲太后不管事,對於宮裡的紛爭完全的不聞不問,也不知道對大家來說,是好還是壞。
“姐姐放心,嫣兒會看好的!”翎嫣慎重的說道。
因爲四國宴席的嚴謹,像翎萱等人進宮都不許隨身帶伺候的人,所以什麼都要自己來,或許可以請宮裡的宮女幫忙,但這樣更容易出事。
加更兩千字。